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到了傍晚時分,人聲鼎沸的運動場上漸漸的人影疏廖,血紅的夕陽下學生們歡歌笑語,三五成群,彼此訴說著著一天來的開心的所見所聞。
高一三班的學生們興高采烈地聚集在一起,這一次是他們班級獲得金牌最多的一次,加上唐川和周群聯手奪得的「兩人三足」冠軍,班上擁有整整十一塊金牌,在學校獨佔鰲頭。而這十一塊金牌中,有三枚就是唐川獲得的!
這個平日里悶聲不響,名不見經傳的少年在校門口給眾人的驚訝之後,再一次震動了每一個人,再也沒有一個人敢小看他了。
宋佳此時揮舞著手中的索尼照相機,站在人群中,大聲吆喝道︰「哎哎,大家靠攏一點,動作快一點,再晚了光線就不好了!配合一下,配合一下!」
在這次運動會中,最活躍的並不是得獎牌最多的唐川,反而是她這個活蹦亂跳的高挑少女。這個運動場上似乎哪里都能看見她的身影,哪里都能听見她為同學們加油吶喊的聲音,熱心腸的美少女此時臉蛋興奮得紅撲撲的,指揮著班上的同學們站好,方便她拍照留念。
「哎,唐川,有人欠你錢了?你干嘛板著個臉?」宋佳從照相機後面抬起腦袋,大聲喊這。
「呵呵,就是啊,好歹你是班上的功臣,來,給妞笑一個!」站在他旁邊的周群笑著打趣,引起班上同學們的一片笑聲,他們太喜歡這個美麗漂亮卻又平易近人的老師了。
唐川站在最前排,覺得有些尷尬,他從來沒有站在最前排過,雖然他個子在班上一直很矮,但是拍照的時候總是被安排到最後面。往日里從來沒有得到過這樣「特殊」照顧的少年覺得十分別扭,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他之所以板著個臉,那是因為方才古德里奧突然反問了他一句話。
「為什麼他們的熱情與友誼會在你成為了強者以後才出現呢?」
這短短的一句話,字字誅心,頓時澆滅了少年滿腔的熱情與興奮,這種對人性最根本上的質問與鞭撻讓少年陷入了深思。
我不知道,少年抬起頭來,看見宋佳滿臉的笑容。
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在我擁有了亡靈之力之後,他們會突然變得對我熱情了起來?特別是班上的漂亮女同學們,為什麼她們的眼楮會一個個不經意的向我看來?
這個問題不能多想,一旦多想,少年會對所謂的人性徹底失望,他不僅不會感受到同學們溫暖的笑容,反而會對這種質問下所展露剖析出的人性而感到冰涼徹骨,其心可誅!
古德里奧在拋出一個冰冷如手術刀一般的問題之後,便又陷入了沉默。
他總是這樣,在少年最不經意的時候提出一個深刻而又陰冷的命題,然後再將自己藏進黑暗之中,留下少年一個人獨自思索。
「嘿,在想什麼呢?這麼入神?大哲學家,是不是在思考宇宙是怎樣誕生的?」周群在一旁用肩膀拱了拱他,臉上帶著濃濃的笑意。
周圍一片善意的笑聲。宋佳見眾人站好,正準備拍照,卻突然發現數碼相機的內存不夠了,她低著頭,嘴中嘟囔著︰「內存不夠了,刪掉哪些相片好呢?」
唐川在周群的調侃下勉強笑了笑,沒有說話。當他定了定心,不再思索這個問題,將眼楮抬向宋佳的時候,他卻突然看見了一張驚慌慘白的面孔。
宋佳她的手顫抖得很厲害,她看著手中照相機內方才不經意間翻過的一張照片。
這是她和她的六個伙伴們在防空洞講鬼故事時照的照片,里面七張笑臉各不相同,但唯一讓她突然覺得渾身寒毛倒豎,心中驚恐害怕的卻是,里面和她們一同拍照的一位男生陳祥的頭像被人用鐵錘狠狠砸過一樣,五官揉在了一起,鮮血淋灕,模樣可怖得讓她渾身上下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佳佳,你怎麼了?」宋佳的閨中密友何瑩最為了解她,見她有些神情不對,便大聲問道。
一定是幻覺!使勁揉了揉眼楮的少女抬起頭來,勉強笑了一下,將數碼相機調成照相模式,聲音有些沙啞地對他們喊道︰「大家一會听我喊茄子!」
她舉著相機,手微微有些顫抖,大聲道︰「一,二,三,茄子!」
同學們齊聲喊道︰「茄子!」
一陣閃光,全家福就算完成了。
周群招呼來一位男老師接替了宋佳,讓她也加入到人群中,大伙又嘻嘻哈哈的照了幾張,然後這才各自道別,作鳥獸散。
宋佳緊緊握著手中的相機,忍不住又翻到那張相片,只見陳祥一張破裂的面孔對她幽幽的陰森一笑……
「操***,這個家伙有什麼好?不就是運氣好麼?你瞧他那小人得志的樣子,恨不得全世界都來崇拜他一樣,操,老子就看不慣他這個鳥樣!」在回家的路上,陳祥將一罐可口可樂喝得底朝天,吐了一口氣,然後用力用手將罐子使勁揉癟,仿佛這便是他方才咒罵的對象。
張永看著這個伙伴,笑了笑,說道︰「你今天怎麼了?這麼大火氣?」
陳祥將揉得稀爛的易拉罐在手中掂了掂,一臉不爽的說道︰「你說呢?我就不信你看見他那張嘴臉你不生氣?媽的,神什麼神,裝逼裝酷裝純情,操!找個機會干死他!」
張永瞥了他一眼,嘆了一口氣︰「你說的是唐川?」
陳祥瞪了他一眼︰「別明知故問!」
張永皺了皺眉頭︰「你到現在還認為他是運氣好?」
陳祥反問道︰「那你認為呢?他拜名師,撿到武林秘籍了?抬手就是降龍十八掌,伸腿就是佛山無影腳?扯淡!」
「呵,我看你是吃白純雪的醋了!」張永笑道。
陳祥被點中要害,有些不自然的說道︰「別放屁!小心老子跟你翻臉!」
張永嘿嘿一笑︰「你對白純雪那點心思,那真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還裝呢!」
陳祥有些惱怒︰「你說我干什麼?你哪邊的?我是你兄弟也,你不幫我開導開導,你幫那個***說話?」
張永嘆了一口氣,凝神看著偏激的伙伴︰「陳祥,你听說過一個故事麼?」
陳祥皺眉,不耐煩的說道︰「你又來了,你以為你是莊子轉世,蘇格拉底托生?怎麼老教育人?」
張永笑了一下︰「好吧,那我不多說,我就問你,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的故事,你應該听說過吧?」
陳祥捂著額頭︰「我真怕了你了,你將來不去當教育家真是浪費人才!好了,好了,我不說了,成不?是我小人之心,是我吃醋犯賤,O?」他瞪了張永一眼,準備橫穿馬路。
張永一把拉住他,訝異道︰「你干什麼?」
陳祥扭過頭,訝異道︰「你今天傻了?過馬路坐公交車啊!」
張永指著馬路中間的隔斷欄︰「你才傻了,這能過麼?」
陳祥擺了擺手︰「沒事,這樣近點!」
「這樣很不安全的,你沒看見每年那麼多交通事故,就是你這樣不遵守交通規則的人造成的麼?」張永反駁道。
陳祥仔細地看了他一眼,很確定地說道︰「我終于肯定了一件事情!」
「什麼?」張永問。
「你可以去韓國變性了!因為,你***就是個娘們!」陳祥嗤笑道,向左邊看了一眼,然後走到馬路中央的隔斷欄,翻到了中間,騎坐在上面對張永喊道︰「喂,你到底過不過來?不過來我可不等你了啊!」
張永見他身邊的汽車一輛一輛的飛馳而過,疾風如刀,帶得他衣角陣陣飛舞。他嘆了一口氣,正準備過去,卻突然肩膀上搭住了一只手!
他扭頭一看,這是一只皮膚蒼白的手掌,卻不知道是哪個認識他的同學。張永回頭一看,卻眼見身後空蕩蕩的,只有來往的行人匆匆而走。
誰這麼惡作劇?
張永驚疑地看著周圍的每一個人,可每一個人都不像方才拍他肩膀的那個人。
他聳了聳肩膀,扭過頭,準備過馬路,可正要抬腳的時候,「啪」,又是一只手搭了上來。
靠,沒完了!
張永突然一只手反手一捉,將搭在他肩膀上的這只手牢牢捉住,這回你跑不了了!張永得意洋洋的一回頭,卻猛然發現,身後仍然空蕩蕩的,而他的手中卻牢牢的抓著慘白如死尸的一只手!!
「啊!!!」張永渾身寒毛倒豎,將手中的斷手用力一扔,一聲慘叫!!
「喂,你怎麼了?」陳祥看著他在一邊一驚一乍,很是奇怪。
張永心髒劇烈跳動,揉了揉眼楮,他用力晃了晃腦袋,幻覺,肯定是幻覺!他勉強對陳祥笑了笑︰「我馬上就來!」
可當他第三次準備邁開腳步的時候,這只陰魂不散的手卻又突然悄無聲息地再一次搭在了張永的肩膀上!
張永只覺得自己渾身都麻痹了,眼楮睜得如銅鈴一樣,身子不住的顫抖,他這一次甚至連扭頭回去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陳祥卻只看見張永站在原地發呆,他罵了一聲︰「操,你不過來拉倒!我不等你了!」
他將另外一條腿邁過去,卻發現這隔斷欄上面居然有一根突出的鐵絲掛住了他的褲管。「干,老子的李維斯!」他用力拉了一下,卻發現紋絲不動,掛在隔斷欄上面不得下來的少年越發的焦躁,他雙手拉扯著自己的褲管,用力一拉!
張永在一旁清楚地看見,陳祥褲管猛然掙月兌鐵絲的那一刻,突然有一個少年出現在他的身邊,雙手用力在他身上一推!
不要!!
張永渾身血液頓時凝固!
他瞪大了眼楮,仿佛像看電影中的慢鏡頭一樣,看著陳祥的身子完全失去了重心,摔倒在馬路上,而不遠處一輛來不及剎車的公交車像一頭猛獸一樣,呼嘯著向他沖了過來!
陳祥只覺得周圍的一切都凝固了,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在空中翻了一個圈,腦袋重重地摔在地上,發出悶如擂鼓一樣的聲音,耳朵里面一片嗡鳴聲。他勉強支撐著剛剛要抬起頭來,卻看見一只巨大的輪胎,如泰山壓頂一樣黑壓壓地向他碾來,遮天蔽日……
「噗!」
馬路上像被碾碎了一個巨大的西瓜,紅的白的飛濺得到處都是!!
公交車陡然而停,車上的乘客們驚恐地大叫,馬路上因為事故而被攔住的車輛發出一陣陣的喇叭聲,人行橫道上駐足圍觀的人群交頭接耳的發出嗡嗡的說話聲,這一切的聲音像一個巨大的漩渦灌入張永的耳朵之中。
他戰栗著,顫抖著,眼眶瞪得險些裂開,嘴唇哆嗦而不能有一句言語,他只看見那個將陳祥推下去的少年回頭看了他一眼,慘白的面孔上突然一陣劇烈的晃動,五官像會移動一樣在扭曲變換著,整張臉看起來像劇烈搖晃下變出的殘影,可怖之極!
這個少年的面容只晃了不到兩秒鐘,突然定住,露出一個陰森恐怖的笑容,對張永桀桀一笑,然後一輛飛馳而過的汽車從他身邊掠過,少年的身影在原地突然消失,仿佛從來不曾出現過一樣!
張永只覺得自己如墜冰窟,徹骨冰涼!!
而此時,他手腕上的手表喀喇走動一格,將時間定格在17︰25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