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蕭一默三人停步交談時,在蒼山右脈的山巔之上。[我搜小說網]
月輝灑下,只見兩道身影正迎風站著,衣衫獵獵作響,兩人的目光都一齊眺望在那蒼山左脈的山頂處。
細看時,那是兩名剃了光頭的僧人!
其中一人,面目慈祥,眉須皆白,渾身上下透出一派莊嚴正氣。如得道高僧,一身袈裟金光閃耀,手里正托著沉重的木魚。左手手腕則戴著一串晶瑩剔透,呈現淺褐色的佛珠,似那諸佛般神聖而不可侵犯!
另一人,卻是一名面容憨厚的青年和尚,年紀約莫十八、九歲。濃眉厚鼻,耳大肩寬。但他的雙眼卻極為清澈,似能看穿世間諸般假象。此時的他身穿黃色僧袍,手執一根約兩米長短的木棍,正靜靜地站在老僧身旁,一言不發。
任夜風吹來,兩人就這般站著,許久、許久
直至大地似乎凹陷下去,整座蒼山右脈也連同震動之時。那年老和尚干皺的臉龐上,浮現出悲憫的神色,待目光從左脈山巔處收回,不由輕嘆了一聲道,「阿彌陀佛,我佛慈悲。」
「師父,弟子有一事不明,還請告知。」見老和尚低吟佛號,青年和尚則挪動身子往後退下一步,微微彎腰作聆听狀,出聲恭敬問道。
老和尚卻是搖了搖頭,再次吟出一聲佛號,接著轉過身子,看著青年和尚微微一笑道,「念虛,你問為師之前,可還記得本寺法旨?」
「弟子記得。」青年和尚念虛忙應聲道,聲音洪亮之極,「佛渡有緣人,眾生皆平等。」
「既眾生平等,你為何退下一步,不與為師齊肩?」老和尚看著青年和尚,眉間有了笑意。
青年和尚聞言,臉上憨厚之色愈濃。但一時間似想不到該如何巧妙地應答,臉龐上不由閃現出焦急之色,囁嚅著遲疑說道,「師父師父為大,弟子為小,自古以來,小的小的就要尊敬侍奉大的」
說著,青年和尚的臉上竟紅了一片,像做錯事情一樣,把頭垂得更低。[我搜小說網]
老和尚听青年和尚竟拿大小來解釋自己所問,當下不由啞然失笑。眯起的雙眼中,慈祥之色卻也更濃了三分,接著微微一笑道,「念虛,自襁褓開始,為師便一直把你帶在身邊,至今怕已有十八個春秋。為師眼中,你生性天真善良,稟性淳樸無暇,這自然是件好事。但與人說話,卻少了幾分魄力及膽識,便與為師談話,臉紅的習慣還未改去,這對你將來行走這修真界,可不是好事。」
老和尚輕輕一嘆,目光中慈祥之色褪去,有了些復雜的光芒在閃爍著,繼續說道,「今次為師暗自帶你出來行走,其中一個心願,便想讓你明白這世間人心之復雜,絕不是你在寺中所看到的那麼簡單。且為師年歲已老,能庇護你一時,卻無法庇護你一生。因此,有些事情,你自己必須要去面對,去承受」
「如此,你,可明白為師的用心良苦?」說到此處,老和尚的聲音中蘊含了滄桑。又似經歷千轉世事,有著看透世間一切假象的寧靜。更多的,卻是一種希冀,一個願望。
一種看見自己所教弟子能大徹大悟的希冀!
一個自己所教出來的弟子能超越他師傅,成為這修真界更加強大的存在的願望!
念虛的身子忽然有了輕微的顫抖,接著慢慢抬起頭。
待他的目光看向老和尚時,卻不知,後者此刻也正安靜地看著他。剎那間,念虛心神一蕩,只覺得心里一股暖流瞬間流遍了全身。一時間,竟讓得他的眼眶有了淚花的閃爍,哽咽著輕聲道,「師父,弟子」
「痴兒」
老和尚臉上復又出現慈祥之色,隨即伸出一只干枯的手掌,放在念虛的頭頂輕輕撫模著,輕聲嘆道,「出家人喜怒不言于色,戒痴戒嗔、戒貪戒欲、戒酒戒色,戒愛戒恨。放下虛幻真假,放下情愛恩仇,放下一切,方能心無一物,大徹大悟,成就我佛之道。你若不能戒這八根,又如何能把為師傳你的《佛悲咒》練至大成境界?听為師的話,且莫再哭,傷了你這十八年的佛行。」
老和尚輕聲道來,可那一字一句卻如春風般,化作陣陣感動,瞬間便填滿念虛的心房。令得他此刻只覺得腦海中一片空白,也不知哪里來的一股熱血沖上頭腦,仿似十八年來一直禁錮著自己腦海里的東西也被這一股熱血所沖破。
說莫哭,可情至深處,何人可以止住哭?
當下念虛便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就此縱聲大哭了起來。
那哭聲,如孩童受了委屈在父母面前所哭一般,單純童真,毫無半點的矯揉造作!
那哭聲,也很真,很美!
那一哭,哭出的是人內心深處最珍貴的東西,情!
那一哭,也哭出人世間最純粹最無暇的東西,感動!
哭聲,卻如一座橋梁。左岸是那亙古不變的情,右岸是若春風般和煦的感動,中間流淌而過的,是那永遠都不會干涸的淚水!
夜風,在念虛大哭的一瞬,也驟然安靜下來。
整片天地,整個星空,似乎也因這一道哭聲,而寂靜了下來。
此時,此刻。
冷冷的深夜,忽然有了些溫暖之意。
念虛縱情哭了一會,似把這十八年來所有的委屈和不悅都哭了出來。然後伸手拭去眼中的淚水,止住了哭聲。但在那哭紅的雙眸中,仍若瑪瑙一般,透出極為清澈的光芒。
仿佛這一哭,已用他的淚水洗滌清他心里的塵埃,使得他的眼眸與心明清如鏡,再也染不入這世間半點的俗氣。
「阿彌陀佛,哭出來,也未必是一件壞事。竟然你已明白,為師便也放心了。」
老和尚似能看穿念虛所思所想,見後者止住哭聲,不由捻須一笑,眉間有了滿足的笑意。接著袈裟向前一甩,在他手中的木魚便猛地往身前拋去,繼而雙手合什,低吟一聲佛號。
卻見,被他拋在半空中的木魚,此刻竟猛然爆發出一陣柔和的木黃色光芒。且隨著那光芒的強盛,那木魚竟也逐漸放大。
眨眼之間,本是兩個拳頭般大小的木魚,居然便化作可容五六人盤坐的巨大木魚!
使人遠遠望去,如一個巨大的圓盤,散發出道道柔和的木黃色光芒。那光芒的射出,仿似有著洗心清神、定氣養精的妙處,讓得一步踏上去的念虛全身一震,只感覺無比的舒適。剎那間,他的心神也完全安靜下來。
陷入安靜的那一刻,他只覺得和外界的天地似乎徹底隔絕開來,再也听不到一點的聲音。
那種安靜,也不似孤身走夜路般的幽謐安靜,而是一種尋找到自身歸宿般的祥和寧靜,是一種來自心底最深處的安然。很祥和,很舒適。仿似世間任何事物,也無法比得上這種來自心靈的安寧與清靜。
「上古九帝,命造浮屠古塔,封陣蒼山。萬古一出,聚血神州既然老衲來了,便要給這蒼生個交代。」老和尚臉上浮現出最初的悲憫之色,望著蒼山左脈的山巔處,喃喃自語著。
在他二人足下的木魚,似有了靈性,听老和尚的話後竟輕微一震。隨即化作一道黃光,以極速朝蒼山左脈的山巔掠去。
沿途所過,卷起陣陣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