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空冥打仗不錯,卻只是個軍痴而已,看人實在太弱。」凌玉又抿茶,「慶王多疑,這是眾所皆知的,我既然布下圍魏救趙之計,自然不會不防著有人識破。早在進攻安慶之前,我便已令明教教徒在各處撒布謠言,說赤空冥本身就有反意,一心想攻克南京後自擁稱帝,這一粒離間的種子,早就埋在慶王的心里。」
「難怪了難怪了。」戴汝昌恍然大悟,「難怪赤空冥一抗命,慶王便以為他是急于攻下南京自立為皇,所以被迫把他給軟禁起來。凌少雖然遠在千里之外,卻一手遙控那邊君臣之爭,實在是高明,高明至極。」
「也可惜了。」凌玉嘆道,「赤空冥確實是個人物。我這一計,本打算讓慶王和赤空冥內訌。只要銀甲軍一反,慶王不得不殺赤空冥,而叛軍內部就會殺個你死我活。可惜赤空冥卻輕易壓制住了銀甲、羽箭兩軍的嘩變,讓這出鷸蚌相爭的好戲沒上演。」
「現在慶王大軍壓境,一過吉安,離江州便很近。」徐季擔憂道,「慶王不惜大軍嘩變也要殺回來,對江州志在必得,我們難道就呆在這兒任他們攻城麼?」
幾日前,凌玉帶領的赤甲軍團便趕到了江州,在明教教徒內外接應之下,兵不血刃的拿下江州。這個消息,讓慶王更是發瘋。
正如凌玉所料,慶王把經營了一輩子的江州看的比性命要重要,他不顧一切的驅策大軍往這邊趕,甚至連沿途妖獸襲擊都不管不顧。恨不能將人命填出一條路來。
凌玉卻依舊不緊不慢地在江州安養生息,不緊不慢的讓守銀豺和鐵翼鷹軍團沿途伏擊,不緊不慢的讓沈廉帶領數量越來越多的鄉勇跟隨慶王之後。
听著徐季這麼問,凌玉頗不情願地攤開面前地圖。輕撫上面的墨漬,言道︰「諸位難道沒有發覺,戰局已經逆轉了麼?」
「逆轉?」
凌玉道︰「慶王起兵反叛,麾下共二十萬人,再加上各地附庸謀反的官員,號稱三十萬大軍。但實際上,慶王真正能用的,不過是三萬水軍和十七萬步軍。步軍中的精銳乃是五萬銀甲軍和羽箭軍,其余十二萬都是各地拼湊出來的烏合之眾。這段時間,慶王從江州到安慶。再從安慶到江州,看似攻城拔寨,戰無不勝。損失也不是很大,但實際上,沿途每時每刻都受到了我派出的妖獸伏擊,損耗相當之大,再加上士氣低落,雜牌軍隊逃散不少,現在慶王的真正軍力已經減弱了許多。」
「那他現在還有多少軍馬?」
「水軍兩萬余,步軍十四萬,士氣已經低落到了頂點。」凌玉慢慢說出個數字。
三個知府的表現,都十分有趣。
戴汝昌還是神情凝重。他心算一下,慶王軍馬有十六萬之多,比這邊赤甲軍多出整整六萬,情勢不容樂觀。
伍定文卻躍躍欲試,他雖然是文官。卻又是武夫出身,一直都想著和叛軍真刀真槍干一場,現在慶王殺到,正是伍定文的機會。
徐季是三人里最輕松那個,當凌玉說出那數字。他便微微一笑。三個知府中。徐季最了解凌玉,也最曉得凌玉地心意。
慶王大軍。听起來只是損失了四萬多人,可徐季知道,這四萬人,恰恰是最會打仗和最精銳的部隊,這批軍力一拼完,慶王所余下的,都是蝦兵蟹將而已。十四萬步軍中,除了銀甲軍和羽箭軍外,幾乎都充不了場面。而且幾番長途跋涉,士氣低落不堪大用。
而赤甲軍這邊,雖然訓練日程尚短,可全部都是生力軍,而且還有上萬支火銃。慶王軍團後面又有烈虎騎夾擊,正如凌玉所說,戰場地局勢已經完全改變。
若從前慶王佔據著絕對主動,是強勢兵力的一方,那麼現在,大家的實力已經五五開,正式打平了。
凌玉絕對有資格與慶王來一次決戰,正式扳一扳手腕。「不知凌少,準備在哪里與慶王決戰?」徐季問道。
「就是此處!」凌玉成竹在胸,在地圖上隨意一點。
點的,便是吉安府轄下的廬陵。
廬陵,固有江南望郡之稱,青山綠水風光秀麗。
從吉安到江州,必要經過廬陵的玉笥古道,這條數百年前便以存在的古道,北靠鄱陽湖,南鄰玉笥山,之間只有一條狹長道路。
玉笥山,在道宗十八冬天里赫赫有名,被稱為「第十七大秀法樂洞天」「第七郁木福地」。
只是江州和吉安境內彌勒教勢力極盛,道宗被壓迫到了極點,這個洞天平時並不顯山露水,常年閉關,普通人往往會忘記。
慶王大軍來到玉笥古道之前,幾位將領頗躊躇了一下,上次從江州去吉安,赤空冥顯得異常小心,命令部隊分批而過,先過的大軍在另一頭布置防御陣地,花了三天三夜,大軍才算過了古道,但上次安全過關後,赤空冥的磨蹭卻遭到了慶王的叱責。
如今赤空冥被慶王軟禁在尾軍,被命做突前先鋒地銀甲軍副將們卻沒了主意,究竟是按照之前將軍的方法過去,還是直接策馬前進比較好。
很快,慶王的命令便下來了。
「不許停頓,大軍立即開拔!」
慶王本人坐在船上,自然看不到玉笥古道的險峻,他這般下令,是不想軍隊拖沓,能夠立刻趕回江州老家。
除了凌玉之外,幾乎沒有人能想象到,慶王竟把江州老窩看的如此之重。
那是慶王呆了一輩子地地方,是他的故鄉,是他的根基,是他一切事業的起源,也是他將來生命的終點。
慶王可以失去一切,但絕對不能失去江州。
眾人都忽略,慶王除了是藩王,除了是想要當皇帝地梟雄外,還是個老人。一個老人是絕不能斷了根。
而江州就是他地根。
凌玉捏住了江州,等于捏住了慶王的七寸,想要他怎樣,就能怎樣。
幾位副將相互對視一眼,唯有長長嘆息,各自督促銀甲軍快快前行,盡量走過這一段險峻地古道。
慶王坐在他的福龍號上,遠遠看著大軍猶如水流般漫過玉笥古道,銀色的騎兵前進很快,幾番縱馬馳騁,便跑過了古道的一半,但後面的步兵卻相當緩慢,看來要過完整個古道,非要花上大半天的時間不可。
「上酒!」慶王命道。
突有一艘小船,從岸邊飛馳過來,一個羽箭軍軍士跪在船上吼道︰「慶王殿下,赤空冥將軍有口信,此處地勢險峻,恐有埋伏,請慶王殿下放緩速度,分批過去。」
慶王不悅的放下酒杯︰「一派胡言!」
邊上有謀士勸道︰「殿下,赤空冥乃是名將,他所言必有見地。」
「胡說!」慶王大怒,「此地如此狹窄,山勢險峻,就算有伏兵,又能從哪里殺出?根本就是赤空冥另有所圖,想拖慢大軍進度,你們快快退下,休得多言。」
謀士呆了一呆,還是勸道︰「殿下,雖說古道狹窄,可臣听說,玉笥山乃道宗洞天福地之一,不曉得會否……
「杯弓蛇影!」慶王嗤之以鼻,「玉笥山洞府幾十年都不敢開門,那些道宗高手,早被我們嚇破了膽,能有什麼作為?」
「可是……
「無需多言,本王就坐在這兒,邊飲酒邊看我大軍過完古道,到時再治你們妄言亂軍之罪!」
謀臣無奈,只有退下。
慶王氣哼哼的,一邊喝酒,一邊命美姬伺候捏肩,他倒是想看看,赤空冥究竟在擔心些什麼。
在慶王想來,凌玉不過是浪得虛名的達門公子而已,若不是赤空冥藏有禍心,指揮失誤,以堂堂二十萬大軍,根本不用害怕小小凌玉。
如今慶王親自指揮,從安慶回江州這一路簡直如履平地,可見凌玉也不外如是。
自信心極度膨脹的慶王,大有天下名將皆不如我的心緒,只盼著早一天與凌玉交手,將赤甲軍殺個落花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