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司徒斬的冷靜,就連峽谷間的風也停滯下來,吊橋秋千似的擺動。
可安寂只是一時,司徒斬目中陡然爆射精光,他猛一跺腳,吊橋上頓時翻起了波瀾,一個橋面波浪,朝著凌玉撲來。
凌玉不過輕點橋面,整個人就已經高飛上天。
但這正是司徒斬想要的,他雙手掐了個手印,這印訣猶如道家中的秘傳,口中更是念念有詞,在他的掌心里面,有六根絢爛光芒射出,剛好連接空中的六把弦刀。
銀色的刀刃,被鍍上血紅的光芒,甚至連十丈飛渡的天空,都被這抹淒厲的紅色侵染了。
凌玉感覺到無邊的戾氣在弦刀中瘋狂滋長起來,這種戾氣與司徒昭日的凶不同,簡直就是要毀滅一切暴戾。
司徒斬忽然全身一震,猶如被什麼東西上了身,頭發全部散亂在肩頭,眼楮里已經只存留嗜血的紅光,雙手高伸向空中,十指僵硬而扭曲,朝著上空拼命抖動。
「斬!!!」司徒斬淒聲大吼,「斬!!!!!」
六把弦刀同時發出幾乎刺破耳膜的尖嘯,在空中組成了一把巨刀的形狀,向著凌玉的頭頂,暴戾無比的斬了下來。
這一刀,竟然覆蓋了凌玉上下左右全部的退路,甚至是將凌玉反擊的路途也斬斷了。
可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機,凌玉並沒有慌亂,他只是做了個微小。而不引人注目的動作。
但這動作,卻差點將司徒斬推入地獄。
就在那瘋狂一刀即將落下。司徒斬卻感覺到了背後地寒意,離他打濕的衣衫不遠處,一股野獸地威壓已經憑空襲來。
就在司徒斬傾盡全力,沒防御能力的當口,在他的背後,卻多出了一只妖獸。司徒斬不知道這妖獸何時鑽過去的。但毫無疑問,這只夜豹正蹲下,全身弓起來,讓司徒斬感覺芒刺在背。
那是凌玉早就埋下的後手,就在剛才放出三只妖獸的時候,兩只是影鼠變化,而第三只,恰恰是真實地夜豹。
司徒斬一刀斬去幻影,可哪里想到,夜豹早就潛伏與身後。就是等待著這一瞬。
如今是兩敗俱傷的局面,凌玉頭頂是暴戾到極點的弦刀斬。而司徒斬的身後則是蓄勢待發的近戰妖獸。
若司徒斬不回刀防御。夜豹一定會將他撕成碎片。在這十丈飛渡上,凌玉跟司徒斬兩人便會雙雙殞命。
凌玉在賭的,就是司徒斬愛惜性命,不敢跟他搏。
司徒斬猛然抬頭,原本就披頭散發頗為淒厲的神情,更是癲狂到了極點。司徒斬仰天長嘯︰「凌玉!有賭必會輸,你賭性太重,今天就死在這兒吧。」
隨著他的聲音,天空中悶雷陣陣,司徒斬的十指狂震,天空中的巨刀瘋狂斬落。
而于此同時,司徒斬地背脊上竟象是開了個口子,一把從沒見過的狹小弦刀破體而出,正中夜豹地眉心間。
夜豹被這突然襲擊重創,痛到嘶吼著打滾。一股股靈力從眉心傷口涌出來。
凌玉大驚。司徒斬煉成六把弦刀,這在豪俠界是著稱的。以他現在的年紀,與司徒昭日的八刀神術就差了兩把弦刀,已經是很不可思議了。
但只有在最關鍵的時刻,司徒斬才亮出了最後的一招,那就是第七把弦刀,那是他一直藏在身體里面,時時忍受著破體地痛楚,不到萬不得已不會使用的。
就如同司徒斬所說的,凌玉賭了這一把,但他賭輸了。
電光火石之間,凌玉毫不遲疑的向前猛沖,速度本能技全開,兩個起落間,就已經離司徒斬不到六尺距離。
可這已經是極限,頭頂上巨大的狂刀,終于狠狠的朝著凌玉的頭頂斬落。
司徒斬目光中充滿了痴迷,他幾乎能看到凌玉被剖成兩半後的樣子,又一個高手的血來滋養他的弦刀。
六把火紅火紅地弦刀組合在一起,更加持了不知從何而來的神力,任何人被它劈砍中,都幾無生還地可能。
凌玉卻完全不顧頭頂上的危險,繼續朝著司徒斬猛沖,擺出付要玉石俱焚的模樣。但任憑誰都能看出,凌玉已經來不及了,他會在司徒斬的幾步之外,被活生生砍死。
而司徒斬已經等待著凌玉的鮮血飆射出來,潑在自己的身上。
天空中閃電蛇形劃過,巨大的狂刀準確無比的斬在凌玉的頭頂,司徒斬的全身力量,以及附著在他身上的神力,都象是決堤之水般洶涌奔騰而出。凌玉頭上所帶的儒冠瞬時化為齏粉,頭發根根散開,更顯得飄逸不羈。
但讓司徒斬目瞪口呆,幾乎眼眶中 血的情形卻發生了。
落在凌玉的頭上,卻只是打碎了儒冠,隨後凌玉的頭陣金色的光波,不知是哪里來的力量,居然將六把弦刀,甚至是上面空前的神力全部都震開了。
凌玉連一根頭發梢都沒有受創,他就像是這天地間一尊不可思議的神。大風將他的衣衫獵獵吹動,滿頭長發一根根的吹拂在身後。凌玉卻傲然挺立著,他伸出一只手,緩慢而穩定的,插入了司徒斬的身體。
冷風驟止,漫天飛舞的長發落回肩頭,凌玉眼里的目光,帶著幾分殺人的冷冽,又帶著幾分憐憫,若不是司徒斬還有最後的神智,恐怕會以為,面前的乃是真神下凡。
「為什麼.頭,看見凌玉的手掌已經切入胸膛,濃稠鮮血順著手腕流淌下來,司徒斬滿是不解,「為什麼?」
「世事就是場賭局,你賭輸了。」凌玉將如意掌的力量發揮到極致,竟將司徒斬整個人舉了起來,用盡全身力氣朝著吊橋外甩去。
「呵!」司徒斬目光渙散胸口噴出的血化成血霧,猶如塊巨石般朝著怒吼的江水落去。
凌玉來不及看司徒斬落入江中,已接近月兌力的跪倒在吊橋上。夜的冷寂,瞬時包圍著凌玉,讓他禁不住顫抖起來,手掌上還沾滿了猩紅的血漿,本來這血液應該是凌玉的,可轉瞬之間,生死的地位就已經互換了。
人生之變化,真的莫過于此。
凌玉緩緩的坐在橋面上,目光冷冽的朝鷹嘯山本寨望去,他不知道司徒昭日有沒有看到這幕,但對于一個父親而言,這無疑是最大的殘忍。
就在生日的那天,眼睜睜見著自己兒子被殺死。
可不到最後那一瞬間,又有誰能肯定勝敗呢?說不定司徒昭日到現在,還震驚的不知所以呢。
凌玉坐了一會,確定本寨那邊沒有立刻的攻擊過來,這才調勻呼吸,站了起來。
再往江面看時,奔騰不息的洪流依舊如昔,水面上根本就沒有司徒斬的尸體,大概早被哪個浪頭卷入了漩渦,那幾乎注定尸體會被撕成碎片。
鷹嘯山少當家,四大金剛之首,豪俠中最出名的年輕一代高手,竟在自己家中,被凌玉一掌打落懸崖。
這戰的驚險,或許永不被外人知曉,但毫無疑問,凌玉已經離他的目標越來越接近,幾乎沒什麼可以阻擋他。
凌玉走到還痛苦嘶叫的夜豹旁,一指彈掉那枚小弦刀,又將幾股月華之力引入夜豹的身體。神奇的月華能量,果然將傷口止住,夜豹甚至還神采奕奕,有升品的趨向。不過這時,凌玉可沒精力給它升品,隨便丟進了金絲袋,又朝前走。
一路過去,凌玉不經意的模了模手上的銀環,那上面就剩下一個鈴鐺。千銀秘豺刀早就被他丟擲上鐵鷹峰,而剛才能擋住司徒斬最終一刀,依靠的就是手腕上的鱗光盾。
惡鯤一族的聖物,能夠在施用後抵御一記攻擊,而且是無視等級和威力的。只是這次施用後,需要再過十二個時辰才可以用。
凌玉步履蹣跚的走過了十丈飛渡,站在靠近本寨的渡口旁,他終于感覺到體力的衰竭。雖說信力線正將靈力源源不斷的輸送過來,可剛才那一戰實在是消耗太大。
凌玉觀望左右,在渡口邊有四根巨大石柱,吊橋的金絲線就是綁在這石柱上面,如果東鐘敲響的話,防御部隊只消斬斷金絲線,就可以讓十丈飛渡變作天險,錢均的人壓根就沒機會過來。
從這里到鷹嘯山本寨,已經不過十多丈距離,細細分辨,甚至能听到本寨里的歡聲笑語,但凌玉卻可以想象出來,在這份歡笑中,還隱藏著多大的殺機。
今夜這個局,絕對不是想象中那麼簡單的,司徒斬雖死,但鷹嘯山上下的實力並未重創。
凌玉站在這無人的渡口,卻面臨著一個選擇。
進還是退。
進則有可能驚駭天下,徹底鏟平鷹嘯山,並且有機會沖上鐵鷹峰,拿到妖族至寶勾陳天書。
但更大的可能卻是葬身在此,就連錢均手下千人和鄭亦大宗師都難逃生天。
若是退呢?所有人都會安然無恙,但明天的天下,還會怎樣呢?
凌玉的心中,有突如其來的悸動,仿佛肩膀上的壓力,又沉重了幾分。他抽出白絲絹擦干淨手,猶如將剛才那場惡斗擦掉。
又嘆了口氣,朝著山上邁出了第一步。
而明月帶來清清微風,替今夜真正的決戰,拉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