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往日不同的是,丁克沒有去民生藥房,而是直接回到了自己在塘橋鎮居住的地方。那里是一棟兩層小樓,顯得有些偏僻,但非常的靜謐。屋子的面積很大,但幾乎沒有擺設什麼東西。除了一張桌子,幾把椅子,一個櫃子,一張床,還有一台電視機和電話之外,就沒有什麼其他的東西了。
他來塘橋鎮工作的時間很短,拿的工資也很低,根本沒有經濟能力去置辦什麼奢侈的物品。再說了,多年的軍旅生涯,也讓他養成了一種簡單、簡約的生活方式。
他雖然是一個官二代,但並不是一個追求享受的人。他有自己的生活方式,雖然這樣的方式未必被其他人認同和了解。
走上二樓的臥室,坐在那張巨大的辦公桌子前,丁克月兌掉了身上的襯衫。他的個頭很高,幾乎達到了一米八五,他的身材也很勻稱,雖然算不上肌肉型男子,但絕對夠結實的。有點粗糙的皮膚顯出古銅色的色澤,給人一種很陽光的美感。可惜的是,在他的右胳膊上,還有大腿上,留下了幾處觸目驚醒的傷疤,影響了這種美感。
也許時間夠久了,傷疤的痕跡已經不是那麼的明顯,但看樣子,這輩子恐怕都無法消失了。那些傷疤的形狀也很奇怪,仿佛是被什麼野獸撕咬留下來的。不知道是他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受的傷,還是其他的原因造成的。
丁克簡單的活動了一下四肢,然後模出一支香煙。他一只手指夾著香煙,另一只手從抽屜里拿出了一張紙。這張紙,是他從死者邵麗的身上找到的。作為一個曾經是軍人,現在是警察的他來說,第六感告訴他,這張紙不簡單。因此,他隨手就裝進了自己的口袋。
這張紙並不是信紙,而是一種類似于筆記本上的紙。其中一個邊顯得非常的不規則,顯然是從某個筆記本上撕下來的。紙上的用藍色墨水筆寫滿了字,字跡很秀氣,一看就是出自女子的手筆。
丁克沒有見過邵麗身前的筆跡,所以此刻並不能確定這些字就是她留下來的。但紙上的內容讓他很意外,也讓他對這個女孩子的死亡原因,有了一個初步的了解和認識。看完紙上的內容之後,他將紙張折疊成一個方形,然後放在了一個筆記本中。他合上筆記本,將之塞進了抽屜。
事發的現場已經被自己破壞了,丁克不知道刑警隊的同志能否還有其他的發現。但是,就以他對現場的勘察和目前手中掌握的證據來看,邵麗雖然是自殺的,但並非是她自己情願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是受到了脅迫,才不得已選擇了短見,結束了自己寶貴的生命。以此,來逃避一些難以忍受的痛苦,以及可能給家人帶來的巨大傷害。
想起那具躺在床上的冰冷尸體,想起她臨死前臉上的不甘和絕望,憤怒和憂傷,想起自己的手指觸模在某個不該觸模地方的詭異感覺。丁克突然覺得,這個女孩子,其實不該死的。可惜的是,現實就是如此的冷酷無情,某些原因,終于奪去了她的寶貴生命。
就在丁克陷入沉思之中的時候,門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他站起來,才轉身,就看見副所長余威走了進來。來的只有余威一個人,而且沒有開車過來。不然的話,他絕對逃不過丁克的眼楮和耳朵。
「頭兒,你怎麼來了?」丁克很意外的問。
「老大讓我過來看看你。」余威笑著說。他說的老大,指的是所長王大年。
「頭兒,請坐。」丁克站起來,幫余威搬了一把椅子。
余威在椅子上坐下,然後拿出香煙,扔了一支過去。
「頭兒,喝水麼?」丁克接過香煙,問。
余威搖頭,他將香煙點燃,抽了一口,才說︰「丁克,把你手中的東西拿出來吧。你再不拿出來,老大要著急了。」
「頭兒,你別開玩笑了,我身上怎麼會有老大要的東西。」丁克搖頭,笑著,然後低頭點香煙。
「死者邵麗的房間,你和老大在里面呆的時間最長。」余威也沒生氣,笑著說︰「要說你沒什麼發現?為什麼要故意將現場破壞掉?給刑警隊的同志們上點眼藥。這沒什麼,誰讓他們一個個整的和王八似的,目中無人呢。但是,作為一個人民警察,我們必須明白自己的身份和職責,我們必須認真的對待案子,對死者負責。老大既然決定了搞這個案子,我們做兄弟的總不能不幫上一把。」
「頭兒,該說的我都在會議上說了出來,該交的我也在會議上交了出來。」丁克搖頭,苦笑︰「我手中,現在真的沒什麼東西了。」
「你小子,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了。」余威見他表情很真摯的樣子,一下子氣笑了,說︰「丁克,你別以為自己能糊弄我和老大。我實話告訴你吧,老大昨天將你一個人丟在事發現場,並不是沒有目的。」
「他能有什麼目的?」丁克心里有點吃驚,但還是硬著頭皮說︰「他就是不想和刑警隊的那些王八們打交道,才溜掉的。」
「好吧,我直說了吧。」余威笑了︰「老大將你丟在那里,一來是為了尋找證據,二來是為了給刑警隊的同志上眼藥。你是我們所里唯一的新人,參加工作的時間也不久。資歷淺,工作經驗也不足,如果出了什麼錯兒,刑警隊的同志就算心里不舒服,也只能吃個啞巴虧,有苦說不出。」
「老大在利用我!」丁克氣的幾乎要跳起來了。
「你小子一天到晚吊兒郎當,沒個正經模樣,老大不利用你,利用誰。」余威點頭,笑著︰「這是你自找的,怨不得老大。」
「這頭老狐狸。」丁克低聲吼了一句。
「不錯,老大就是一頭老狐狸。」余威點頭,非常認同,說︰「其實老大一到事發現場之後,就感覺這個案子不簡單,可以搞上一下。搞好了,那是全所的榮譽。搞不好,還有刑警隊的那些同志們背黑鍋。人命案向來是大案。不管死者是自殺,還是他殺,不將所有的問題都弄清楚是不可能結案的。刑警隊的那些同志不希望招惹是非,但這一次,老大自然不會讓他們如願。」
「老大,什麼時候變的這麼陰險了。」丁克仿佛第一次認識王大年這個人一樣。
「老大一直很陰險,只是你沒有發現而已。」余威告訴他。
「行了,頭兒,你回去吧,我手里真沒什麼東西可拿出來的。」丁克感覺王大年太可惡了,心里非常的氣憤,自然而然采取了不合作的態度。
余威听了他的話,並沒有生氣,再次模出一支香煙,叼在了嘴里。
「頭兒,你得相信我。我是黨員,我是人民警察,我是有黨性和工作原則的。」丁克見對方不相信自己,立刻表情嚴肅,拍著胸脯大聲的說︰「這是一起人命案,不僅所里重視,我個人也非常的重視。如果有證據,我能不交給所里麼?那是原則性錯誤,我懂得。」
「丁克,我相信你。」余威抽了一口煙,才說︰「但是,老大不相信你。」
「那行,等我有時間了,直接找老大解釋去。」丁克說。
「你別解釋了,就算你有時間,老大也沒有時間。」余威告訴他,說︰「老大有句話,讓我問問你。」
「他想問什麼?」丁克有點好奇。
「老大想問你,模女人的咪咪到底是什麼感覺?」余威也感覺這個問題很奇怪,所以表情和語氣也就奇怪了起來。
丁克突然感覺自己渾身僵硬,心中的怒火往上面直躥。
「這是老大問的?」
「是?」
「那你回去告訴老大,讓他自己去模一下不就知道了。」丁克暴怒。
「老大說他不用模也知道,就是想問問你的感覺。」余威很認真的說。
「行,老大狠,頭兒,你也狠。」丁克轉身,從抽屜里拿出筆記本,將里面夾著的紙拿了出來,然後遞過去。
「這是我從死者身上找到的。」丁克說︰「筆跡雖然還沒有比對過,但從筆跡分析,很可能是出自死者之手。應該是她在臨死之前,寫下來的。至于寫了什麼內容,你自己可以看,字跡很公正,也很清晰,沒有繁體字,也沒有生僻字,語句很通順,內容很通俗,非常容易理解。」
余威知道這小子是真的生氣了,笑了一下,將那張紙接了過去,然後小心的收好。
「丁克,你是第一個到達事發現場的人之一,說說你的想法吧。」余威端正了一子,說。
「死者雖然是自殺,但從她臨死前的表情和掙扎的痕跡來看,應該不是心甘情願的。她用如此方式結束自己的寶貴生命,可能是有難言之隱,也有可能是受到了脅迫。」丁克想了想,才說︰「死者生前,曾在京華市某權貴的家中做過保姆工作。當然了,這位權貴到底是什麼人,還需要調查才能了解。死者放棄自己不錯的工作和優厚的待遇,突然回到老家,而且突然自殺,確實讓人難以了解。要想弄清楚真實的原因,我看還需要從她的雇主那里展開調查才行。另外,死者還有一個年紀不大的妹妹,據了解,也在京華市上班,至于從事什麼工作,目前還不得而知。但家里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死者的妹妹卻沒有出現,這個情況非常反常,也應該調查一下才行。或許,從死者的妹妹那里,我們會有很重要的收獲……」
「死者的妹妹叫做邵美,今年16歲,確實在京華市上班。」余威听著他的話,一直在點頭。等他說完了之後,才開口︰「老大的意思是,讓你在最短的時間內,將這個叫做邵美的女孩子給找出來。」
「我不干。」丁克一口回絕。
「這是工作。」余威表情嚴肅的說。
「所里的民警又不是我一個,為什麼不把這個工作交給其他人?」丁克反問。
他不是不願意接手這個工作,而是不希望去京華市。自從他被驅逐到塘橋鎮之後,雖然父子之間的關系不是很嚴峻,但他真不希望和自己的市長老爸有什麼交集。
「听說邵美長的很漂亮,比她姐姐還漂亮。」余威笑著說︰「老大說,這個工作最適合你。你仔細考慮一下,盡快的給我回話。」
「老大,就是一個混蛋。」丁克嚷了一下。
「老大說,你也是個混蛋。」余威笑了,帶著到手的證據,笑眯眯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