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輕輕鼓掌︰「好,好,果然是豪言壯語,有仁君之
凌實面色一改,終于察覺到,英宗小皇帝的改變,他抿了抿嘴,沒有外人在場,確實無需太過拘禮︰「陛下此言差異,不是陛下想要毀了江州城麼?」
凌玉模出白絲手絹擦手,看到這個動作,晴眠月也不禁笑了,低首接過公子的手絹。
凌玉裝無辜道︰「我何時要毀了江州城?」
「那邊又是如何?」凌實遙遙指著江州的天空,但此刻天空中的血幕,卻已經慢慢收攏起來,在青幕巷內,蘇起已經逃遁,莫煞開始收術。
「你可以毀了江州城來挽救朝廷,我卻不行。」凌玉眯起眼楮,笑笑,「因為這是我的城池,我的天下。」
凌實深吸一口氣,雙眸中有光芒暴閃︰「你的天下?陛下,到了如今,何必還說這種話。」
凌玉只當沒听見其中弦外之意︰「我早知慶王會將蘇起大宗師請來殺我,所以才在身邊埋下了一個九品高手。若不是如此,今日你們兩位恐怕也要命喪黃泉,凌大人看,是不是我救了你們?」
凌實皺眉,他今天看見蘇起一個九品宗師,已經驚詫莫名。可凌玉說他身邊還埋著一個九品,如此說來,小小江州城,已經變作兩個大宗師的戰場。
「陛下確然救了我們。」凌實不得不承認。
凌玉又點頭︰「今日小王爺接我出門前,我交代凌老夫人帶著全家老小。舍棄家財,立即出城,假借入京省親,實則避禍。此刻大概都已經渡江了,雖說我不是真正的凌家子弟。但畢竟救了凌氏一族,我可算對你們老凌家有恩?」
「若真如陛下所說,自然是大恩大德,如同再造。」凌實拱手一禮。
凌玉嘆息道︰「既然我對你有恩,既然我是君你是臣,又為何要帶我到這里來呢。」
隨著那聲嘆息,凌玉將手朝周圍點去,這塊空地雖說看起來沒什麼特別,但空氣里始終飄蕩著一股腥腥地味道。而黑色的泥土並不純正。在地表上,結著一層層的血痂。
這里,便是老凌家祠城之外,當日跟彌勒教一千多高手血戰的地方。這遍地血污。多少年都沒法子清掃干淨的殘酷,就是當天,在凌玉地目光下,凌雪部隊和彌勒教高手留下的。
距離凌玉他們不過百步,就已經到了黑沉沉的祠城的大門。
「為何,要帶我來這兒呢?」凌玉的嘆息,即象沒道理,又懷著深深的悲哀。
凌實拉著景王後退幾步,再朝前一躬。臉色愴然︰「陛下今日救了我們,陛下又救了老凌家。此番大恩大德,微臣沒齒難忘。可是今天,微臣必須要殺了陛下。此乃天意、天命、天道。」
「天意、天命、天道?」凌玉有些好玩的觸模下巴。「在妓院里面,凌大人才認出我時。眼里便有了殺機。哪怕是蘇起大宗師一劍追魂,我們慌忙逃遁,這路上,凌大人依舊沒有忘了要殺我,所以才將我帶到這祠城里來,因為祠堂中,埋著老凌家最強的實力凌雪部隊。你要用凌雪來殺我。」
景王突然打了兩個寒顫︰「老師!」
「為君者!」凌實目中寒光四濺,「要有所舍棄!景王殿下,這就是你要學的第一課,為君者地第一課。」
「他……哥!」景王一停不停地打顫。
凌玉默默的望著他,畢竟那只是個才要弱冠的孩子,就算是生在帝王家,就算是朝堂之上,要他接受這種事情,畢竟很難。
十五歲和十六歲的兩個兄弟,離童年時地玩耍並不遙遠,或許不久之前,他們還曾在一張床上嬉鬧,還在一個母親身邊依偎。
但現在,卻要互相殺戮了。
「景王殿下!」凌實大喝道,「你可知如今這危局,朝廷已經是內憂外患,不可再亂朝綱。若英宗陛下回到京城,你可知有多大的禍害,嚴黨將趁機反撲,內廷會和嚴黨勾結一氣,所有景王的文官都會被殺。而景王殿下您,難道英宗和嚴黨的人會放過您麼?甚至連你們
都岌岌可危!」
凌實的話說的冷酷無比,但景王的顫抖卻緩緩停了下來,他深知凌實說的沒錯。一旦英宗歸位,第一個要殺地,必然是他這個攝政王。
若說兄弟,自那日成了攝政王後,便沒有了兄弟。
只有不死不休的仇殺。
景王淒苦的抬頭,望著凌玉。
凌玉嘆一聲,又嘆一聲道︰「這就是,你們人的道理麼?我們是兄弟,卻要相互殺戮。明明我救了你和你全家,卻要置我于死地。」
「事已至此。」凌實大聲道,「既然英宗陛下還活著,那麼,就請各安天命吧。」
「天命!?」凌玉道,「若說天命地話,就把這決定權,留給景王吧。」
凌實不自然地握緊了景王的手,他目光轉到一邊,在黑色地祠城城牆內,就隱匿著老凌家最精銳的部隊。只要凌實發出個信號,里面的凌雪部隊就會一涌而出,不管凌實的手指向誰,那支部隊都會毫不留情的撲殺。
就算凌玉曾和他們並肩作戰,就算這個人,表面是凌家的大少爺,也絕不會容情。
八品高手縱然厲害,但面對著數以千計的凌雪,還有三個八品高手的圍攻,凌玉沒有絲毫的勝算。
而如今,這個決定權,卻在景王的手里。
誰生誰死,誰對誰錯。
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想要什麼?
景王面如死灰,但眸子卻活著,他深深凝視著凌玉。如今的凌玉,相貌已經大不相同,但熟悉如景王,還是能夠一眼認出。
但那真是自己的兄長麼?景王心里有說不出來的感覺,那種沉靜如水的目光,那種淡淡如風的面容,真是只比自己年長一歲的哥哥該有的麼。
這個人的生死,就掌握在自己手中,但這決定,真有那麼難下麼?
放過他,只需搖搖頭。
把他接回宮中,自己放棄攝政王的地位,找一個藩地乖乖的渡過余生,或許,不用死吧。
景王急促的呼吸聲,讓凌實也緊張了起來。
但他很快就看見了景王的決定。
那個還不到十六歲的孩子用力點點頭,尖銳的聲音喝道︰「殺了!」
殺了!當然是殺了。
那個放過的念頭,在景王心里不過盤旋了兩圈就無影無蹤。所有的一切都已經到手,只要再堅持幾個月,自己就是這個國度的皇帝。而所有的權力,所有的一切,早就已經品嘗過。
難道真要將性命和權柄都交還到對方的手里麼?
那個人比自己能好多少?不過是早出生了一年而已。
憑什麼一切都是他的,憑什麼自己就只能做個藩王芶延殘喘,如今是最好的機會,是奪回這一切,是讓自己登頂的最好機會。
難道不是麼?
景王就是這樣想著,他流著眼淚,用力點頭,熾熱而堅定的說︰「殺了!」
「果然是……者.情起凌玉來,畢竟,那是自己曾看著長大的孩子,畢竟,那已經是個名動天下的人物了。
凌實拔出一支信號煙花,在手中點燃,紅色的煙霧在他手心里散開,冷風一陣陣吹拂過,將凌實額頭的白發吹起又落下,這個當年風華正茂的文官已經老了,但目光依舊如鷹般鋒銳。
站在這血色的地面上,他有了一種沙場的感覺,仿佛那即將開始的殺戮,將改變整個天下,將讓他追逐到一生都在追尋的夢想。
紅色濃煙飄蕩至空中,竟將祠城這邊的半空都染紅了。
這是凌雪部隊最高的警報,當這警報一出,便會全員撲殺而出。
凌實一手攥著景王,一手握著那信號,在風中矗立了有足足一刻鐘。
但不知為何,凌雪部隊卻沒有一個人出現。
凌實悚然一驚,他望向凌家祠城,那座黑色沉悶的城池與往日並沒什麼不同,還是那麼靜謐而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