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磐拉著虞深深走出了漢貝林街二十九號的大門,一邊走還一邊故意大聲談論著「根本沒有什麼值得一看的」雲雲。()
虞深深會意地應和,同時抱怨︰「你們男人真奇怪,怎麼對這種事感興趣,快走吧真是嚇死我了。」
門邊看熱鬧的閑漢們哄笑著,一個沒牙的老太婆還對虞深深露出丑陋的笑容,並安慰道︰「男人都是這樣的。」
聶磐隱約感到有些異樣的視線,可能是警方的密探。但他們表現得並沒什麼特別可疑的地方,看來就跟過去半個月來活動在這一帶的記者和好事者們沒有太大區別,所以也沒有人攔住他們問話。轉過街角,聶磐停下來假裝買水果,留意了一後,也沒發現有人跟蹤。
虞深深已經忍不住打開了蓋亞終端查看重要信息,一看就忍不住「咦」的一聲。
聶磐看到她的臉色古怪,放下手中的水果拉著她走到一個角落,打開蓋亞終端,光幕上顯示的信息令他也感到很意外︰
「重要通告︰旅客141746造訪倫敦貝克街221號B」
「由于旅客141746的行為,當前站台屬性重置為︰幻想現實」
「旅客141746獲得榮耀值150點,旅客141741共享獲得榮耀值150點」
聶磐首先感到意外的是,「旅客」的行動竟然會被公布出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141746——落魄中年的行為對這個世界造成了重大影響,才會以類似網游中飄紅公告的形式被通告。
這對聶磐他們來說是好事,無意中通過這種形式得知了自從進入這個世界以來一直杳無聲息的「寶劍組」的行動。對寶劍組來說,這可是始料未及的疏漏了,估計他們也沒想過,蓋亞終端竟然會這樣泄他們的底。
至于所謂的站台屬性重置,聶磐也多少有了頭緒︰貝克街221號B這個地標真是太有名了,雖然他不像虞深深那樣是個推理死忠且記憶力優秀,但只要多少看過這方面的書或影視,也會有印象的。
貝克街221號B,那正是柯南-道爾筆下的名偵探夏洛克-福爾摩斯的住所!
聶磐無從得知方舟特快的「站台世界」都是基于什麼原理而存在。[我搜小說網]是平行世界?還是像網游中的副本那樣?更有甚者,是穿越了時空,回到了自己那個世界的十九世紀末?但根據蓋亞終端提供的寥寥幾條信息,聶磐覺得可以做出一些推斷。
旅客的行為居然可以影響到整個世界,這是聶磐原來想也沒想過的。剛才在漢貝林街二十九號那種奇怪的體驗,覺得一切都靜止了卻又在飛速發生質的變化,可能就是由于整個世界的性質正在重置。他清楚地記得,在此之前任務說明中寫的是「當前站台屬性︰未開啟」。而在落魄中年造訪了貝克街221號B之後,站台屬性就由「未開啟」變成了「幻想現實」。
聶磐不知道落魄中年是如何突發奇想,想到要去拜訪福爾摩斯的,至少聶磐在此之前根本沒有過這種想法。在他意識中,不管這個世界是真實存在的還是方舟特快制造的幻想,它都應該是遵循白教堂血案那個時期的歷史,也就是基于現實存在的世界。福爾摩斯這個書中的人物,怎麼可能出現在現實中?
看著光幕上的字樣,聶磐的心思飛快地活動著。他覺得,之所以站台屬性會被重置為「幻想現實」,是因為落魄中年選擇了拜訪福爾摩斯這個幻想中的人物。如果他當時選擇的對象不是福爾摩斯,而是書的作者柯南-道爾,也許站台的屬性就會被重置為「現實」了。
這也就是旅客所能對世界產生的最大影響,就像游戲中的分支路線或陣營選擇一樣,不同的選擇會使玩家眼中的世界和經歷完全不同。寶劍組當然不是有意作出這樣的抉擇,蓋亞終端事先也沒有過任何提示,但畢竟他們是造成世界發生了如此之大的改變,所以得到了獎勵的150點榮耀值。
但是聶磐他們要想用這種方式再去獲得榮耀值,恐怕就是行不通的了。因為世界的屬性已經被定下來,不像原先沒開啟的時候。聶磐猜想,現在去貝克街221號B自然撈不到什麼好處了,但是想要去拜訪柯南-道爾、把世界再改回「現實」屬性,想必也是徒勞。因為現在的這個世界上,很可能已經根本不存在「柯南-道爾」這個人了。道理很簡單,一個書中的人物,當然不可能和他的創造者並存。所以這世界上有了福爾摩斯,就不會再有柯南-道爾。
至于在旅客們拜訪其中一位之前,或者兩組旅客都沒有想到可以去向世界上的這兩個人求助的情況下,「夏洛克-福爾摩斯」和「柯南-道爾」這兩個人物,可能就像傳說中的「薛定諤的貓」一樣,處于一種「可能有也可能沒有,兩者都有也兩者都沒有」的狀態。直到揭開蓋子,其中的一位才會確實存在于這個世界,而另一個就此消失。
聶磐一邊走,一邊向虞深深解釋他的看法。虞深深可以理解聶磐做出這些推斷的思路,卻不能完全贊同他的觀點。她覺得,聶磐的推論並沒有事實依據,柯南-道爾是不是存在,還是要去看看才知道。
但是她一貫是個不善于表達自己觀點的人,即使心里有想法也常常不敢說出來,何況聶磐在她眼中還是個對別人生死不怎麼在意的人。
不過聶磐多少也能看出她的附和有點違心,也猜得出她是什麼想法。就在這時,聶磐一眼看到路邊的報童,突然有了個想法,也許可以證實他的觀點。
聶磐加快腳步往回走,虞深深不知道他的意圖,一邊小跑著跟上,一邊小心翼翼地斜瞄著他的臉色。
聶磐無心照顧同伴的情緒,虞深深這種謹小慎微的性子只能期待她將來自己改變,真要照顧是照顧不來的,何況他又不是她什麼人,何必連她的情緒都要一一安撫。
很快兩人就回到了福德太太的公寓。
回到閣樓上自己的房間,兩人算是小小的松了口氣。外面的空氣質量實在是太差了,他們這才知道原來居住的那個世界雖然環境污染也很嚴重,但比起還未產生環境意識、工業化的舊倫敦,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了。
雖然來回不過是四十分鐘的路程,虞深深卻有種身心俱疲的感覺,又小又冷還散發霉臭味的閣樓間,現在卻讓她覺得無比舒適。她垮坐在矮腳桌邊的木箱上,肩膀耷拉著,一動也不想動。
聶磐瞥了她一眼,心里暗自嘆息,這個搭檔的身體素質實在太差了。如果不是她有出眾的記憶力、和恰好對當前世界的了解,蓋亞終端肯定不會把她和他列為一樣的綜合實力等級。
如果遇到危險,她可能連跑都跑不動。
不過現在不是糾結于這種事的時候,當務之急是趕快驗證一下自己的想法,聶磐來到桌邊開始迅速翻看堆在桌面上的報紙。
「你在找什麼?我來幫你。」虞深深轉過身來,把手伸向報紙堆。
「不用了!」聶磐拿起一張報紙說,「我已經找到了。」
聶磐把報紙遞給虞深深,示意她仔細看關于9月8日漢貝林街凶殺案、警方回應記者采訪的那一條新聞。虞深深吃驚地睜大了眼楮,她記得先前看到那條新聞時,上面寫著「負責偵辦此案的F-史密斯探長聲稱,警方已掌握可靠線索,將在近期內將凶手繩之以法」。而現在,警方發言的內容沒有變化,只是發言人的名字莫名地變成了「G-雷斯垂德探長」。
熟讀福爾摩斯探案系列的她當然不會對這個名字感到陌生,雷斯垂德正是從福爾摩斯第一案「血字的研究」就開始與他結下不解之緣、也是日後推理小說中「破案無能的警方人士」的鼻祖。
「怎麼會這樣?」虞深深難以置信地反復翻看報紙的兩面,上面絲毫沒有篡改的痕跡,好像一開始印在上面的名字就是「G-雷斯垂德」一樣。
「這就是屬性重置的威力。現在你相信我的看法了吧?這個世界上一定已經沒有柯南-道爾這個人了,就像原來現實中的史密斯探長被幻想中的雷斯垂德替換掉一樣。我想,現在這個世界已經完全被替換成了‘福爾摩斯探案’的世界,這里有夏洛克-福爾摩斯和華生醫生,有雷斯垂德探長,甚至在倫敦的某個地方還有大反派莫里亞蒂教授。但是沒有柯南-道爾,沒有史密斯探長,沒有原先存在于現實中、和書中人物相矛盾的那些人。」
「那些人都怎麼樣了?」
聶磐搖搖頭︰「不知道,但我想,在這個世界的人記憶中,可能完全沒有他們存在過的記憶了吧。這倒是件好事,證明這個世界至少不像咱們活著的那個世界一樣真實,這里就是方舟特快制造出來的一個幻影。」
聶磐用手指點點虞深深手中的報紙︰「這些東西的變化,對方舟特快來說,可能只不過是修改一些數據,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那……怎麼見得是好事呢?」虞深深不理解聶磐怎麼會得出這樣的結論。
「至少,對于‘殺死這個世界的人’這件事,你不用有什麼心理負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