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僵硬尸體都被陳放在廣場上,本來勒可三兄弟想順勢把他們安葬,但卻被耐特阻止了。耐特很周到的提出了他的建議,既然這些人是蒂麗雅的鄉親,而且他們也恰好踫到了這種情況,那他們就有責任讓這些人得到妥善的安葬,至少要有個墓碑,讓蒂麗雅也可以安心。
三兄弟贊成了這個建議,在尋到了水源把身上的灰塵和血跡草草清洗後,默默的在廣場陪伴著這些尸體安睡了。不過這一夜除了遭受打擊過大而沉睡的蒂麗雅外,沒有一個人可以安穩的睡去,都輾轉反側了一夜,直到天將放亮才昏沉沉的睡去。
「蒂麗雅呢?」日近午時,貝爾最先醒來,但卻發現蒂麗雅已經不見了蹤跡,和她一起失蹤的還有她母親的尸體。
耐特和三兄弟立刻醒了過來,順著貝爾的目光看向蒂麗雅昨天睡覺的地方。
「她去那里了?」
「快找找!」
幾個人都很焦急,沒有人能預料蒂麗雅會做出什麼事情,因為他們不僅沒有經歷過這種慘變,也不是女人,無法猜測她是如何想的。
「你們看!」蘭亙指著一具離他最近的尸體大聲喊到。
「什麼東西?」耐特等人聞聲趕來。
「她給所有的尸體都留下了名字。」蘭亙一邊指著這個尸體,一邊游目四望。
「不好!」勒可用力拍了下手掌。
「怎麼了?」達芬離他最近,也反應最快。
「她在每一具尸體旁邊都留下了這個尸體的名字,就證明她希望我們能象耐特昨天說的,給他們一個妥善的安葬。而她就了無牽掛了。一個人沒有了牽掛,那她……」
連貝爾都听明白了勒可話中的意思,齊呼不妙。
「她一個弱女子,又不會斗氣,抱著尸體走不遠的,我們趕快找,應該還可以找到,別讓他做出傻事來!」耐特說著就跑了出去。
「耐特!先別走!」勒可喊住了耐特。
「再不走就晚了!」耐特有些急噪。
「听我說!你去向北面找,我去南面,他去西面,他去東面,貝爾留在這里等!」勒可指著自己的兩個兄弟,給他們安排了兩個方向。
「好,找到之後到這里匯合!」耐特說道。
「對,找到之後,生個火,讓大家看到好回來!貝爾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勒可一臉的嚴肅。
「好!」
貝爾的一聲答應後,所有人四散而去,呼叫著,探詢著。
幾乎每看過一個地方,耐特就不自覺的回頭看看有沒有火生起來。直到他第三十七次回頭,他才放下了心,因為那表示蒂麗雅平安的火焰正在熊熊的燃燒著。
心頭大定的耐特立刻火速返回,在村鎮的外圍,他看到了三個快捷無比的身影,是那三兄弟。
可是,那三個兄弟都是才回來,蒂麗雅又是誰找回來的呢?耐特的想到這里,身形一頓,雖然他隨即恢復了過來,但他也注意到那三兄弟的行進速度是如此的快,恐怕他就算是不穿盔甲也不可能和他們相比。
不過耐特並沒有太在意這個問題,在身體頓了頓後,加快了速度,向火焰燃放的地方奔去。
為了在白天能讓耐特他們在遠處看到火焰被燃燒起來,貝爾特意找來了些被晨露浸濕的木片。當貝爾聚集了一堆木片後,就打算在這個已經成為廢墟的小鎮上轉轉,看看能不能象在森林中找到獵物一樣找到蒂麗雅留下的痕跡。
但就是這個時候,蒂麗雅卻突然出現了,穿了多天的男裝不僅髒的要命,而且還有很多地方已經破了。這番形象和昨天晚上大大不同,很顯然,空著手回來的蒂麗雅之所以如此狼狽,應該是去安葬自己的母親去了。
貝爾看到了蒂麗雅的樣子,卻沒有想到蒂麗雅是干什麼去了,很擔心的問了半天。而蒂麗雅不知是因為傷心還是因為體力消耗太大,回來後就坐在地上一言不發。
問不出究竟的貝爾也只好點燃了火焰,召喚那幾個正在尋找蒂麗雅的人。
耐特等人也非常迅速的回應了貝爾燃放的火焰,以高速返回了愛摩鎮,不過在看到蒂麗雅虛弱的樣子和空虛的眼神後,他們把貝爾拉到一旁小聲的詢問,沒敢打攪蒂麗雅。
「自己回來的?那她去那了?我們剛才怎麼沒看到她啊?」
這幾乎是所有人的疑問,但他們卻都不願也不忍去問正在那里發呆的蒂麗雅,只好把問題埋在心中。
就這樣,留下了貝爾繼續看守蒂麗雅後,剩下的幾個人把懷著疑問和同情把原來居住在這里的人都陸續下葬了。還為他們都準備了一個木頭的墓碑,讓他們死的並不算太默默無聞。
「蒂麗雅,你好些了嗎?」耐特禁不住三個兄弟的游說,挺身而出打攪了正在不知是發呆還是沉思的蒂麗雅。
蒂麗雅抬起了頭,用空洞的眼楮很無神的掃視了一下耐特,就又垂下了頭,似乎沒有听到耐特的話,又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麼,一副恍惚的樣子。
耐特坐到蒂麗雅的身旁,有些惆悵的說道︰「蒂麗雅,我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你。可是我希望你能盡早的從悲傷中找回自我,讓那個明朗快活的蒂麗雅再次出現在我們面前。畢竟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你還要繼續生活,不要總在悲傷中消磨生命。」
蒂麗雅抬起臉,帶著些木然的哀傷,問道︰「爸爸和媽媽都死了,我再也沒有了親人,所認識的人又都是你這樣崇尚暴力的人,你要我憑什麼可以找到活著的理由?」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察覺到蒂麗雅此刻竟了無生趣,而耐特卻一笑,說道︰「你知道嗎?我和貝爾都失去了親人,但我們卻並不孤獨,因為我們是朋友,我們可以互相依靠。而你,也是我們的朋友,為什麼我們不能互相依靠的活著呢?」
蒂麗雅的眼中多了些神采,但隨即便隱去,耐特沒有看蒂麗雅,望著天,繼續說道︰「還有,你昨天問我,為什麼我們總要爭斗,為什麼這麼崇尚武力嗎?這個問題我以前也總想不明白,總在問自己為什麼要追求強大,強大了之後又能怎麼樣?一個叫作薩基的人曾經和我說過這個問題,但我當時卻認為要為了強大而強大。但昨天,我在睡覺的時候想了很久,我才知道,我錯了。我們需要力量是為了保護自己所要保護的人和事物。而人們之間的爭斗也是如此,為了保護自己所要保護的人和事物而戰斗,也為了得到自己所要保護的人和事物而戰斗。我想這是不可避免。」
耐特從來不曾說過這麼長,這麼有道理的話,所有人都被耐特的話所吸引,沒有插嘴。蒂麗雅也專注的看著耐特,等著他的繼續。
「我在想這個問題的時候,頭一次腦袋這麼清醒,也許是這些日子我所接觸的事情都是流血戰斗的事情。在看到這里的慘況後和你的哀傷後,我曾閃過一個念頭︰擁有力量也許是錯誤的。這個念頭就象你剛才話中對生活的厭惡一樣,對現在的環境感到失望。但很快,我就明白了,我又錯了。擁有力量不是錯誤的,如何使用強大的力量才是關鍵。」
「對!耐特你說的很對。」
聲音從遠處傳來,耐特等人吃了一驚,忙跳起來向發出聲音的地方望去。
一眾身影慢慢的靠近這個成為廢墟的愛摩鎮,影影憧憧的看來恐有千百人。他們輕手輕腳的走動著,如果不是他們當中有人說話,恐怕耐特他們是不會發現的。
「幾個月不見,耐特你也會思考了,進步很快啊!」那個聲音在耐特听來,有些熟悉。
「是誰?」耐特站到蒂麗雅身前。這個無聲的動作讓蒂麗雅又流下了眼淚,她突然間明白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是什麼樣子的了。
「連我的聲音都听不出來了?」隨著話語,又傳來一陣笑聲。
耐特一時間靈光一閃,大聲問道︰「巴星教官?」
一聲長笑,這一眾人終于出現在視力可見的範圍內,為首的一個人正是巴星教官。
「還不錯,你還記得我。看來當初讓你做那麼多伏地挺身還是有用的啊!」巴星教官明顯是這些人的首領,他擺了擺手,讓那些人停下,獨自向耐特的方向走了幾步。不過,勒可他們三個兄弟都皺起了眉頭,因為那些停下的人所站的位置正好他們隱隱包圍了起來。
「您到這里做什麼?」耐特咧嘴笑道。
「執行任務。不過沒想到可以見到你,真是不知道是悲哀還是榮幸。」巴星教官遠遠的站定。
「悲哀?」耐特奇怪的問道。
「是啊。想不到我教導出的人中居然有一個人成為了帝國的叛徒,你說我能不悲哀嗎?」巴星教官的臉此刻清楚的顯露在火光照射之中,以前那總是帶著笑意的面孔現在充滿肅殺。
「我沒有!」耐特大聲的喊道。到現在為止,他都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要受到通緝。
「耐特,雖然我們接觸的時間只有四十天,但你既然說了你沒有,根據我對你的了解,那就一定沒有。如果我沒有執行任務,那麼我一定會帶你回帝都,給你一個洗刷冤屈的機會。但我現在不可能回去,你也就沒有這個機會了。按理說,我既然相信你,我就應該先放你離開。但,我現在是曼奇帝國的軍人,身負保衛帝國、為帝國效力犧牲的責任,為了軍人的責任,為了帝國的榮譽,我都不可能放你離開。哪怕你真的是被冤屈的,我也只能在這里取走你的性命了。對不起了,耐特。」說著,巴星教官就要揮手讓身後的部下動手。
耐特被巴星教官的話說的楞住了,呆在那里說不出話來。而勒可卻突然說道︰「等等!能不能在動手前問你個問題。」
「這些人也要鏟除,不能讓人知道我們的蹤跡。」巴星教官得到了提醒,吩咐著部下。
達芬小聲的埋怨著哥哥,怪他沒事找事,給自己添麻煩。勒可也不理會,大聲喊道︰「這個鎮上的人是不是你們殺的。」
巴星沒有理他,一揮手,示意部下動手,然後他背過身,看也不看即將展開的戰斗。
「嘿,什麼家伙,連我這個路人都不放過!」蘭亙大聲的喊了一句,然後摩拳擦掌的等待著,眼楮中一點不滿都沒有。
「來就來吧,反正也沒別的事情可做。」貝爾嘟囔了一句把背後的弓摘了下來。
而耐特還在沉思著巴星剛才話中的兩個字「責任」而沒有動作,只下意識的晃動了形,把蒂麗雅更嚴密的保護在身後。
立刻,喊殺聲沖天而起。那些巴星部下的武士本來按照指示想要不出聲的盡快安靜的結束戰斗,但這幾個自稱是路人的家伙卻強悍異常,引的他們熱血也沸騰起來,呼號著戰斗起來。
听到後面戰斗的聲音如此之大,巴星煩躁的重重哼了一聲,然後繼續望也不望戰場的側耳傾听著動向。
蒂麗雅听到喊殺聲,又想起了最近的經歷,顫抖著把身體縮成了一團,躲在耐特的身後。
而蒂麗雅的這個動作也喚回了耐特的意識,使得耐特注意到現在戰場上的變化。只見勒可三兄弟憑借著似實似虛的快速移動硬生生擋住了武士們如同狂風急浪的攻勢,而貝爾的弓箭更有威力,只要勒可三兄弟的身形稍有漏洞,他的箭就急如閃電一樣的穿過那個一閃即逝的空擋,讓一名乃至多名武士飲恨當場。
從局部上來講,這些武士盡落下風,但從整體戰局來講,耐特他們此刻已經陷入了包圍,人數上劣勢遲早會體現在戰局的變化上。
看到這里,耐特估量了一下局勢,然後突然驚雷一般的沖了出去。
而那三個兄弟就象是早就和耐特配合過一樣,在耐特沖過來的時候,同時一讓,給耐特一個沖擊的空間。
而耐特也不停留,披風破浪一樣的硬從那些武士的包圍中擠出一條通道,直奔巴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