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平是孤兒,被遺棄在大戶人家的門前,好心的管家曹貴收養了他。[蟲不知小說網]
正如大多數被遺棄的孤兒一樣,包裹薛平的襁褓里有一塊銅牌,上面刻著薛平的名字。
曹老年近六旬,膝下無子,是個好人。他對薛平就像對自己兒子一般。
他們所在的大戶人家有一個威嚴的老爺,一個慈祥的夫人,一個美麗的小姐。據說老爺是武林中的名宿,而且還是當地的大地主,名下的酒樓、錢莊、綢緞莊也有好些家。但這一切和薛平沒有關系,他只不過是管家的養子,在府上做些雜役。薛平甚至連老爺、夫人、小姐的名字都不知道,那根本是兩個世界。
薛平沉默寡言,整頭低著頭,亂糟糟的頭發。平時他做自己的事,空閑時間會去後院廢棄的草坪上打盹。曹老很少管他,他只是一直對薛平說,做人要塌實。薛平牢牢地記住了,實際上,曹老說的每句話他都銘記在心中。
薛平沒有什麼朋友,實際上府上和他同齡的人很多。不過那些都是老爺的徒弟,一個個都是有身份的人,他們是不屑與薛平為伍的。而那些下人,年紀多在三十與四十之間。他們所言所語,薛平听著有些乏味,因為他是讀過書的。
曹老在做管家前是個讀書人,本來滿懷抱負,準備進入仕途,謀個一官半職。結果每每名落孫山,無奈生活所迫,只好放棄了當官的念頭,做了管家。這一做就是二十余年。薛平是他一手帶大的,所以自然書也沒少讀。
不過曹老卻沒有讓他去考科舉的念頭,覺得在這里踏踏實實的過日子就好。也許是他年紀大了,想留個人在身邊吧。
薛平不打盹的時候,也會抱著幾本書來讀。照曹老的話說,書讀多了,能識大義,通天地。不過薛平卻不這麼覺得,自己讀了那麼多書,不還是在府上打雜。
月亮格外的圓,中秋節臨近。薛平跟著曹老在書房里核算著帳本。大約半個時辰,月亮被烏雲蓋了去。曹老停了下,看看外面的天色,對薛平說︰「小平,天不早了,你快回去睡吧。」薛平點了點頭,把算盤交給曹老,出了書房。
書房和他的睡房還有段距離,中間隔著一個水池。沿著水池右邊的走廊,可以看到水池里反射的月光,原來這時烏雲已經散去了。薛平欣賞完水中月,剛一抬頭,一個黑影從房頂上跳了下來,拐進走廊盡頭一個房間。
飛賊!薛平沖了過去,他並沒有急于聲張,一來他不確定這是不是一個梁上君子,二來他和曹老一樣手無縛雞之力,如果對方真是那武藝高強的強人,還不把自己給滅口了。
薛平站在門外,決定先探明情況,然後回去告訴曹老,接著召集護院來。雖然他知道這樣做很可能讓對方跑掉,但是眼下這是最穩妥的辦法。[我搜小說網]不過,當他透過門縫看到房里的一切,他就沒那麼沉得住氣了。
薛平硬著頭皮使盡平生自認為最大力的一腳把門踹開,然後朝外用吃女乃的力大喊︰來人啊,有采花賊!來人啊,捉采花賊!
這是一間女子的閨房,一個約莫十六七歲少女睡在床上,旁邊有一蒙面男子正在試圖解開她的內衣。听到薛平的喊叫,蒙面男子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惡毒的眼神直勾勾的盯在薛平的臉上。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薛平已經死了。這也是人之常情,煮熟的鴨子飛了,換做誰都有想殺人的沖動,眼神自然要犀利許多。
薛平冷汗之冒心道︰別過來,別過來,別過來。蒙面男子似乎听到了薛平心的呼喚,帥氣地從身後抽出七尺鐵劍,一臉戾氣走了過來,他心里可能在喊︰還老子烤鴨!
薛平想跑,可是他的腿不听使喚,讀書人的悲哀,身子弱了些,被這麼一嚇哪里還走得動。
蒙面男子見薛平一動不動冷笑道︰「小子,你有種!居然不跑!」薛平心里暗暗叫苦,我也想跑!
說時遲那時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大隊人馬已經快到門外了。薛平心中大喜,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喊道︰快來啊,采花賊還在這里!
蒙面男子見機不妙,心想就是殺了薛平也不見得能逃月兌出去,突然他心中一動,有了主意。只見蒙面男子摘下面紗,然後急踏兩步沖到薛平面前,一把抓住薛平的衣服,將他丟進了房中。不偏不倚正好丟到昏睡少女的床上,同一時間,一個高大身影沖到了房前。這人和蒙面男子撞了個正著,蒙面男子竟然不慌不忙地對那人說道︰「師傅,就是這采花賊,意圖**師妹,幸好被我撞見了。」來人正是府上的威嚴的老爺,那麼床上的自然美麗的小姐。薛平正想辯解,老爺一掌劈了下去,
薛平就昏死了過去。
天很藍,雲很白,這應該是個陽光明媚的日子。
威嚴的大廳里站滿了人,行將就木的曹老跪在地上,被打得不成人型的薛平躺在旁邊。
曹老哭求著,老淚縱橫,可憐之極。可是無情的拳頭還是一次次地砸向薛平,絲毫沒有一點懈怠。直到坐在高堂上高傲的老爺示意他們停下來。
老爺用蔑視的眼光看著薛平,說道︰「我西門霸養了你二十年,你就這麼報答我的!」
薛平耳朵已經听不清聲音了,他想要抬起頭,卻發現脖子怎麼也動不了,他艱難地說道︰「我我已經說過很多遍了,我是去救小姐的」
西門霸冷笑道︰「當時就兩人在場。不是你,難道是我的大徒弟沈昆不成!」
沈昆很適時地從一旁走了出來,這是個二十出頭的白衣服青年,儀表堂堂,任誰也不會把他和采花賊聯系在一起。
薛平暗罵一聲︰衣冠禽獸。他看到沈昆頓時有了力氣,說話也流利了許多︰「就是這個人,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叫什麼沈昆,昨天在小姐房里想**小姐的就是他!」
薛平不知道哪里來的一股力氣沖向沈昆,結果被沈昆一腳踹倒在地。
沈昆鄙夷地看了薛平一眼,對西門霸說︰「師傅,這種畜生都不如的人還問他那麼多干嗎,把他殺了算了!」
西門霸看了看曹老,說道︰「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曹老哀求道︰「老爺,你就放過小平吧,小平是我從小帶大的,為人老實忠厚,我相信他絕不是這種人。」
西門霸哼了一聲,說道︰「不是這畜生,那就是沈昆咯?你是不是這個意思!哼!曹老,你在我府上也快三十年了,老夫對你可不薄!今天你義子做出這種事,你對得起我們西門家嗎!」
曹老看了看沈昆,又看了看薛平,嘆了口氣,說道︰「老爺,你就看在老朽為西門家操勞了半輩子的份上,饒薛平一命吧。」西門霸皺了皺眉頭,心中有些猶豫。
這時夫人站了起來,說道︰「這廝雖然可恨,但看在曹老的份上,放他一條生路吧。」如果在這個世上還有人能勸得動西門霸那一定只有他的夫人沈君如。
西門霸猶豫了一下,對曹貴說道︰「老夫不殺他!沈昆,把他手腳打斷,丟出去!」沈昆應了一聲,用劍鞘重重地在薛平手腳關節處敲了下去。
薛平被丟在了荒山里,只能靠身體的蠕動來移動。吃的東西都是山里的野菜,而且他必須用已經殘缺不堪的牙齒把土刨開,然後咬著挖出來還帶著土渣的野菜來吃。但是他一刻也沒有放棄生存的意念。
沈昆,這個名字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中。
漆黑的山洞成了他的家,每天他像蛇一樣爬出去尋找食物,身上的衣服早就在不斷的爬行中磨成了一條條布線。他就這麼生不如死的活著,有幾次他真想一頭撞死,一了白了。可是想到沈昆那偽善的嘴臉,他又有活下去的動力。
曹老想去幫薛平,卻被西門家告戒,如果他這樣的話,後果自負。
薛平奇跡般的活三個月。
他的牙齒已經長齊,傷口也已經愈合,可是身體狀況卻差得嚇人,這樣的他,想再撐三個月除非再次發生奇跡。
薛平想站起來,他努力地嘗試著挪動自己的手腳,每每都以失敗告終。可是他不放棄,那怕只有一點希望,他也不會放棄。
一天,薛平似乎感覺到右手拇指微微有點反應,這叫他欣喜若狂。他靠在山洞的牆壁上坐著,對著洞外吼叫著,宣泄著心中的喜悅。
突然遠處傳來一陣救命聲,跟著一名少女跑了過來,沖進了洞中。她四處張望,卻發現找不到一處躲避的地方,臉上露出了絕望的神情。
看著驚慌失措地少女,薛平起了憐惜之心,說道︰「你腳下有塊木板,下面有個洞,你躲進去好了。」少女先是一驚,沒料到洞里還有人。接著毫不猶豫地掀起木板躲了進去。
薛平用牙咬了些稻草蓋在木板上,然後準備爬到木板上,這時一只大手把他提了起來。
來人剛把他提起來,只覺薛平身上散發出陣陣惡臭,又將他丟了出去。薛平轉過身,看清楚來人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上身一件虎皮夾衣,一條豹紋短褲,滿臉橫肉,眼楮就像是門縫。
他厭惡地看了薛平一眼,問道︰「有沒有看到一個小姑娘?」
薛平面無表情地道︰「沒有。」那人打量了一下四周,沒有任何發現,丟下一句「死殘廢」,然後往山下去了。
感覺惡人已經走遠,少女從地洞里鑽了出來。少女剛才太緊張沒有注意,一出來才發現洞里污垢不堪,什麼都有,一惡心,直接就嘔吐了起來。薛平在一旁苦笑,沒有說話。
少女一直吐到沒有東西可吐了,這才定下心來打量薛平,感覺他三分像人七分像鬼,不禁問道︰「你是人是鬼?」
薛平苦笑道︰「我是人!」少女一听,也覺得自己問得好笑,這世界上哪里來的鬼。
少女和薛平年紀相仿,一席白衣,現在已經變得黃黃黑黑的,頭發零亂地披散在臉前,看不清相貌。
少女拍了拍身上拍不去的泥土問道︰「我叫封靈,恩公你叫什麼名字嗎?」
薛平說道︰「學生薛平。」
封靈噗嗤一笑,心想︰這人真好笑,這副模樣還自稱學生。
她料那壞人已經走遠,說道︰「恩公的救命之恩來日再報,我有要事在身,需先走一步。」
薛平說道︰「封姑娘慢走。」
封靈剛要離開,發現薛平手腳皆斷,停住腳步,說道︰「恩公是被人打斷的?」
薛平想起沈昆眼中冒火,說道︰「沒錯!」
封靈說道︰「我听說世間有種奇藥,叫黑玉斷續膏,可治斷骨。此藥極其珍貴,等我回到家以後,叫家父尋覓此藥以報恩公救命之恩。」
薛平听罷起初大喜,隨即一想,等她尋來這藥,也不知自己能不能有命活到那時,心中又不免傷感。
這時夕陽西下,封靈站在洞口,風吹起她散亂的長發,露出她的臉來。薛平看呆了,她有一雙很好看的眼楮,淺淺的單眼皮,一對眼珠很亮很黑,眼珠無論轉到眶中的哪都顯得靈動悄媚。她的眼楮使她全身都亮了起來。看見她的眼,所有人會忽略其他,只覺得可愛。她的眼使人瘋狂。
薛平突然感覺讓封靈躲進自己的「床」里,是對她的一種褻du。他一下子自卑得抬不起頭來。封靈沒有發現薛平的異樣,說道︰「那麼恩公,我走了。」薛平本能的應了一聲,待封靈走遠了,他才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