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和鄭亦同時搖頭,這錢均的戲,未免演過頭了。戶,算是獨當一面的人物,怎會連這計劃里的最難點也看不出來,無非是想當不知道,任由別人去送死,而錢均能拿回英宗遺物,便也交代過去了。
錢均可以無恥的演戲,可鄭亦卻不成,無奈下,便干脆挑明了︰「小子,你這計劃雖說能成,可上山的人,卻是死定了,你準備派誰去?」
這句話一出口,本來就輕幽的場面,更是鴉雀無聲,周邊警戒著的錦衣衛,連呼吸都摒住了。
其實,稍有頭腦的人就听懂了,這一計縱然好,卻必須要舍棄一子。那上山的人,即要牽制鷹嘯山高手,又要觸發警報吸引防御部隊回防,到最後幾乎面對整個鷹嘯山的高手,並沒有活下來的機會,連一絲都沒有。
死士一詞,用在這人身上,實在是再合適不過了。鄭亦提出的,便是問題的核心所在。
誰去做死士?誰去死?
鄭亦身為大宗師,在此戰中地位至關重要,當然不可能去。錢均號稱官兵總指揮,他也不可能去。
左右相互觀望,似乎都些犯難,就在張寧兒皺眉時,通伯忽然站出來︰「既然要死,那就我上吧。」
「通伯!」張寧兒掩嘴驚呼。
就連凌玉都悚然動容。
可通伯卻站出來,單膝跪在張寧兒面前︰「小姐,我受大帥數十年恩情。本要送小姐到江州,可如今戰事緊急。老將既然是雲朝戰士,便沒有芶且偷生的道理。」他有折了個方向,面對著凌玉乞求道,「我願上山為死士,只是我家小姐孤苦無依,一切全憑仗凌少了。在下替死去同僚,謝過凌少。」
說著,通伯便 磕了三個響頭。
「你家小姐.吟了下,還是說,「我自會照顧。」
這已經是承諾,對凌玉而言,是很重很重地擔當。
通伯大喜︰「既然如此,我便死而無憾了。」
凌玉面上露出淡淡微笑,他轉頭看著張寧兒,雖說張寧兒出身將門。也見慣了生死,可通伯卻是從小陪著她。看著她長大,猶如親人一般,現在通伯自願送死,張寧兒不禁落下眼淚,身子微微顫抖,用盡全身力氣。才抑制著沒有失聲痛哭。
凌玉卻象是覺著還不夠,又道︰「寧兒小姐從北疆帶出近百人,如今只余通伯一個,等過了鷹嘯山,更是孑然一身。為父正名卻要付出如此大的代價,值得麼?」
這句話,說地頗重,就像是指責張寧兒一般。
張寧兒正在傷心時,听著凌玉的言辭,更是紅著眼眶。緊咬嘴唇︰「凌少想說什麼?」
凌玉卻點頭︰「既然我說過要照顧你,便不會令你孑然一身。這趟用不著通伯去。」
通伯從跪姿站起來,愕然道︰「凌少爺,這邊的人里,也唯我能夠上山,而且幾十年前我在鷹嘯山大戰過一場,多少也認得路。」
「黃泉路,不是每個人都能走。」凌玉道,「你還不夠資格。」
「凌少這話什麼意思?」
「以你的實力,根本上不了山,進不了鷹嘯山本寨。就算讓你進了本寨,又怎能頂住司徒昭日的本事?有什麼辦法能引發警報,吸引兩支部隊回防?」凌玉毫不留情道,「你只是去送死,而不是死士。一個死士不止要死,還要死的有價值。」
「你……想,咬牙道,「這里,還有誰能做到?」
「我去。」張寧兒突然開口。
與此同時,鄭亦將兩根手指摁在紅仙兒地肩膀上,讓這小丫頭頓時身子一軟,連話都不能說了。鄭亦畢竟是大宗師,看出紅仙兒跟張寧兒之間有爭寵的嫌疑,率先便斷了她的心思。
張寧兒那句話一出口,滿座皆驚。尤其是通伯,晃動著滿頭白發,急的連話都說不來。
每個人都清楚,張寧兒毫無武技,更不通法術,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她有什麼能力完成死士的責任。
張寧兒卻早有打算︰「我的身份,鷹嘯山自然知道,我去山門口祝壽,他們少不得將我引上本寨,
了一杯水酒喝。」
「就算你能上山,又怎麼引發警報?」凌玉稍稍意外,出口詢問。張寧兒毫無武技,當然不可能在本寨引發騷亂。
「我自有法子。」張寧兒輕攥著袖口,滿面都是如沙場老將般的豪邁氣勢,「此行一定可完成凌少交代的事情,只是我未竟之事,需凌少答應替我完成。」
張寧兒未竟的,就是替她父親正名,若是死了,也必須有人做完它。
凌玉低頭,月光均勻地灑在他束起的長發上,有銀色光輝閃爍。凌玉失神地笑了笑,仿佛想通什麼東西,嘆息道︰「原來如此。」
「正是如此。」張寧兒也點頭。兩人間雖然沒有交談,卻象是同時想到一件事情,已經心有靈犀。
凌玉又閉目凝思了會,等再睜目時,又搖頭道︰「寧兒小姐,你自己的事情需自己完成。攻山打仗,卻是我們的事情。今日這戰,唯有一個人能做死士,絕不是寧兒小姐。」
凌玉站起身,直面著鄭亦。
眾人的目光都對準了鄭亦,這佝僂著背的半老頭子,卻是雲朝中赫赫有名的用劍宗師,只要他願意,隨時都能幾進幾出鷹嘯山,難有人可以阻擋。
鄭亦緩緩松開了放在紅仙兒身上地手指。
凌玉對鄭亦深深的行了個禮,這是對世俗強者的禮儀。鄭亦微微一愣,也照著儀規,對凌玉還禮。
凌玉道︰「我上山後,一切由大宗師做主。」
「你自管去死。」鄭亦閉目點頭,「自然不會負你所望。」
眾皆訝然。
當凌玉對鄭亦行禮時,大家還以為做死士的人會是鄭亦,畢竟大宗師上山,成功希望極高,而且還有存活下來的可能。
但事實上,當凌玉提出這一計時,便早就有了決斷,做死士的人,就是自己。
因為這一計的本質,並非調虎離山,而是田忌賽馬。
凌玉他們跟鷹嘯山之間,就像是一個賽場上的兩大對手,雙方都有自己的優勢。鷹嘯山的計劃,是用司徒昭日和四大金剛與鄭亦僵持,只要把鄭亦這個最強點給封堵住,凌玉這邊就毫無優勢可言。
錢均所帶兵馬是沒辦法沖過半山防御陣地地,千壑利刃和十方槍陣足夠將官兵和錦衣衛一網打盡。而就算凌玉出手,還有上百豪俠高手足可抵御。
由此看來,鷹嘯山是贏定了。
但凌玉卻可將勝負逆轉,他只需舍棄一子。
他舍的就是自己。
凌玉自己雖然沒有鄭亦強,卻也足夠牽制住本寨上地高手,而最最關鍵的是,他將鄭亦的位置給換了出來。
鷹嘯山等待最強的鄭亦,卻等來了凌玉。而鄭亦可以帶著錢均的部隊,一舉擊潰被吸引出埋伏陣地的鷹嘯山防御部隊。
大宗師並不能創造奇跡,但卻可以左右局勢,唯一的前提,就是要用對地方。
鄭亦從剛開始,就已經知道,凌玉的全盤想法,他只是沒料到,愛惜生命的凌玉,竟然真的會去冒這個風險。
莫不是為了拿下鷹嘯山,凌玉寧可一死?鄭亦心中隱隱有些感覺,仿佛凌玉的這個決定並不簡單。
可周圍的人卻驚詫到了極點,按理說,這邊最不應該當死士的,就是凌玉。與官場而言,凌玉目前已經是五品餃,可謂此地最高指揮,而且他還是凌實的兒子。就身份而言,他是極為珍貴的妖煉師,還是儒教大供奉,更是雲朝中最新的風雲人物。就性格而言,凌玉一直都是錯進不錯出,只佔別人好處,自己不肯輕易出手。
可如今這月色下,凌玉翩翩而立,目中透著無比的勇氣和凜然,就在遠處,鷹嘯山象是惡獸般矗立在黑夜里,山頂上不時有鷹嘯聲傳過。
「人終歸有一死,鷹嘯山是我們共同的敵人,我願意上山做死士,替各位開路。」凌玉輕言道。
「凌少!」錢均突然跪下來,他滿面愧疚道,「屬下無能,願意代替凌少上山。」
周圍將近百個錦衣衛也都跪下︰「屬下願意代替凌少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