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邊的柳樹像病了似的,葉子掛著層灰土;枝條一動不動,無精打采地低垂著。[我搜小說網]路上一個水點也沒有,干巴巴地發著白光。塵土飛起來,跟天上的灰氣聯接起來,結成一片惡毒的灰沙陣,燙著行人的臉。處處干燥,處處燙手,處處憋悶。街上非常寂靜,只有馬匹經過里發出使人焦躁的一些單調的馬蹄聲。薛平走在路上,時不時的往口里灌上一口清水。
薛平已經趕了三天的路了,他戴著趙獻給他面具,一路上也沒引來太多奇怪的目光。薛平想過先去尋找林,可是,茫茫人海,又過了五年時間,要找一個人,便如大海撈針。他回過楊樹鎮,找了一天,完全沒有頭緒。
正值盛夏,焦躁的太陽帶了焦躁的空氣,使得吸入它的人也變得焦躁了起來。薛平一邊走著,一邊留意著路邊的乞丐。一但發現和林差不多身材的乞丐,他便會跑上去,然後失望的離開。卻不知道,五年時間一個人的身材怎麼能保持得和原來一樣呢。
薛平被一陣飛沙吹打到臉上,心中莫名煩躁起來,用力把手中的水袋往前一扔。結果,不偏不移,正好砸到一個女子的身上。這是一條官道,人很多,所以乞丐願意呆在這里。正因為是官道,所以相當之寬敞,薛平隨便丟個水袋都能砸到人的幾率無疑和他站在半路上撿到一兩銀子的幾率一樣高。
薛平連忙過去道歉。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一拳打倒在地,出拳的是女子身邊的男子。那男子對躺在地上的薛平怒道︰「大膽,你竟然敢冒犯封姑娘!」薛平心想︰我砸她一下,你打我一拳,我們也算扯平了。他剛想站起來,突然看到了那女子的容貌。薛平一楞,這人竟是五年前在山洞被自己搭救過的少女封靈。
與其說是記得那容顏,不如說是記得那雙會令人瘋狂的雙眼。許多年過去了,她的容貌竟沒多大改變,只是變得更成熟豐滿了,不是五年前那個羞澀的少女了。薛平許多年沒見過這麼標致的人物,不自覺地多看了幾眼。一旁的男子見了薛平一言不發,目不轉楮的看著封靈,又準備一拳過去,還好封靈及時拉住了他。
封靈說道︰「夠了,秦公子。」
秦公子指著薛平說道︰「封姑娘,你看這小子的眼神!我敢打賭他腦子里一定在想不干淨的東西。」
封靈見薛平滿身塵土,一副瘦弱的樣子,說道︰「算了,走吧。(神座)」
秦公子恨恨地道︰「看在封姑娘的面子,我今天饒過你,別讓我再踫到你。」
封靈听了,微微皺了下眉頭。他們本來都牽著馬匹院庭杏步地走著,被薛平一鬧心情全無,雙雙翻身上馬,急馳而去。
薛平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站了起來,心想︰我也該去買匹馬。官道旁邊每一段路都有供人休息的驛站,驛站除了供人食住,還有馬匹出售。正巧薛平看到不遠處就有個驛站。
買完馬的薛平後悔了,他根本不會騎馬。沒辦法,不會騎,只好牽著走了。越走他越覺得不是滋味,最後決定試一試騎騎看。
有人說騎馬要慢慢來,有人說騎馬就要快。薛平沒听別人說過怎麼騎馬,他一上馬就趕著馬飛奔起來。路邊的柳樹在耳邊呼嘯而過,薛平平生第一次感覺如此暢快。不過還沒跑多遠,他就被甩下馬背,重重地砸在地上。饒是他皮粗肉厚,沒傷到筋骨。有了一次的教訓,薛平沒有半點退縮。經過不斷地摔馬,找馬,上馬,再摔馬的傻瓜式練習,薛平總算是學會騎馬了。而此時已經是傍晚時分,因為練馬,薛平錯過了宿頭,一人一馬只好野外露營。
有了馬以後薛平趕路的速度明顯快了很多,很快便到了壽春。壽春古來是軍事重鎮,繁榮不在話下。薛平交了入城稅,牽著馬進了城。
冤家路窄這句話用來形容薛平入城後的情況再合適不過了,他剛踏上壽春的石板路,就踫上了封靈和秦公子。
薛平上身麻衣麻褲,腰間系麻繩,又戴著一塊張奇怪的面具,很難不被封靈和秦公子認出來。在秦公子看來這家伙無疑就是一路*而來,絕對是有企圖。秦公子大步流星地走到薛平面前,冷冷地說道︰「看來你是聾的,今天我就好好教訓下你。」他看了看封靈,封靈並沒有阻止的意思。在她看來薛平這副模樣已經十分猥瑣,居然還一直跟著自己,讓秦公子教訓他下也好。
這是一邊倒的毒打。秦公子明顯會武功,而且還很高。薛平第一下被他一腳掃倒的時候就發現了,所以他不做無謂的抵抗,只是抱著頭,縮成一團,把傷害盡可能的減到最小。毒打持續了小半柱香,打的人索然無趣,看的人也興致闌珊。秦公子又重復丟下一句再看到就打死你之內的話,便陪著封靈離開了。
薛平被打的時候到是圍過來些人,卻沒有一個上前勸架的,全是來看熱鬧的。秦公子一走,他們也就散了。薛平雖然很恨趙獻,卻不得不承認,他說的話一點都沒錯,自己的身體確實比已經要結實了許多。秦公子這麼一個有武功的人一頓毒打下來,他竟然感覺不到多大痛楚。如果在西門家的時候他能有這般結實的身體,也不必受那皮肉之苦了。
薛平雖然無緣無故被打了一頓,卻沒有忘記他來壽春的目的。他四處尋訪,打听到屈蠱住在城西的封家大院。薛平心想︰封家?不會和封靈有什麼關系吧?
封家在壽春是大戶人家,很好找。
薛平在封府前用力敲了敲門環,不見動靜,又敲了敲。這時一個頭帶高帽,圓臉,約莫四十來歲的中年胖子走了出來,他看了看薛平,眼神中閃過一絲鄙夷,說道︰「你找誰?」
薛平說道︰「在下找屈蠱,一位叫趙獻的人讓我帶點東西給他。」
中年胖子讓他在門口等一下,轉身進了大院。
不多時,中年胖子又走了出來,他的表情明顯和善了許多,說道︰「閣下隨我來。」
薛平跟著中年胖子從大門進去,繞過主廳,從旁邊的偏門來到一條古色古香的長廊。長廊盡頭有一扇門,門後面是一個小花園。中年胖子指著花園亭子里坐著的女人說道︰「夫人在那邊等你。」
薛平小心地避開地上嬌女敕欲滴的鮮花,好不容易來到了花園中間的涼亭。
薛平沒有想到毒王原來是個女人,而且還是個很漂亮的女人。
屈蠱打量了薛平一番,說道︰「你叫什麼名字?」
薛平說道︰「在下薛平。」
屈蠱說道︰「他讓你帶什麼東西給我?」
薛平從懷里取出一本書,遞給屈蠱。屈蠱接過書,翻開看了幾頁,然後對薛平說道︰「他是不是已經不在了?」
薛平點了點頭,說道︰「他死了,他死之前給我下了毒,他說你會幫我解毒。」
屈蠱听到趙獻的死訊,神色黯然地說道︰「他下的毒無人能解。」
薛平臉色大變,雖然那痛苦的五年間他無數次想死,可是好不容易生存了下來,他已經不再想死了。何況他還有大仇未報,怎麼能就這麼死了。
屈蠱走過來替他把了把脈,笑道︰「他和你開了個玩笑,你沒有中毒。」
薛平奇道︰「我沒有中毒?」
屈蠱肯定地說道︰「你不但沒有中毒,你也不可能中毒,你現在的體質叫做‘不死體’,這是一種百毒不侵的體質,造就這種體質的原因是你長期服用毒藥身體產生了強大的抗體,從而對毒產生了免疫。抗體越強,對毒的免疫就越強。我剛才檢查過你的身體,就你身體里的抗體而言,估計這世上沒有任何毒能傷你半分。」
薛平听到這種解釋心里釋然了許多,說道︰「那現在我可以走了嗎?」
屈蠱說道︰「你要去哪?」
薛平被她這麼一問,頓時有些迷惑,他現在也算是無家可歸的人了。
屈蠱似乎看出了薛平的心事,說道︰「你千里迢迢送書,我也該表示一下謝意,你既然無處可去,不如就留在我府上吧,我府上正好缺一個伴讀書童,每月薪銀一兩,管你食住,你看如何?」
薛平找不到拒絕的理由,欣然答應了。
薛平被安排在了一間小房間里。據賀總管,也就是剛才帶薛平進來的那個中年胖子說,這樣的房間在封府少說也有幾百間。房內陳設十分簡單,一個櫃子,一張床。
封家少爺叫封小武,薛平吃過午飯去見了他,兩人互相認識了一下。薛平只匆匆看了封小武一眼,是一個不到十歲愛笑的小孩,沒有一點嬌生慣養的樣子。
第二日,薛平被帶到了一個書房,筆墨紙硯,書架和書,一切都井井有條。沒多久,封小武一個人晃悠晃悠地走了進來,他的臉上永遠掛著笑容。
他看見薛平已經來了,說道︰「你來了,幫我磨墨吧。」磨好墨,封小武在紙上寫了幾個字。薛平略懂書法,感覺十歲的小孩能寫出這樣的字,算是不錯了。
封小武問道︰「你看我的字如何?」
薛平說道︰「還行。」
封小武笑道︰「只有還行嗎?賀總管可是說我的字有大家風範。」
薛平說道︰「我看未必。」
封小武突然放聲大笑起來,說道︰「薛平,我發現我有點喜歡你了,至少你不會拍馬屁。」稱贊完薛平,他低下頭,繼續寫字。字慢慢成了句子,句子漸漸成了文章。當他寫完滿滿一大張宣紙,這才停了下來。
他仿佛是對薛平說,又好象是自言自語地說道︰「二姐交給的任務完成了,算時間她也應該來檢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