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新亭看著窗外的狂風暴雨,也是有點驚慌,這樣大的雨他還從來沒有見過,雖然他把所有的干部都撒了出去,可是有一個特別危險的地方他卻沒有派人,那個地方就是西北莊水庫。
他在賭,如果水庫決了口,造成的所有損失,第一個受處分的就是他于新亭,可是受到處分最重的將會是直接責任人,而直接責任人無疑就是現在還在文江的張凌。
拼著自己受牽連,也要把這個年輕人拉下馬。于新亭對自己的這一決定沒有任何後悔的意思,恰恰相反,他為能有這樣一個機會感到慶幸,感到興奮,即使自己會因此而惹下麻煩也在所不惜。
這個年輕人的異軍突起,改變了玉林鎮的格局,改變了于新亭一家獨大的局面。回想起他站出來後的一切行為,幾乎都是在跟于新亭作對,所以要不惜一切代價搞掉他。
其實他這個時機抓得很好,張凌背後的靠山徐景平縣長還沒有接過一把手的位置,張凌自己沒有按規定及時返回崗位,如果在這個時候出個大事,怕是縣長也只好壯士斷腕了。
「叮呤呤……」桌上的電話響了,是位于西北莊片下游的南夼片片長、鎮黨委宣傳委員王剛打來的電話,「于書記,剛剛西北莊村打來電話,告訴我們要提高警惕,提前做好有關工作,他們要在十分鐘以後炸壩泄洪!」
「炸壩泄洪?!」于新亭一下子站了起來,「誰給他們的權力?是哪個告訴你的?」
「據接電話的李書記講,是西北莊村婦女主任曲紅艷打來的,據說這個女人和張凌關系比較密切。」
張凌?難道說他在大壩上?「有沒有听她提起過張凌?」
「沒有,她只是說要把西北莊水庫西面的大壩炸掉,讓下游的村提前做好防範,防止洪水沖進村里。」
于新亭知道,王剛對自己忠心耿耿,絕不會騙自己。可是西北莊村吃了熊心豹子膽,敢不請示不匯報就炸壩泄洪?難道說他們直接請示的上面?
伸手拿起听筒,于新亭想要給西北莊村打個電話了解一下情況,沒想到連著撥了幾遍都是忙音,看樣子是正在給下游的村下通知呢。
他又打電話給張凌,沒想到這小子竟然關機了,于書記終于有些生氣了,你小子自己把刀把子送到我手里了,我要是不抓起來,那豈不是對不起你?
考慮了一下,于新亭把電話打給林重,就是那位林長慶鎮長的父親,白沙縣委組織部長,「林部長,有個情況向你反映一下,我們鎮副鎮長張凌同志面對抗洪的險情,竟然未經請示,私自月兌離工作崗位,我想知道縣里對這種害群之馬有什麼明確的要求沒有?」
林重一听,就知道這個白胖子又要整誰了,這樣的大帽子扣下來,這個張凌估計是要倒霉了。等等,這人名字好熟悉呀。對了,是兒子在市委黨校一塊兒培訓的,那天晚上是第一個沖上前救了兒子的。
林重猶豫了,按說在這個時候臨陣月兌逃,那是一定要接受黨紀政紀處分的,嚴重的會一擼到底,永不敘用。可是張凌畢竟救過兒子,那次要不是他沖了上來,長慶怕是要吃大虧。
「于書記,部里正在研究措施,對這種人要嚴肅處理,但是目前還沒有具體的要求啊。」林重決定了,不管怎麼樣,這個人情要還。
于新亭納悶地扣下電話,竟然會沒有政策?這個林重今天這是怎麼了?
還沒等于新亭想明白,突然間遠遠地傳來一聲巨響,房子都跟著震動了一下,他知道,這是西北莊水庫炸壩了。
不行,得馬上到水庫上去,自己要站在第一線,這樣將來最起碼能夠博得領導的同情。
于新亭迅速穿好雨衣,打電話叫出司機,開著那輛鎮農業機械廠的大頭車就沖進了雨里,他的小轎車這時候是開不出門的,路上積水太深了,直接就成了灌湯包了。
張凌看著鄭旭光非常利索地炸掉了半截大壩,洪水終于找到了一個發泄的口子,迅速吼叫著從這個奔騰而下,迅速吞噬了成片的玉米、大豆。
「到底是對還是錯?」張凌在心里默默地問自己,前世時,這一場大雨沖垮了大壩,造成下游幾十個村過了一遍水,雖然對外報道說是沒有死人,可是張凌卻知道各村至少有十多個人是死于那場洪水,至于受到的損失就更沒法計算了。
自己從重生以來一直在算計這場洪水,原以為憑著人力能夠抵擋得住大自然的肆虐,可是現在看來,有些事情是注定要發生的。
「報告張鎮長,水庫水位明顯不再上漲了,老順書記正在組織人對東大壩進行加固。」張有順打發人過來報喜。
不再上漲了?張凌看了看落湯雞一樣的鄭旭光,「鄭指導員,你這一炮炸的好啊!」
「還是領導決心下得好!」鄭旭光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一邊是村子人命,一邊是糧食鈔票,雖然說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是現在只能這樣了。」
「老鄭,謝謝你。這次弄不好你也要跟著受連累了。」張凌這話已經說了很多遍了,似乎說一說自己心里就好受一點一樣。
鄭旭光哈哈一笑,「張鎮長,你這大好的前途都不怕,我半大老頭子了怕什麼?頂多是把這個指導員抹了去,怕什麼?」
其實鄭旭光並不是很擔心,遲大勇在安排這件事情的時候曾經給過他承諾,只要他按著張凌的要求去做了,刑警大隊有他的位置。對這一點,他毫不懷疑,遲大勇雖然上位時間不長,可是上任後連著破了幾起大案,不但在刑警隊站住了腳,在局里的說話的份量也越來越重。
洪水瘋狂地沖刷著缺口兩側,缺口在迅速地擴大,發出的聲音有如群牛亂吼,聲震數里。
「張鎮長,把人都撤到小山上或是到東大壩去吧,這邊不用留人了,剩下的事情不是我們所能控制的了。」鄭旭光拉著張凌,吆喝著人們開始向東轉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