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炎二年六月,磨蹭了十來天後,範瓊深知此行風險甚大,帶上了全部的兵馬,幾萬人浩浩蕩蕩開赴臨安。
消息傳來,趙構和幾個知情重臣一陣緊張,秦申站在高高的西城城樓上,望著洪州的方向,喃喃道︰「終于來了!」
夜里,幾騎先後出城,向鎮江和平江府的方向疾馳而去。
就在範瓊啟兵後不久,王彥風塵僕僕,趕到了臨安,四十歲上下的年齡,羽扇綸巾,風度翩翩,實在無法將他和威名赫赫的八字軍聯系在一起。秦申大喜,雖然已經跟黃前善勾搭上了,可他在八字軍中的號召力,遠沒有王彥強。
為免聲張,秦申帶著他秘密求見了趙構,趙構大悅,扶起拜倒在地的王彥,道︰「愛卿辛苦了。」
「為陛下分憂,是微臣的責任。」
「好好……」這話趙構听了非常舒服,連說了好幾個「好」字,「待擒了範瓊那賊人,王卿的人馬,就編入御營軍吧。」
「臣遵旨,謝陛下隆恩。」
編入御營軍!這不是到了自己的手上?!一旁的秦申心中狂喜,正謀劃著套套近乎,怎麼把王彥拉過來,沒想到趙構一句話就解決了,皇上到底是皇上!
王彥的名頭可是比自己響多了。想到這里,他趕緊拜道︰「陛下,微臣舉薦王將軍為殿前都指揮副使!」
王彥一愣,不可思議的看了他一眼,不明白這個剛剛一面之緣的都指揮使為何對他如此親眼有加。
趙構更是驚奇,顯然他對王彥並不怎麼了解,八字軍雖屢有耳聞,可那也只是太行山區的一支義軍,跟朝廷的王師相比,還是差了很遠,否則他也不會那麼痛快就接受了王彥的致仕,將八字軍一手交給了範瓊。趙構遲疑了一陣,心有不甘道︰「準……奏!」
「謝陛下。」秦申大喜。
趙構很是疑惑,看了秦申好一會,想他從沒有給自己舉薦過誰,而且隱隱覺得,以後依仗他的機會還很多,遂道︰「秦申,御營軍的任免,你自己定吧,然後報給李相備案即可,任免方面,以後不必事事奏請。」
「臣遵旨,謝陛下。」秦申又是一喜,正不知道張宗顏等人怎麼處理才好,周偉和江雨剛已經升了都統制,而他們的上司張宗顏還是個副都統制,怎麼也說不通啊。
听到皇上直呼其名,眼前這個年輕的小子顯然恩寵有加,王彥的心里又咯 了一下,望望秦申,不禁高看了幾眼。
幾天之後,範瓊帶著幾萬人馬,悠哉游哉來到了臨安城,按照秦申的要求駐扎在西門外,趙構命他釋兵入見,可範瓊明顯信心不足,心存戒備,硬是要帶兵入城,幾經交涉,還是帶了兩千士兵入城,搞得臨安城里到處都是他的兵。
趙構強壓住怒火,召見了範瓊。有了兵馬在城里,城外還有好幾萬,範瓊一臉得瑟,進了朝堂,好在還行了天子之禮。
參拜完,趙構勉強堆起笑臉道︰「範卿一路辛苦,有範卿拱衛京師,朕心無憂矣。」
範瓊听了,更是得意,道︰「陛下,臣奉命據守,與金賊血戰數日,無奈友軍退守,臣只好引軍南撤,為陛下保全實力,圖進援中原之策。」
真夠無恥的。秦申暗道。趙構憋得滿臉通紅,良久道︰「愛卿有心了。」
範瓊繼續道︰「臣有兩事,需奏請陛下。」
「愛卿請講。」
範瓊微微一笑,拜道︰「陛下,請赦免左言等人朋附苗劉之罪,左言等人受苗劉蒙蔽,一時不慎,請陛下明查。」
苗劉兵諫,他範瓊竟然敢為這種叛亂的參與者說情,這事也不是他該管的啊,腦子實在病得不輕!趙構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沒有言語,秦申見狀,生怕他露出馬腳,急忙出列道︰「陛下,範將軍所奏,可著臨安府重新核查,按律處置。」
趙構猛然驚醒,點頭道︰「好,就依秦卿所言。」
範瓊得意地看了秦申一眼,投過來一個善意的微笑,轉頭繼續道︰「陛下,本朝祖宗之法,不許河東、河北、陝西人在三衙任職,現在三衙缺人,請陛下任命臣一個殿前司的職務。」
範瓊也不客氣,直接要官了。韓世忠、張俊、劉光世都是陝西人,他言下之意,三衙的三帥九官都沒他們的份,只有他範瓊才有資格。
見趙構不語,範瓊意味深長道︰「陛下,臣已招安了淮南、京東的各路盜賊,共十九萬人,他們都願意听臣節制。」
這次是直接威脅了!趙構無奈,強堆起笑臉,道︰「範卿所奏,容朕與諸位宰執商議之後再定,定給範卿一個滿意的交待。」
出了朝堂,秦申一陣悲哀︰我怎麼踫到了這麼一個對手啊!平白無辜把自己的智商拉低了好幾個檔次!
範瓊這次覲見的表現,只得到了一個結果,朝中文臣武將的意見達到了空前的統一︰只解除他的兵權不行,此人,必須殺!
散朝之後,樞密副使張浚笑呵呵走到範瓊跟前,抱拳道︰「範將軍,老夫略備薄酒,為將軍接風,還請將軍賞光啊。」張浚執掌樞密院,掌管全國的兵馬,由他出面再合適不過。
範瓊回了一禮,面有難色,秦申在一旁笑道︰「範將軍,秦某早就盼著和將軍把酒言歡,也在受邀之列,機會難得啊,哈哈……」說完,湊到他的耳邊,神秘道︰「將軍不是想看更好玩的節目嗎?秦某也是在張大人府上才長了見識……」
範瓊一听,抱拳對張浚道︰「多謝張大人,範某準時到府。」說完,哈哈大笑,揚長而去。
看著他的背影,秦申冷冷一笑,隨著張浚來到了樞密院,韓世忠、王彥等已經等候多時,進到內室,張浚沉聲道︰「此人不殺,必為我大宋禍患,秦大人,開始安排吧。」
「是,張大人!張俊和梁紅玉部,現狀如何?」
「已經到了,潛伏在指定位置,賊營正常,未見異動。」
秦申點點頭,掃了眾人一眼,盯在韓世忠的身上,緩緩道︰「韓將軍,範瓊赴宴,必會帶大隊兵馬,數目不敢確定,他的城中駐地,將軍負責,這些都是他的親兵,不降者,絕不能手軟!」
「哈哈,老夫又有好些日子沒見過血腥了!」韓世忠不屑道。
秦申笑著看看他,道︰「將軍,事關重大,不可馬虎啊。」
「秦大人放心,包在老夫身上!」
秦申轉過頭,吩咐道︰「周偉,抽調禁軍兩百,埋伏于張大人府內,多備箭矢;楊沂中,領兵一千,埋伏在府前民房,一旦動手,迅速封鎖所有街道,不可放走一個!」
「是!」兩人齊聲道。
「李顯忠,死守住西門,不可放一個賊兵出城,張景,馬上出城,令江雨剛部向西門靠攏!」
「是!」
最後,他轉向王彥,道︰「王將軍,黃前善可有接觸上?」
「聯絡上了,八字軍听將軍號令。」
「好!八字軍先別動,相機而動。」內部作亂,效果會更好。秦申滿意地點點頭,環顧眾人道︰「事關重大,諸位各司其職,不可懈怠,違令者,軍法從事!」
「是!」幾人答應一聲,匆匆出門,誅殺範瓊,早已籌備多日,軍令雖然緊急,卻也有條不紊。
午後的朝堂,趙構盡量保持著鎮靜,看起來和往常沒什麼兩樣。按照預先的計劃,有大臣奏報說江北發現了盜賊。趙構立即下了一道詔書,讓張浚派兵渡江去捕盜,並命他退朝後請範瓊、劉光世、秦申等一起認真商議,如果事有緩急,相互之間如何策應。
讓趙構再添一把火,是防備範瓊找借口不來,有了趙構的命令,範瓊再怎樣也找不到理由了。退朝後,張浚回到了府上,呂頤浩、劉光世、秦申等人陸續到來,擺好了鴻門宴,就等著範瓊。
秦申閉上了眼楮,耐心回憶了一遍各個細節,確保萬無一失,方放下心來,同幾位在大廳喝茶聊天。
過了一會兒,範瓊來了,果然如秦申所料,他帶來了大隊的軍兵。
仗著門外有兵保護,範瓊進了張府,一副意氣自若的樣子。張浚等人不慌不忙,請他入座。寒暄了一陣,範瓊對張浚道︰「範某听說張大人府上,有些特別的節目,先讓範某開開眼界如何?」
秦申在一旁笑道︰「範將軍,你真想看嗎?」
「當然當然。」
「好,張大人,不如先給範將軍先開開眼界。」秦申笑著回頭道。
張浚拂須一笑,轉過頭,朝里間喝道︰「周偉!」
听到號令,周偉領著十來個精兵,迅速從四面閃了出來,範瓊的親兵來不及反應,瞬間被砍翻了幾個,把守住了門口。周偉飛身一躍,已經到了他的跟前,範瓊正待起身,一柄長劍架在了脖子上,他嚇得一個哆嗦,癱倒在椅子上,心頭一陣惶恐︰這他.媽哪里是捕盜,分明是捕瓊啊。
以此同時,一根響箭從張府飛向了天空,廳外傳來一陣喧鬧,埋伏在張府的將士齊齊跳出,一根根冷箭對準了府上的範軍,秦申一個箭步,早已沖到門外,大手一揮,喝道︰「放!」
利箭嗖地一聲,如雨般砸向了範軍,一陣陣慘叫頓時響起。府內的範軍並不多,只有幾十個,瞬間已被射殺得一干二淨,這些都是範瓊的死忠,秦申毫不憐惜。
料理完府內,幾百將士迅速翻到院牆上,張弓搭箭,又是一通亂射,府外的街道,已是一片混亂,喊殺聲此起彼伏,楊沂中挺著長槍,一馬當先,沖到了院門口,大喝道︰「首惡已誅,降者不殺!」
一通拼殺過後,府外也慢慢平靜了下來,楊沂中撞開院門,拜道︰「將軍,無一人漏網,正清點降軍!」
秦申微微一笑,道︰「辛苦了,這里換周偉的人料理吧,將軍帶軍速去西門!」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