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辰城地處偏僻,本身並沒有什麼特產,也不靠近任何的交通要道,更不是什麼重要的戰略城市。如果不是這里的田地還能保證這里的人們有足夠的糧食,恐怕這里早就是空城一座了。
但盡管如此,居辰城卻有了和其他城市所不同的安定祥和。一個商業不發達的城市,各種利益的紛爭和其他地方比起來也少的多。因此這里不僅沒有駐守的軍隊,治安隊的數目也少的可憐。
所以,克爾就把目標定在了這里。雖然想要這里休整的話,他離他曾經的部隊和熟悉的手下的距離拉的更遠了,但一向謹慎的他還是選擇了居辰誠,最起碼這樣可以讓他可能遇到的麻煩降到最低。
而最讓他感到難受的就是那些曾經信誓旦旦與他同甘共苦的武士們,他們口口聲聲的自稱擁有所有武士應該具有的美德,正義、節制、豁達、守信、篤愛、以及對任何對手的尊重。但等他們發現了克爾此時失勢,並受到追殺之後,這些人當中竟然有相當一部分想要用他當作晉身身之道,或者用來換取不同的利益。
如果不是那條渾濁但端急的河流及時被他發現,並借此逃生的話,那克爾很難確定自己是否還能活在這個世上。
但現在雖然生命還屬于他自己,可潦倒的他不僅身上沒有一個銅板,而且連一個追隨他的人都沒有了。在這個時候,克爾無比懷念那段曾屬于他的風光的日子,但他卻在與現在的對比後,對那些武士的背叛的咒罵中,忘記了那些人追隨他離開曼奇帝國首都的原因是因為他的欺騙,也忘記了他也曾經是一個光榮的武士,也曾經把正義、節制、豁達、守信、篤愛、以及對任何對手的尊重當成終生的信仰。
只不過這花花的世界告訴他所有的節操在利益面前根本連駐足的地方都沒有,只要他的拳頭夠硬,勢力夠大,那麼他就有資格制定一個全新的節操供自己信仰。
克爾的這個認識在他得勢的時候還不曾這麼明確過,但等他現在落魄了,反而能更清楚的體會到這個道理。什麼狗屁規則,什麼狗屁信仰,都是強者為弱者制定的,如果你沒有能力改變,那麼你就只能在遵守與被毀滅之間做出單選。
而此時的克爾更清楚的知道,他現在已經失去了挑戰規則的能力,在叫做權利的這個游戲中,他已經出局了。而出局的原因他現在也已經明白了,畢竟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中,他的工作就是替國家召集那些強力的武士,所以那些始終在背後追殺他的武士,他都很清楚他們的來歷,全都是阿蘭德元帥的手下。而在傳言中那想要除掉他的攝政王陛下的手下卻一個也沒出現。
所以,克爾可以很肯定的說,這一切的一切,讓他從權利的頂峰跌落下來的過程,完全是一個騙局,一個由阿蘭德元帥導演的騙局。而他則是這個騙局中最大的受害者。
同樣,克爾也很肯定,只要他能聯系上攝政王陛下,那麼憑借著姐姐蘭麗的關系,他一定可以逃出生天。但最難的也就在這里,他雖然很早就明白了這個道理,但他卻始終都無法聯系上攝政王。所有可以的聯系途徑都有阿蘭德元帥部下的身影,留給他的只有一條絕路。
但到了這個平靜的居辰城,克爾很悵然的認識到,這條唯一的絕路也到了盡頭,雖然現在身後暫時沒有了追蹤者的身影,但他無論從精神上還是上都已經到了極限,如果再讓他這麼逃下去,恐怕不是在睡夢中被人殺死,就是活活餓死在逃亡的路上。
到了如此山窮水盡的地步,克爾反而放開了。他的膽子並不大,多疑並且謹慎,但他還是有勇氣的。
所以,他決定不再逃了,憑借著不強的斗氣本領吃上一頓霸王餐,然後轟轟烈烈的和那些該死的追殺者拼個你死我活。
而且,在這些追殺者找上他之前,他也一定要把有關他的消息留下來,找個人把消息傳給蘭麗。克爾相信憑借著他和蘭麗間濃厚的姐弟之情,就算一時之間不能奈何阿蘭德元帥,也會時刻記得找機會幫他報仇的。
因此克爾邁著大步,拖著疲勞的身體向最近的一個旅店走去。
居辰城相對平靜生活讓這里的人口保持了一種持續的增長,雖然速度緩慢,但卻無可抑制。這里松散的管理的機制又讓在這里居住的人多了些大城市所沒有的隨意,因此那些曾經寬闊的由巨大的青石鋪成的馬路被路側的居民很隨意的佔據了不少。他們豪無顧及的把房屋擴建到了路上,或者把自家的東西擺放在路旁,把青石路當成了自家的後院一樣。
而這樣的平靜的混亂,讓曾經可以讓四輛馬車並排行駛的青石路變的擁擠不堪,如果三輛馬車同時出現,那麼這條路就將被堵死。而這樣的情況還是居臣城中最寬闊的馬路,而現在最小的馬路,在你佔了,我不佔就吃虧的心態下,被居民們佔用的僅能允許兩個人並肩行進。
在這種情況下,除了熟悉這座城市的人,外人很難輕松的在這里找出他們他們想要去的目的地。克爾也是一樣,他在這個城市里,在尋找旅店的過程中迷路了。
在嘈雜的城市里,穿越著陌生的人群,這種感覺讓克爾剛剛醞釀的那些豪情壯志都慢慢消散了。如果現在在他的面前有一塊烤的金黃的小牛肉,再加上用上好燕麥制成的香甜的面包,那麼就是要他投降,他也是可以考慮的,但要是再加上一杯香醇的美酒,讓他在溫暖的浴缸中慢慢品嘗,那麼就地處決了他,他也是會同意的。
但就在他認為他可以為這些他曾經習以為常,並且不認為有什麼好的東西而喪失生命的時候,他很巧的看到了旅店。
因為這里的佔用空地的習慣已經形成了很久了,所以,這里的旅店也就有了他們獨特的招攬生意的方法。
在其他的城市中,旅店基本上都是位于各條馬路的兩側,通過簡單的招牌,就可以讓路人清楚的知道這里是做什麼的。而居辰城這里就沒有辦法這麼做了,路旁參差的房屋可以遮擋住路人的眼光,無論你有多麼有趣的名字,多麼豪華的裝修,但在曲曲折折中,也是不會被人發現的。所以,他們采用了另一種招攬生意的方法,他們把招牌高高的矗立在房頂上,讓有心來的客人在很遠的地方就可以看到。
但克爾沒來過這里,也就無從了解這里的風俗,所以在找尋旅店的過程中,他的視線並不曾抬高過,始終圍繞著路旁。所以當他錯過了無數旅店後,終于在仰天長嘆的時候發現了這家旅店。
于是克爾整理了一上曾經用上好絲綢並請京城第一成衣鋪制成的,現在已經骯髒破爛的看不出顏色的衣服,向著旅店走去。
和這里平靜的生活一樣,居辰城的旅店並不是以讓旅客居住為主的,而是為了居辰城居民在茶余飯後有個喝酒談天的地方而出現的。所以,這里並不是和其他城市的旅店一樣,在門口設立了目光敏銳能瞬間分辨出客人身份的門童。
因此,克爾順利的進入了旅店。但他進來的這個時間顯然並不是很恰當。現在正是晚餐結束後人們聊天的時間,旅店一層的酒吧里幾乎就沒有什麼空位。而衣著與這里有著明顯差異的克爾自然很輕易的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他落魄的樣子讓所有的人都很鄙夷。在現在的這段時間,國家戰爭不斷,為了戰爭機器的順利運轉,全國上下都緊張的忙碌起來。雖然仗是由武士們去打的,但國家中的每一個精壯的年輕人無不為國家安排下來的工作繁忙著。而繁忙著的人們,雖然生活水平不一定會有提高,但也不至于退步。
而落魄的如同克爾一樣的年輕人,基本上全都是好吃懶做,逃避國家分派下來的工作,並通過乞討來維持生活的人。
所以,當克爾一進入旅店,這里的人們除了輕蔑的眼神外,就只有一聲聲的冷笑,甚至連酒保都沒出現,把克爾晾在了進門處。
這種待遇讓心境已經頹廢的克爾的傲氣勃發了出來。不管曾經是後來風光無限的時候,還是之前僅僅是個沒落貴族的時候,他克爾#8226;蘇加德都不曾遭受過這種待遇。所以,在冷哼了一聲後,克爾昂起頭,大步向酒吧的中央走去。
這個旅店很大,它一層的酒吧面積更不小。以吧台為中心,圍繞著寬闊的舞池,在舞池的外圍有著超過三十張席位,而包圍著這些的是一道回廊,這道回廊更是在平行著擺放兩張大橡木桌子的情況下,還留下了允許五個人以上並排行進的空間。
而克爾想要到達酒吧的中央,就需要先穿過回廊才行。而在他大步穿行于其間的時候,有一些熱血的青年開始阻撓他了。
一個個子不高,肩寬背厚,並且肚子已經開始凸起的年輕人在和自己的兩個同伴點了點頭後離開了自己的桌子,擋在了克爾的面前。
「小子,這里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你現在出門,向左走三百米,那里有一個垃圾堆,我想你應該可以在那里找到你所需要的東西。」年輕人惡毒的說著,同時他也對看向他的一位年輕小姐擠了擠眼楮。而他同伴以及一些無所事事的人配合著他的話哄堂大笑了起來。
如果克爾還是那個沒落的貴族,那麼他可能就會用優雅的動作配合更惡毒的話回應這個年輕人;如果他還是那個威風八面的將軍,那麼他根本就不會說一句話,他的隨從絕對會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後悔他為什麼有這樣的教養。
但現在的克爾不僅沒有了這些身份,還淪為了一個被通緝的犯人,雖然沒有人知道這道通緝令是攝政王陛下發布的還是阿蘭德元帥發布的,但他卻確實成為了一個見不得光的逃犯。
可已經決定不再逃亡的克爾並不認為他還需要繼續卑微的躲閃了,他現在可以離開黑暗的庇護,在陽光下坦然迎接審判了。
所以,他沒有說話,而是停下步子冷冷的看了這個年輕人一眼。這個眼神在攔路的年輕人看來,那種強烈的憤怒仿佛可以燃燒起來一樣,溫度高的讓年輕人不敢和和對視。
年輕人的同伴們歲數都不大,感覺也都敏銳的很,所以他們發現了自己同伴的尷尬,而他們同樣因為年輕而沸騰著的血液讓他們紛紛站了起來,圍攏在同伴的身旁給克爾施壓。
人過中年的酒保在一旁悠閑的擦著杯子。雖然也看到了克爾那凌厲的眼神,但他並不在意。在戰爭開始以後,比普通人強大太多的武士們都統統進入了軍隊,而還沒有從武館中完成修煉的武士則在國家的嚴令下,連門都不能出,專心的修煉以期盡快擁有可以進入軍隊的實力。所以,現在在城市中已經很少能看到武士了,而且在這個戰爭的年代中,國家更是加強了對武士美德的教育,讓這些年歲不大的半吊子武士連上酒吧都認為是罪惡的事情。
而偶爾出現在這里的武士也不過是偷偷溜出來的武館教習而已,但地頭蛇一樣的酒保又怎麼會不認識他們呢?所以,酒保很肯定,這個年輕人的眼神再凌厲,憑他那並不強壯的身體也絕對不會在反抗四五強壯的對手時給酒吧造成什麼損失,而且就算有了損失,那幾個愛面子勝過愛生命和金錢的年輕人也會給他補償的。
所以,因為對逃避國家工作的人的厭惡,酒保很期待這個不知廉恥,在鄙視的目光中依然敢進入酒吧並且想要到達吧台的人被狠狠教訓一頓。
但這個酒保失望了。當一個年輕人拿起木制的酒杯想要教訓那個沒有廉恥的人的時候,這個不知廉恥的人竟然很輕易的打倒了他,並且在這些人的圍攻下輕松的把對手一個個的擊倒,還在那個挑頭攔路的年輕人臉上啐了口唾沫。
在戰場的捕殺中,雖然克爾很少有機會出手,但他經歷的戰爭多了以後,再加上和招攬的那些高手武士的閑談中,克爾的實力也有了相當程度的增加。所以這五個不會武技的年輕人根本沒有對他產生哪怕一絲的威脅。而在戰場上打滾了這麼長時間後,他的貴族禮儀早就被遺忘了,向別人的臉上吐口水,那是很丟貴族面子的一件事,但現在的他只知道這樣做可以讓他的憤怒得到平息,讓其他企圖攔路的人動搖,所以他對這麼做根本就沒有猶豫。
普通人看到克爾的實力後,絕大部分人都動搖了,一些喝多了酒膽氣粗壯的人本來還有些勇氣,但看到失敗者臉上的口水後,為了以後還可以在別人的面前保留些面子,他們也退縮了。
但酒保所知道的一個偷溜出來喝酒的武館教習卻站了出來。身為教習身份的他很清楚,作為一個教習,雖然可以免除上陣殺敵的危險,但卻無法給他帶來更舒適奢華的生活,所以幾乎所有的教習都希望自己有一天可以開辦屬于自己的武館。而開辦一個武館,不僅需要高超的武藝,還需要相當的人脈和名聲。
而人脈和名聲並不是那麼容易積攢的,最容易的方法就是打倒強者,站在強者的肩頭為自己樹立高大的形象。但同樣,強者並不是容易挑戰的。所以,打倒一個在酒吧中搗亂的普通人雖然不能為他帶來和挑戰強者一樣的名聲,卻可以多少讓他的知名度有所提高。因此,他站了出來,決定用克爾的倒下來為他的名聲添磚加瓦。
「這里不是你能搗亂的地方,如果你肯道歉,並賠償這幾位先生的損失,我可以放過你。」教習大聲的說著,以引起酒吧所有人的注意。而且他也很清楚,就算這個人肯道歉,以他衣貌的落魄樣子,也絕對沒有能力賠償這幾個年輕人的損失,所以戰斗是一定會進行的,他的名聲也一定會增加的。
「滾開!」
隨著克爾的怒吼,兩個人戰成了一團。克爾為了立威,好輕松的吃上一頓霸王餐,所以他使出了斗氣甲,而那個教習也為了名聲,一出手就是一個斗氣彈。
短短的一瞬間,一張上好的橡木桌子化成了碎片,柚木的地板也破裂的亂七八糟,酒吧中的客人更是驚慌的向外逃竄。而那個悠閑的酒保則抱著頭蹲在一張倒下的桌子後面小聲詛咒著戰斗中的兩個人。
居辰城不是一個大城,所以也沒有幾家武館,而武館中教習的水平更明顯比幾個大城市教習的水平低上不少。而克爾雖然實力並不強悍,但經過了這段時間的經歷,有了一定的提高。所以兩個人暫時還分不出勝負來。
但隨著時間的拖延,得到消息的武館在館長的帶領下,與另外三個教習匆匆趕到了酒吧。和他們平時對學員的教導不同,他們這些從部隊中退下來的武士早就把屬于武士的美德忘在了腦後,那在戰爭後對學員加強的美德教育也沒能提醒他們圍攻對手是卑鄙的行為。所以,在五個人的圍攻下,身體虛弱、饑餓的克爾立刻便招架不住了。
在胸膛挨了一腳後,斗氣甲破碎的同時,克爾也吐出了鮮血,身體無力的軟倒在地。就在武館館長與四名教習得意的交流經驗的時候,他們看到門口出現了一個有著紅色眼楮的魁梧大漢。
克爾從這幾個人的縫隙中也看到了這個人,在喊出了這個人的名字後,他放心的昏了過去。
「耐特!」
听到叫聲,魁梧大漢也看到了克爾,同時也明白了克爾的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