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世紀的中國,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人跡罕至的山野地帶,一位年輕人騎著折疊式越野自行車在叢林與丘陵間漫游。
他故意不沿著公路,看看哪里荒僻就到哪里去,隨心所欲,盡情享受跋涉的樂趣。長假之中,喜歡這樣獨自游蕩,遠離城市,遠離現代社會,也就遠離了煩惱和壓力。
「人果然還是在大自然里舒服。詩雲︰‘久在樊籠里,復得返自然。’」他正笑著想,忽然發現了什麼,不由得雙目圓睜,定神看去。
看清了那是什麼,年輕人不禁驚奇地叫出聲來︰「猴、猴子?!」
果然,那是猴子。
隔著灌木,一只猴子在移動。它也正扭頭向著這邊看來,看這位來到山野里的不速之客——來自城市、名叫趙矜的年輕男性人類。
「竟然能夠看到猴子,這里果然夠荒的啊!」趙矜心想︰「不愧是本草,跑到這麼鳥不生蛋的地方來了。很好,很好,果然要這樣才有趣。」
為什麼自稱「本草」呢?唉,原來趙矜在學校讀書時一直被稱做「校草」,那還是很早很早的時候了。雖然如今到處都是「校草」,都被叫濫了,但自己早已經習慣了「校草」這個稱呼,還有「本草」這個自稱,就不改了。這也是一種心願,但願自己永遠不老,即使出了社會,即使進了染缸……心,還是要年輕!
在這四下無人只有自己的時候,不知不覺地童心復萌。當下趙矜瞪著猴子,猴子也瞪著趙矜;趙矜放慢速度緩緩騎車,猴子也以差不多的速度移動,不即不離。
「猴子有那麼高嗎?而且猴子不是跳來跳去的嗎?怎麼跑得還挺平穩?」趙矜感到奇怪。
這點問題,很快有了答案。隔在中間的灌木叢延伸到了盡頭,人猴雙方已來到一片空地上,趙矜便猛然發現——猴子底下,竟然還有一條狗!猴子因為是騎在了狗的身上,所以才有那麼高、跑得那麼穩。
「這、這……」趙矜把眼楮瞪得更大了,心想︰「猴子居然還會騎狗!狗居然跟猴子感情不錯!難道……難道不是野生的?是不是馬戲團里跑出來的?」
猴子也把眼楮瞪得更圓,跟趙矜比大,實在大不起來了,就用手扒著眼皮把眼楮扒大。
趙矜又好氣又好笑︰「原來猴子果然頑皮,有的猴子還真愛模仿人類。」
于是趙矜捏自己鼻子,猴子也捏它的鼻子;趙矜拉自己耳朵,猴子也拉它的耳朵;趙矜做個鬼臉,猴子也做鬼臉……一人一猴就這麼干上了,一狗則置身局外,只管悠然自得地跑著,邊跑邊晃尾巴,一副與世無爭的快活樣子。
趙矜心想︰「自作聰明的蠢猴子,我來讓你吃點虧。」就把一手抬起,猛地一揮,裝作狠狠刮了自己一個耳光的樣子。
猴子也抬起手來,猛地一揮!趙矜一喜,不料定楮一看,卻見猴子並不上當,那猴爪也只在腮邊掠過,根本沒有如趙矜所願當真打臉。
趙矜再做了個自打耳光之勢,猴子又依樣畫葫蘆,根本不肯真打。
「這猴子……本草狡猾,它也跟本草一樣狡猾……」趙矜欺騙猴子的手段沒能得逞,只好假戲真做,當真「啪」地一聲,響亮地打了自己一個耳光。
先來一次真的,再來多次假的,騙猴子一直來真的,打到它自己鼻青臉腫為止!這是趙矜的計謀,不料……
不料那猴子只是看著趙矜,撓撓頭尋思一番,然後抬起手來,猛地一下!又只是掠過腮邊!
痛下血本但是依然沒有騙住猴子的趙矜,頓時覺得臉上火辣辣的——一半是痛,一半是羞!
以為猴子自作聰明,因此自作聰明地耍起猴子,結果反而被猴子耍了……是可忍孰不可忍!趙矜一時間羞憤交加︰「混賬猴子!竟敢愚弄我!不給你點厲害看看,我就不姓趙!」
叫著,趙矜撇下自行車,撲向猴子。猴子「嘰嘰」叫著一邊沖趙矜做鬼臉,一邊策馬……非也,策狗而逃。
「混賬!混賬!死猴子!有種等等,看我不扒了你的皮!」趙矜叫著,窮追猴子,但是猴子的坐騎實在矯捷,追趕不上。
「你們兩個混賬東西,我要你們付出聯合戲弄我的代價!」趙矜跑回去重新騎上自行車,使勁踩腳踏,猛追過去。
趙矜可是運動健將,全力踩自行車的速度可以與摩托車媲美。那狗再會跑,也不可能跑過趙矜騎車的速度。
眼看危急,那猴立即策狗轉向,跑上陡坡。這下子,趙矜再會騎車也沒有用武之地。一猴一犬,快活而去。
「等等!混賬!別以為耍了人,還可以這麼輕松走掉!」趙矜把越野自行車折疊起來,一手將車扛在肩上,一手攀著坡上的草木,窮追不舍。
追啊,追啊……
好一個校草,即使離校以後也沒有荒廢身體鍛煉,耐力極佳。就算那猴與狗左拐右繞,跑了多時,也沒能把趙矜甩下。
看來猴子有點慌了,不再氣定神閑地做鬼臉嘲笑趙矜;那狗也步履蹣跚起來,尾巴不搖了,吐著舌頭呼 呼 地喘氣。
已經跑了不知多遠,趙矜也不輕松,大口喘氣,不過臉上露出了勝利者的微笑,心想︰「你們兩個,知道戲弄人類的嚴重性了吧!何況本草並非一般人類,很堅韌,很執著,不拿下你們誓不罷休!看我不把你們剝猴皮、吃狗肉……」
正這麼堅韌又執著地窮追著,眼看已經快要捉拿到那猴與狗……突然!
突然趙矜听見一聲︰「救命!」
趙矜一愣,慌忙駐足傾听。只听過了一會兒,又隱隱約約傳來一聲︰「救命!」
趙矜大驚︰「什麼人?荒郊野外,遇到危險?」再一想︰「可能是和我一樣喜歡大自然、喜歡冒險的人。」想到這里就覺得︰「既然是同好,那得去救。」
于是頗有俠義心腸的趙矜不再追逐猴子和狗,心想救人要緊,往聲音傳來的方向仔細搜索過去。猴子調轉馬頭……狗頭,又想要來招惹趙矜,但趙矜已經不理它們,只顧尋聲而去。
「救命!」那聲音頗令人感到一股微弱的感覺,遇險者難道已經快要不行了?
趙矜抓緊尋找,終于發現,前面草叢中有一個大洞,聲音似乎是從里面發出。
趙矜向洞里望去,只見那洞傾斜向下,從上面望只看得到一部分,余下的一團漆黑,不清楚究竟有多深。
隔了一會兒,又是一聲︰「救命!」
聲音嗡嗡作響,那是洞穴導致的回聲,听不真切。趙矜俯側耳傾听,心想︰「沒錯,有人在里面呼叫救命。可我應該怎樣下洞救人,才能確保自己和對方都安全?結山藤做繩子爬下去,還是呼叫110?哎呀!我沒有帶手機,呼叫不了,怎麼辦?」
天性具有冒險家精神的趙矜喜歡冒險式旅游,不帶手機是為了更有冒險的滋味。
「救命!」里面的聲音再傳出來,顯得有氣無力。那人處境恐怕相當不妙,再不救的話,有可能要死了!
「嗨∼∼」趙矜對之呼喊︰「里面的哥們還是姐們,堅持!我發現你了,我會想辦法救你!」
里面的人听到了趙矜的呼聲,慌忙再向上喊︰「救命!救命!」
「知道了!稍安勿躁!」趙矜再回喊,抓緊想辦法。
趙矜正這麼蹲著尋思……突然!突然那狗撒蹄疾奔,一下子沖到趙矜身後,將頭往趙矜後腰一頂!與此同時,那猴飛起一腳,沖著趙矜後心窩一個飛踢!兩者合力,頓時把趙矜踹了下去!
「混……!」趙矜還來不及咒罵,身體已經骨碌碌地滾了下去!
傾斜向下的深洞,趙矜連滾帶溜,收拾不住,一路滾落下去。身下碎泥滾滾,頭上泥屑紛紛,趙矜只有緊閉眼楮、雙臂護住頭部,做一點點僅能的防護,就這麼一直滾到了洞底。
……
過了一會兒。
「救命!」聲音在趙矜身前不遠處響起。
趙矜搖搖頭,盡力抖掉頭上的泥。
「救命!救命!」那聲音連連叫喚。
先前因為回聲嗡嗡作響,辨別不出對方是男是女;現在則因為趙矜的耳朵都給泥堵住了,還是分不出來。趙矜吐出一嘴含泥的唾液,嘆氣道︰「這位哥們還是姐們,不要再喊救命了。你不見,我也跟你一樣的德性了?」
即使淪為同樣德性,趙矜並沒有慌張到六神無主,還是讓自己冷靜下來,伸手抹抹眼皮,再要把眼楮睜開。這是下意識的動作。趙矜做著這樣的動作才想起︰「這里是深深的洞底。怎麼可能看得見東西?」
然而一瞬之間,趙矜驚奇地發現,居然看得見東西!
只見一只五彩斑斕的鸚鵡,就在數米之外,居于一個土墩之上,伸翅抹抹尖尖的嘴喙,聲情並茂地叫道︰「救命!救命!」
「這……」趙矜張口結舌,已經沒有力氣講話了。這真可謂「年年有怪事,今天特別多」。趙矜實在是全身乏力,趴倒在地,半晌挺不起來。
良久,趙矜總算恢復了一點力氣,爬起來。
「救命!」鸚鵡還在學著人類的語言。
趙矜終于忍不住爆發了︰「救你娘的老命!!」一聲怒吼,即抄起一團泥向鸚鵡擲去!
鸚鵡一縮頭,從容躲開一擊,然後叫道︰「!!」
,是英語里「泥」的意思,發音又像漢語「媽的」。顯然這鸚鵡智慧不低,一語雙關,既指出了扔過來的是泥,又和趙矜對罵。真的是從容自若,不落下風。
「死鸚鵡……今天老子走了什麼運了?死猴子,死狗,都來戲弄老子,死鸚鵡更把老子騙下了十八層地獄都沒這麼深的黑洞……」趙矜正這麼氣惱著,忽然醒悟︰「黑洞?不,這底下並不黑。究竟怎麼回事?亮光是從哪里來的?」
這麼一想,趙矜才把注意力從鸚鵡身上移開。只見——發光的是一個枕頭似的東西。
「枕頭?」趙矜抖抖衣服,用衣服的內襯擦擦頭臉,清除眼眶邊阻礙視覺的泥,傾出耳朵里阻礙听覺的泥……把泥搞掉了,再謹慎走近那類似枕頭的東西,仔細研究。
「不是類似枕頭。這真的就是枕頭。」趙矜奇怪地端詳發光枕,只見該枕圓圓的,一面飛光流彩,有奇妙的雲霞般的圖案不斷變動;翻過另一面,則有三個斗大漢字,非繡非染,不知是怎麼弄上去的,原來是——「滿意枕」。
趙矜瞪大了眼︰「滿意枕?奇怪!」
但想今天遇到的怪事可真夠多,且不理會,出去要緊。
還好,這洞雖深,卻不是垂直而是傾斜,擅長攀登的趙矜還能對付。于是趙矜把枕頭咬在嘴里,憑著枕頭的照明,吃力地往上攀登。
鸚鵡老大不客氣地飛到趙矜頭上,抓著趙矜的頭發,盤踞在頭頂。趙矜雖然氣惱,但也無奈其何,只有咬牙向上攀登。
攀登……攀登……
憑著意志堅韌和身體強健,趙矜總算爬出了洞口。
趙矜牙齒一松,把枕頭擱在草地上,猛地一抬手,向頭頂上長著羽毛的家伙抓去。
鸚鵡果斷高飛,叫道︰「救命!救命!」
不遠處的猴子在岩石上跳躍呼應︰「嘰嘰!嘰嘰!」
岩下的狗也叫著︰「汪汪!汪汪!」
「你們!」趙矜氣得直指三個家伙︰「統統剝皮!統統抽筋!統統喝血!統統炖肉!」
嘴上這麼說,其實趙矜已經筋疲力竭,完全拿它們沒辦法。趙矜把枕頭放好,枕上去,要休息一下。
三個家伙還在喧鬧,趙矜實在疲倦極了,無視之。本來只想保持神志清醒,只休息一下;沒想到,意識漸漸迷糊,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別多……
更怪的事,還在後面……
(待續本回下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