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四十七章智誘逆賊
南宮 似乎暗暗松了一口氣。
南宮或道︰「在今夜子時之前,應該沒什麼事了,我有些困了,倒需要休息一陣子。」
南宮 站起身來道︰「好好休息吧,養精蓄銳,多殺幾個狗賊!」
南宮或笑了笑。
南宮 出去了,南宮或看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接下來的時間,一切都很平靜。
南宮或坐在「一心齋」中,打了一個盹。
突然,他被一陣叫喚聲驚醒。
是車無前的聲音,他叫道︰「少主,少主,出事了。」
南宮或道︰「門開著!」
車無前立刻擬進來,不安地道︰「屬下失職,孫苦白竟被人殺了。」
南宮或淡淡地道︰「是嗎?」
車無前為南宮或這種平靜而吃驚,似乎他早已料到會如此似的。
車無前道︰「屬下該死,屬下認為在我們南宮世家內藏著一個人,應該不會出什麼事,所以就疏忽了,當屬下听到慘叫聲趕過去時,孫苦白已死了。」
南宮或道︰「現在的南宮世家可不是以前的南宮世家了。」
車無前一听此言,不安地看了南宮或一眼,見他並無怒意,才稍稍心定。
南宮或道︰「是你第一個趕到嗎?」
車無前點了點頭。
「第二個呢?」
「是二當家的。」
南宮世家二當家的便是南宮 。
南宮或「喔」了一聲,又沉默了。
少頃,他方開口道︰「傳我之令,所有弟兄在刑堂會集。」
車無前吃了一驚,卻仍立即應道︰「是!」
正要出去,南宮或卻已叫住他︰「把孫苦白的尸體帶上!」
車無前這才離去。
南宮或整了整衣衫,向南宮世家的刑堂走去。
在南宮世家的右側方,兩排挺拔的黑松拱護之間,有一座格局恢宏而略顯陰幽的屋宇,它乃一座由巨大的青石砌造的屋宇,廣闊深沉,門庭肅穆,靜靜的紅磚道在兩排黑郁郁的松蔭之中伸展到九級青石階前。
當南宮或走至刑堂時,栗木瓖嵌的銅角門已大開,里邊已亮起數盞燈!
門楣上的一方橫匾上,罡黑底字,有如斗大,為大篆體︰「公正嚴明!」
南宮或是第一次以當家的身份進入刑堂,他默默地問自己道︰「我能不能像我的祖輩那樣,做到真正的公正嚴明?」
當他走入刑堂時,所有的人都已到齊,井然有序地站在兩側。
南宮或心中升騰起一種神聖之感,他第一次感到南宮世家當家人的分量與重任!
以後的日子,是任重道遠了。
刑堂,一向是用來審查內部事務的,在如今強敵當前之際,卻來處理內部事物,要麼是南宮或處事不妥,要麼是事情非同小可。
刑堂很靜,靜得一聲干咳,也有了回聲。
南宮或從兩排人中間,走至北邊的那張寬大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他雙目威嚴地掃視一番,沉聲道︰「今日我將諸位召集于此,是要為南宮世家除去內奸!」
此言一出,眾人大嘩!
因為在此之前,是毫無征兆!
南宮或威嚴地干咳一聲,刑堂立即一片肅靜。
南宮或低而不失威嚴的聲音在刑堂中回蕩︰「我南宮世家乃武林第一世家,源遠流長,根深葉茂,數百年來,常盛不衰皆在于心齊!唯有心齊,才能眾志城城!
「而今,風雲突變,禍起蕭牆,在我南宮世家竟有了內奸!也正因為如此,我二百多弟兄,才會悉數遇難!否則,以他們的身手,江湖中有幾個門派能與之抗衡?」
眾人早已對南宮世家二百多人之死感到奇怪,也已察覺大多數人是中毒而死,但卻沒有想到出了內奸這一層上,因為南宮世家一向是以精誠團結見稱。
現在,會不會是南宮或太過敏感,在撲風捉影?
南宮或道︰「今日在我們南宮世家被殺的,乃是‘金面人’的屬下!」
眾人又是大吃一驚,因為他們一直以為孫苦白是死殿的人。
南宮或道︰「這一點,我與二當家的都知道,二當家的,對不對?」
現在是在刑堂,所以南宮或對南宮 是以職務相稱。
南宮 站了出來,道︰「不錯,正是如此。」當下,他便把經過大致地講了一遍。
南宮或等他講完,才道︰「現在,孫苦白卻死了,死在南宮世家中,這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來暗殺孫苦白的人,其武功深不可測,所以可以在數十雙眼皮子底下將孫苦白殺了滅口。」
「另一種可能,就是殺孫苦白的人是我們內部的人,所以才有機會接近他,殺了他之後,又可以很快月兌身。」
此時,南宮 道︰「以我之見,前一種可能性大些,因為我們的對手能將大哥殺了,那麼他的武功定是極高的。」
南宮或道︰「二當家的此言似乎欠妥,孫苦白本就是‘金面人’設下的誘餌,如果‘金面人’不知道孫苦白的把戲已被我們揭穿,那麼他是絕對不會殺孫苦白的,殺了孫苦白,反而更易引起我們的懷疑。」
南宮或掃了南宮 一眼,接著道︰「在孫苦白被殺之前,大伙並不知道這件事,而知道孫苦白真實身份的,只有我與二當家的。」
「所以,只要我與二當家的不泄密,那麼‘金面人’是絕對不會殺孫苦白的。」
「所以,理由很簡單,要麼是我或二當家的是內奸,將情況告之‘金面人’,由‘金面人’殺了孫苦白,要麼,便是由我或二當家的親自動手,殺了孫苦白!」
此言一出,眾人驚愕欲絕!
南宮或的話,不是明擺著指出南宮 是勾結外人的內奸嗎?
所有的人神色都變了,唯獨南宮 的神色很正常!
在這種情況下,他還神色不變,這豈非便是一種不正常?
南宮 不緊不慢地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詞?或兒,你是否擔心三叔會對你的權力構成威脅,才給我加上這麼一個罪名?」
眾人听他這麼一說,又糊涂了。權力之爭本就是常有之事。
南宮或冷笑道︰「我們各執一詞,自然是誰也壓不倒誰,但我卻有證據來證明我所說的!」
南宮 在短暫的慌亂之後,立即又恢復了他的冷靜,他冷冷地道︰「我倒要看看你能耍出什麼戲法來!」
南宮或道︰「現在,在你的手心上,已有一點烏青,不信的話,你就攤開手,讓眾人過目。」
南宮 的雙手不由自主地握了起來,但很快便又松開了,他坦然地道︰「你當是在糊弄三歲小兒麼?」
說罷,他便將雙手攤開,向著眾人。
然後,他的臉色突然變了,雖然他並沒有看自己的手心,但他從別人的眼光中已看出南宮或所說的並沒有錯!
他看都不看手心,便道︰「誰知道你在耍什麼邪術?手心上有一點烏青,又能說明什麼?」
南宮或淡淡地道︰「說明你中毒了。」
南宮 的神色變了變,忽然又閃過暗喜之色,他喝道︰「你以毒藥來暗算我,卻又反咬一日,這不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嗎?」
眾人听南宮或之言後,也有些奇怪,即使南宮或真的在他身上下了毒,也不應該自己主動說出來。
群豪不由有些躊躇,無論南宮或、南宮 誰是誰非,對南宮世家來說,都是一場驚人的變故!
南宮或從椅子上起身,向下邊走來,他邊走邊道,「如果我能夠證明這毒藥是你自己主動服下去的,你服不服氣?」
南宮 一愕,道︰「你……若我誤服了毒藥,那也是情理中事,並不值得大驚小怪!」
南宮或倏地仰天長笑,笑聲極為悲愴,眾人不由聳然動容。
笑聲忽止,南宮或的聲音冷若冰霜︰「好個情理之中!我現在就要將你的羊皮給揭下來!」
他逼視著南宮 道︰「孫苦白身上的藥,怎麼會在你的身上?」
南宮 略一慌亂,立即強硬地道︰「你莫要信口雌黃!」
南宮或道︰「你敢讓人搜身嗎?」他的目光咄咄逼人,南宮 的額頭上已有細密的汗珠滲出,他的臉開始發青。
沉默了片刻,他終于開口了︰「這是我用來治風寒的藥。」
南宮或冷笑一聲道︰「這麼說,是你自己找來的藥丸?」
南宮 聞言立覺不妥,但他已不能改口,于是故作輕松地道︰「那又如何?」
南宮或道︰「既然是治風寒的藥,那麼你便交出來給眾人過過目,又有何妨?」
在刑堂中,南宮或以當家人的身份發話,只要不違情理,那麼任何人便不能反抗,除非是鐵了心要公開反叛南宮世家。
南宮 鼻尖上也有汗了,他已察覺出事情有些不妙了,更不妙的是對于這樣的局勢,他已無力挽回。
他只能見機行事了,而見機行事,豈非便是一種被動?
他慢慢地從懷中掏出二粒綠色的藥丸來。
正是南宮或給孫苦白的那種藥!
南宮或心中不由一陣悲哀,他雖然已察覺出事情極可能出在南宮 身上,但他多麼希望這是他的錯覺!
南宮或嘶聲道︰「三叔,你為何竟如此心狠手辣?不但殺了我爹,還害死了二百多位弟兄,那可是一二百多個熱血男兒啊!」
他忽然改稱南宮 為三叔,反而更顯得他的悲憤,他的眼中,已有了一片晶瑩。
畢竟,南宮 是他的三叔。
南宮 冷笑道︰「大當家的看出什麼了嗎?」
他的聲音還是那麼冷,顯然,他並無悔意,不到時候,他是不會松口的。
南宮或也恢復了他的冷靜,他緩緩地道︰「你說這是你用來治風寒的藥,那為何我這兒也有與你一樣的藥?」
他的手心展開,里邊赫然有二顆與南宮 手中一模一樣的藥丸!
南宮 說過藥是他自己找來的,所以不可能是南官或在他身上栽贓。
惟一的可能,便是南宮 的藥就是從南宮或那兒得到的。
但如此一來,豈不是使南宮或向南宮 下毒這種推測的可能性大大增強?
南宮 也察覺出這一點,他立即道︰「你假意說要為我治好風寒,沒想到你所給的藥丸竟有毒!」他為自己的反打一耙而得意。
南宮或並不驚慌,他淡淡地道︰「你不覺得等到我提醒了你,你才學會用這種方法撒謊,會顯得太遲鈍了一點嗎?」
南宮 毫不松口︰「這是事實!這藥正是你所給的!」
南宮或忽道︰「你敢擔保你所說的每句話都是真的嗎?」
南宮 一梗脖子道︰「本來就是事實!」
南宮或道︰「你一共服了幾顆這樣的藥丸?」
南宮 遲疑了一會兒,道︰「一顆!」
南宮或喝道︰「你撒謊!」
吃驚的不只是南宮 ,還有刑堂上的其他人也是一驚。
因為哪怕南宮 真的撒謊,也已是查無對證了,南宮或總不能把他的肚子剖開來看吧?
即使剖開了,里邊的藥丸也應該化了。
所以眾人都為南宮或捏了一把汗。
從前面的對話,眾人已相信了南宮或的話,但南宮或對南宮 一直是打而不倒,南宮 步步為營,絲毫未露出什麼馬腳,只是有些閃爍其辭而已。
南宮 立即抓住這一點不放︰「但願大當家的不是血口噴人,能拿出一個真憑實據來。」
南宮或道︰「如果拿出來,你便服罪嗎?」
南宮 一愣,遲疑了片刻,重重地點了點頭,又適︰「如果拿不出來,你便要為自己的誣陷罪負責,滾出南宮世家!」
南宮或沉聲道︰「儲位便做個人證!」
言罷,他一步一步走向南宮 ,神色凝重。
眾人有些驚訝地望著他,不知他能用什麼手段來證明這一點。
南宮或在南宮 面前站定。
南宮 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
南宮或一笑,道︰「你放心,我不至于在如此大庭廣眾之下殺了你,我會讓你死得心服口服!」
他突然出手了,並指成劍,閃電般點向南宮 的「通谷穴」。
眾人大驚失色!
南宮 立即側身滑步,右手向腰上之劍模去!
當他的手挨上劍身時,他的「通谷穴」突然一麻,身子便不能動彈了。
南宮或沒有歇手,以極快的身手在南宮 身上點擊戳拍,快得不可思議!
便听得「哇」的一聲南宮 突然狂吐起來!
南宮或這才住手!
這場變故,實在太快了,眾人先是以為南宮或要向南宮 下毒手,正自心寒,即又發覺不是那麼回事。
當眾人看到南宮 的嘔吐之物中有二料藥丸時,便什麼都明白了。
突然響起了一聲悲呼︰「爹,你好糊涂!」
眾人循聲望去,卻是南宮 的兒子南宮奇!
他已淚流滿臉,瘋狂地向門外跑去!
立即有人上前攔截,卻被南宮或喝止了。
南宮奇便被夜色所淹沒了。
南宮或緩緩地道︰「現在,我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一遍。」
待他說完,眾人大嘩!
他們沒想到其中有這麼一番曲折!
南宮或在椅子上坐下,問道︰「刑堂的弟兄還剩幾個?」
走出來的只有七個人。
南宮或嘆了一口氣,道︰「背叛罪與謀殺同門罪、泄密罪,三罪並立,該如何處置?」
一個下額僅是一大把黑胡子的漢子恭聲應道︰「亂刀處死!」
南宮或吁了一口氣,緩緩地道︰「執行吧。」
南宮 已被南宮或點了穴道,根本無法反抗,立即被架了出去。
數聲慘叫聲響起,一聲比一聲淒厲。
終于,慘叫聲戛然而上。
南宮 又被架了回來,不過這時,他已是一具死尸了。
他死得並不干脆,身上至少中了十幾刀。
南宮或沉聲道︰「埋了他,但不得與列祖列宗同墓!」
內奸雖除,但南宮或卻無絲毫興奮之感。
他在椅子上靜坐片刻,刑堂內鴉雀無聲,氣氛有些壓抑。
南宮或抬了抬手,道︰「此事就到此為止,諸位也不得與南宮奇為難。」
車無前朗聲道︰「如今我們兩面受敵,一方面有死殿,另一方面有‘金面人’,而且勢力都很大,不知少主有何良策,可為死難弟兄報仇?」
南宮或道︰「雖然死殿也是邪教,但到目前為止,他們還未與我們南宮世家正面沖突,只是曾幾次向我下手而已,而」金面人「卻是慘殺我南宮世家弟兄之人,所以當務之急,是去對付‘金面人’,盡量避免與死殿發生沖突,免得月復背受敵,唯有將‘金面人’除去,我們才能安心對付死殿之人。」
眾人听他說得有理,都齊聲應是。
于是,南宮或便開始著手安排了。
***
當夜子時,從南宮世家閃出一彪人馬,約模有四十人,每個人都是身著勁裝,懷揣利器,殺氣騰騰地向西而行。
孫苦白交給南宮或的線路圖上所標示的死殿位置,正是往西而行。
就在這一行人離開南宮世家僅三四十丈距離時,只見從南宮世家大院外的一棵古松上飄掠下一個人影,輕捷異常!而且蒙著面。
然後,另一棵樹上飄下來一個人,二人合作一處,借著夜色,尾隨于那一幫人之後而去。
在他們二人離開時,南宮世家院牆外的草垛突然一動,竟從里邊鑽出一個人來!
此人正是南宮或!
他輕輕一彈指,四周立即有十幾個人影如鬼魅般出現。
南宮或打了一個手勢,這十幾個人便與南宮或一道悄悄地跟在兩個蒙面人之後。
前面的四十余人疾行如風,一直是沿圖上所示的路線而行。
行出約模十幾里路,他們坐了下來,圍作一堆似乎在商議著什麼。
然後,這四十幾個人,便分作三批了,但他們所圍擊的方向卻是一致的。
尾隨于他們之後的兩個蒙面人竟也在一起嘀咕起來,因為他們只有兩個人,無法跟蹤三路人馬。
嘀咕了一陣子之後,他們竟折向北邊那條小徑了。
他們不知道,在他們的身後,有十幾條人影!
當他們放棄跟蹤,折了方向後,夜空中響起了貓頭鷹的鳴叫聲,三長二短。
蒙面人絲毫未察覺出有異常之處,仍是向北而行。
此時,分作三批的四十余人竟全都返了回來,在他們分散開的地方,南宮或正等著他們。
四十多人與十幾個人匯作一處,立即向南宮世家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