晚宋 卷四 第二十三章 渤海戰略(六)

作者 ︰ 高月

既然目標已經暴露,就沒有再偽裝的必要,晁雄一把扯去讓他恥辱的蒙古軍服,露出黑黝黝的振威軍鐵甲,「殺蒙古韃子啊!」他象野牛一般的吼聲在城門處雄渾低沉地響起.接到動手的命令,數十匹行在最前面的振威軍鐵騎猛地突入城門,後面的鐵騎緊緊跟上,與此同時數百輛糧車的氈布紛紛被掀起,露出躲藏在里面密集的振威軍重甲兵,他們躍下馬車,來不及列成隊型,他們怒號著揮舞著鐵矛弓弩,象一群群來自地獄的烈火戰士,向城門沖去。一時刀光森冷,鐵槍噬血,最先沖出的三十幾個蒙古兵立刻被刀鋒削掉了腦袋,掉入護城河中,瞬間便將青綠色的河水染成了紅色。

蒙古士兵被這突來的變故驚呆了,他們正在捏模最肥美的羊腿,可現在似乎豐盛的大餐已經吃不成了,他們一個個呆呆地立在那里,任憑牛羊群從他們身邊低叫著穿流而過,但這種停滯只是片刻。‘嗖!’一支狼牙箭射穿了掌管大門的蒙古兵的脖子,他慘叫著從十幾丈高的城牆上重重摔下,這聲慘叫象黑夜里的喪鐘,敲醒了所有的蒙古士兵,也激怒了他們,近千名蒙古戰士嗷嗷狂叫著揮著戰刀和長矛向敵軍撲去,被欺騙的恥辱讓他們的殺氣變得異常凶暴,即使沖在前面的人已經被殺死,但後面的士兵依舊瘋狂涌上,頂著尸體肉盾,強悍的力量竟然把數十匹先殺到的騎兵戰馬推倒在地,即刻將落地的敵人砍成肉泥。但振威軍更多的生力騎兵已經涌上吊橋,沖向城門,在晁雄的率領下向蒙古軍發起凌厲的、風暴般的攻勢。晁雄的凶猛性子似乎傳染給了每一個戰士,盡管他們一批一批的被擊倒,可後續部隊吶喊著、呼喝著,繼續猛撲向前,他們撲向堅甲鐵壁,他們撲向銳矛利劍,他們被打回,被打得十剩其一,可依然回過頭再向前攻去,頑強的鏖戰,竟暴烈到這種程度,以至于對陣雙方中間,死人死馬竟壘成了一道新牆。終于,在這樣反復重壓下,蒙古軍的防線開始動搖,盡管余勇猶在,盡管繃緊了每一根神經,爭斗苦捱,可力量最終還是在變弱、變弱,振威軍已經大批突入了關內。

戰場已經移到了城樓,蒙古軍千夫長率領最後的二百人在拼死保護南大門的絞輪,箭雨插滿了戰場的每一寸土地,城樓被震天雷炸成碎片,象火把一樣被熊熊烈火包圍,甬道旁的尸體堆積如山,但在難以想象的力量驅使下,蒙古軍依舊奮不顧身地頑抗著,做垂死的掙扎,他們還指望著己方的援軍,只要再堅持片刻,再堅持片刻,可是他們心里都清楚,五里的距離並不長,要到就早該到了,而現在援軍似乎遠在天邊,那只有一個解釋,就是援軍已經掉頭走了。

千夫長痛苦地閉上了眼楮,他已經听見沉重的鐵門轟然的合攏聲,而北面震天的軍鼓聲和號角聲從四面八方傳來,那是敵軍的大隊殺來了,他看到,在高高插在城牆上的已不再是蒙古軍旗,而是一面黑色的大旗,迎風飄揚,象死神招幡。突然,他驚得幾乎要跳了起來,他猛地想起自己的關內還有一名公主,不知生死。「不!決不能讓那女人落入敵人的手中。」他趁敵軍不備,悄悄地月兌離了戰斗,拎著劍沿著城牆狂奔而去。

在一間簡陋的屋子里,確切的說,只是外牆的簡陋,屋里卻擺滿了奢靡的陳設,布置得象皇宮,牆壁和屋頂上覆蓋著紫色的綢幔,上面繡著金色的星辰和月亮,地上鋪滿五顏六色的地毯,上面繡著大團的鮮花,嬌艷異常,在床前甚至還放置有一塊極名貴的波斯毛毯,到處都是金色的流蘇、綢緞,還有來自遙遠西方的天鵝絨,從四壁到天花板到她睡的枕頭,無一樣不是極精致的物品。

陽光從窗戶里透進,照亮了屋里的一切,也融進了這滿屋的紫的、寶蘭的、金的等等各種各樣的顏色里面,形成了一種夢幻般的霓影,可這一切在它們的主人面前,卻黯然失色了,這是一個只有帝王才能享受的人間尤物。

她凝視著一方狹小的天空,外面的喊殺聲、爆炸聲似乎讓她思想更加專注,七年前的那個恐怖場景又重新活生生再現在她的眼前,就和現在一樣,殺聲震天,父皇去蒙古軍中投降卻沒有換來和平,而是迎來了血腥的屠殺,成千上萬的蒙古人涌進了中興府,用最殘暴的手段來歡慶他們的勝利,貴族、市民、農夫、老人、婦女、兒童,成千成萬的被殺死,女人被強暴後依然逃不過死亡的命運。母妃帶著她逃難,但馬車卻被數十個蒙古士兵圍住,就當著她的面,高貴的母妃被他們剝光了衣服,在哀號中淒慘死去。然後她就被帶到了大營,作為戰利品獻給了蒙軍的統帥,也就是後來的大汗窩闊台,七年來她象一只籠里的金絲雀,被細心的調養,而今天她終于要作為禮物送給金國的皇帝,這就是她的歸宿嗎?她的眼楮里迅速地閃過一抹哀愁,隨即又被她長長的睫毛蓋住了。

外面喊殺聲漸漸地稀疏下來,把她從回憶中拉回現實,幾名服侍她的女僕已經被嚇得擠在一個角落里,臉色蒼白,渾身瑟瑟地發抖,在不管什麼樣的戰爭中,女人的命運總是一樣,就象甘醇的美酒,被勝利一方的男人盡情享用。公主並沒有驚惶,她依舊坐在床前,嘴角上依舊掛著曾讓無數男人為之瘋狂的淺笑。在她的袖子里,縴白的玉手握著一把黃金做的匕首,這把匕首要麼刺進敵人的胸膛,要麼刺進自己的胸膛,她已經打定主意,不容任何骯髒的男人來玷污她的身體。

「砰!」地一聲巨響,兩只血紅的眼楮闖了進來,她認出他就是這個關隘的主將,平時連她門都不敢進的男人,此時臉孔卻變得異常的猙獰,扁平的鼻子扭曲成了一團,細長的眼楮里向外噴射著殺氣,他呆呆地看著她,似乎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她的容顏,突然,這種殺氣變成了另一種火焰,這是她在每一個男人眼里都會捕捉到的,她的手不由得將匕首捏得更緊了,甜美的臉,顯出堅決、驕矜,凜不可犯。

一個女僕終于經受不住這種恐懼驚叫起來,隨即一道血光飛濺,驚叫聲嘎然而止,一個人頭骨碌碌滾落在床前,幾個女人都止不住的狂叫起來,千夫長的心里突然充滿了快感,他在她的眼楮里終于發現了一絲懼意,就是這絲懼意讓他心中的卑賤感驟然消失,他終于可以象個男人一樣的站在她面前。他開始月兌自己的衣服,眼楮緊盯著她突挺的胸脯,眼楮里象要伸出手來撕光她面前的衣服,他呼出的濁氣越來越粗,他已經瘋狂,他張著精光的雙臂向她猛撲過去。突然,他發現自己的胸前多了一樣東西,是一截刀尖,在暢快地飲著他的血,泛著冰冷的鋒芒,他不可置信地回過頭去,在他身後站著一名野牛一般強壯的男人,他認識那雙猛獸般眼楮,就是曾經射出凶狠、殘酷目光讓他驚懼的那雙眼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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