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的寒風冰冷徹骨,從山脊過時,將紅仙兒臉上的淚再打幾個旋,呼嘯著掠過了凌玉的面頰。
凌玉甚至感覺到嘴唇上,有淡淡的咸味。他心中亦有悲傷。
「都結束了。」老狼頭子看著車隊的速度,已經過了峽谷中段,再有半刻鐘,就能沖出預設的埋伏圈,老狼頭子臉上甚至露出笑容,「既然如此,大小姐,也怪不得我了。」
山頂的局勢驟然生變,還不等紅仙兒反應過來,老狼頭子和身邊的三個頭領同時出手,而且這一擊便是全力,簡直狠辣到了極點。
紅仙兒猝不及防,被三個頭領托舉的一塊畫著巨狼圖文的盾牌擊中,又被老狼頭子一錘砸中手臂,整個人猶如斷了線的鷂子一般,朝著凌玉的方向墜去。
老狼頭子猛然將火把丟到引線上,看著嗤嗤冒著火花的引線,獰笑道︰「原本準備等你殺了凌玉後,再把你送給鷹嘯山,既然你自己找死,那就怪不得我們了。」
導火索燃燒的飛快,眨眼間便燒去了一半,老狼頭子一揮手,也不管下面如何,帶著手下躲進了事先準備好的掩體。
在他看來,不管是紅仙兒還是凌玉,抑或是張寧兒一行,都只是一具具的尸體了。
大半個峽谷峭壁的崩塌,就算是神被埋了進去,也是回天無術,更何況凌玉還不是神呢。
紅仙兒直到被打落懸崖,她才陡然想明白這事情的真相。狼風窩子跟鷹嘯山之間不過短短距離,他們怎可能沒有聯系。
紅仙兒到了狼風窩子後,老狼頭子雖然畢恭畢敬。卻不時的催促她下手殺凌玉,這無非是想借刀殺人。借紅仙兒的手將凌玉干掉,然後功勞卻是狼風窩子地。
這計策已經狠毒到家了。可憐紅仙兒一味蠻干,卻忘了背後還有人捅刀子。
如今她象弱柳一般飄蕩在空中,緩緩墜落,山崖足足有上百丈的高度。足夠讓紅仙兒再將前程往事,父母親人重新想一遍。
可不知為何,在她的腦子里,卻唯有凌玉一個影子存在,始終揮之不去。仿佛這個穿著白衣的少年,猶如魔一樣,深深砸根在她的心底里,在這臨死前的最後一刻。都沒辦法抹掉。
紅仙兒看著越來越近地峽谷地面,耳朵邊仿佛能听見引線嗤嗤的燃燒聲,心里已經是一片絕望。
無疑,在狼牙山上,她是真正的輸家,不僅輸掉了山寨,輸掉了愛人。更是輸掉了自己。
「一切結束了。」紅仙兒不知是喜是悲,但眼角的余光,卻已經看見有個白色的身影從谷底拔地而起,朝她飛射過來。
凌玉早就覺得那邊不對勁,當看見黑光大冒。有幾個人在山崖頂出手,並且將一個紅色的身影推下來時,凌玉便運起本能技,猶如電光一般朝著山崖上射來。
紅仙兒墜落勢頭極快,但凌玉飛射上升更是疾如電。這一紅一白兩道光芒,在半截崖終于相合在一起。
凌玉傾盡全力的一攬女人的腰,將她緊緊摟在自己懷中,待再看清面容時。不由驚呼︰「仙兒?」
紅仙兒痴痴地望著凌玉,心中一直在盤旋的念想,終于化作面前的現實,這讓紅仙兒不知說什麼才好。
但這念想,還能留存多久呢。
天空越來越陰霾,烏雲壓頂,連帶著兩邊參天的懸崖峭壁,猶如一只棺材似的,要將人給活活掩埋。
驚天的爆炸,連帶著沖天煙塵。就在凌玉的頭頂綻放。雖然有幾十丈地距離,可強烈的爆炸波和轟然巨響的聲音,卻讓他面色震撼,神情蒼白。
再抬頭時,天空中的煙塵已經如傘蓋般打開,遮天蔽日的讓峽谷變得漆黑一片。而大片大片地石壁崩塌是在之後,但當這崩塌開始時,凌玉竟感到了絕望。
凌玉在這世上度過了許多年,他遇見過不計其數的敵人,也有過陷入絕境的時候,但他卻從沒有這般絕望過。
那就像是身處永世不見陽光的黑夜,確信自己將看不見任何一縷光芒,無數年,無數歲月也不得解月兌。
凌玉的絕望並不是因為自己。隨著大片大片的山崖崩落,他第一時間想到的是花舞月和張寧兒的車隊。
這驚天地爆炸,幾乎將大半個山崖都給轟塌了,可想而
行車隊的人將被徹底埋葬,根本沒人能夠逃出去。
凌玉跟他們太遠了,再飛過去也來不及,何況凌玉自己的危機更迫在眉睫,大片斷岩已經快要落到他頭上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凌玉手腕上的銀環一震,莫煞突然離體朝著下方撲去,而雪雅馬早就狂奔起來,它們一起朝車隊的方向趕去。
凌玉雙目中都快滴出血來,但此刻哪里是後悔的時候,至少有幾百塊巨石正以雷霆之勢朝著他頭頂落下來。
紅仙兒被凌玉抱著,頭深埋在他的懷里,紅仙兒向來豪邁的心里卻悲婉著︰「不如就這樣一起死了吧。」
但死是紅仙兒的決定,不是凌玉地。他雖然心中憤恨交加,又有巨石當空的危機,但還能眼觀六路,正好看見不遠處的山崖上,有一條縫隙,似乎是個小小的山洞入口。
凌玉毫不遲疑,靈犀指朝著天空一點,離他最近的一塊巨石已經被震成粉末。隨後又朝著金絲袋一點,一股黑煙噴出,在凌玉的指尖卻化作了一條長長的金色繩索。
這是妖山中獨特的妖獸,名叫「金索蛇」,這蛇無毒,也別無它用,唯一的好處就是身體的延展性極好,不到手臂長的金索蛇,若是放出去,足可延伸到一丈多遠,而且堅固柔韌,能拉動上千斤的東西。
—
凌玉將金索蛇放出,那蛇將身體延綿放長,一直到那縫隙之中,才張開大口,猛然叼住一出岩石凸起。
凌玉一扯金索,在漫天石雨和煙塵籠罩下,抱著紅仙兒,飄然的飛進了狼牙山縫隙中。
凌玉才剛剛站穩,就听見一記堪比當初天劫的炸響,他頭頂最大的一片山壁頹然崩塌,猶如是座小山般的石塊,瘋狂的傾瀉入山谷,才一瞬間,就已經把凌玉所在的山洞出口給堵死了。
山洞里面一片黑暗,空寂的讓人發慌,而外面轟隆隆的爆炸和倒塌聲音還在繼續,顯然整個峽谷都已經被轟塌的山石給覆蓋住了,曾經的山谷,現在大概已經變作了一片山脊。堆積的碎石,已經遠遠超過了凌玉他們所在的山洞高度。
凌玉月兌離大難,可還是痴痴的坐在地面,只是救出自己的性命,對他來說與死無異。想到山谷之中,還埋葬著花舞月,埋葬著破戰、雪雅、莫煞,還埋葬著張寧兒一行人,凌玉心如刀絞,竟忍不住顫抖起來。
這個世界上,需要凌玉關心和保護的人並不多,除了玉鴦山之外,就只有花舞月和破戰幾個,但如今,卻全然被這山谷給吞噬了。
凌玉突然痛恨自己,他痛恨為什麼沒有驚天的力量,可以將這場災難完全扛起。他痛恨為什麼會沒想到狼牙山也會有吞噬人的陷阱。
深深的悔恨,讓凌玉沉浸在漫長的沉默里,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很久很久,當凌玉再度抬頭,當他的眼眸里再有光芒和火焰射出時,外面的山石滑落已經逐漸停息,這場或許是雲朝內最可怕的山崩災難,終于快要結束。
但真的一切都結束了麼?
紅仙兒一直都在抽泣,她甚至不敢想象,在造就這麼大的災難後,她竟然還能活下來,而且還是活在凌玉的身邊。
感覺著凌玉在那里沉默,听著沉默里悠長的呼吸,紅仙兒不知從哪里來的勇氣,將淚水擦干,在黑暗中一點點的模索,終于模到了凌玉的身邊。
紅仙兒大著膽子,抓住凌玉的手臂,剛想開口說話,可突然之間,她竟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掀起,整個人幾乎飛了起來。
凌玉縱身而起,一手提著紅仙兒,另一手在金絲袋中點了下。
有只還沒雞蛋大的小鳥撲扇著翅膀飛起來,這鳥的肚子上有一團白色的光芒,而且隨著翅膀的扇動,光芒越來越強。
這只螢鳥只要不停扇動翅膀,它的光芒就足夠照亮周圍一切。
凌玉的臉色,簡直比惡魔還要猙獰,他的目光已經凌厲到可以殺人,單手將紅仙兒摁在岩壁上,冷然道︰「是不是你安排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