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鐵崗要塞只不過是一道軍式防線。但是因為地處兩地邊緣,這里完全就相當于一座經濟聚集地。在薩切爾沒有入侵之前,這里原本就匯集了大量的黑市商人,而原鐵崗要塞守衛官,一直是以在要塞中抽取巨額交易稅來補充部隊消耗。
據說,在幾乎所有要塞都會大量消耗金錢的情況下,鐵崗要塞卻是從未向因斯坦尼亞財政主管要過一份錢。恰恰相反,在因斯坦尼亞幾次出現經濟危機的時候,鐵崗要塞還曾向財政部損贈過一筆不小的款項。
當然,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如今,那位生財有道的守衛官,此時骨頭都不知道扔哪兒打鼓去了。但是,他當初利用這些稅收所修建起來的交易所,如今卻改頭換面,成為了替薩切爾魔軍的財源。
商業協會中心的拍賣所佔地極廣,光是從正門走到正式的入口,盧杰二人差不多就走了有好幾分鐘。而眼前出現的,是一道弧形的走廊,走廊一側是通往拍賣中心的小門,每隔著幾米的地方就有一道。而在另一側。則是站著一行獸人衛兵。
剛一走到那弧形走廊的前端,盧杰猛地發覺弗洛伊德的眉頭輕皺了一下,兩只瞳孔也驟然緊縮,甚至有一股隱隱的怒氣散發出來,剛剛難得出現的好心情一下子一掃而空。
順著弗洛伊德的目光看過去,盧杰一下就明白了他為什麼會這麼生氣。原來,就在那條弧形走廊的前端兩側,各自站著一個宏偉的高大身影。他們的身上都穿著帶有奧爾多金錢標記的黑色鎧甲,濃密的黑毛自鎧甲的縫隙中夸張地冒出來。刀鋒一般的利爪、鐵刺一般的獠牙,還有那鋼針一般的鬃毛,這一切的一切,都在向世人召示著他們的身份。
狼人!
那的確是狼人,而且不是盧杰以前所遇到過的那種、能力底下、沒什麼智慧的低階狼人,而是在狼人一族中,擁有絕對戰斗力的武士級狼人。
別說站在那里的還是兩個狼人武士,就算那里只是立著兩個沒什麼智慧,尚屬于獸化階段的家伙,相信也足以勾起弗洛伊德的怒火。
听說是一回事,但是當親眼看到自己的族人正在替那些喪心病狂的惡魔賣命時,弗洛伊德還是難以掩飾內心的憤怒。
「別沖動,冷靜。」盧杰一把抓住弗洛伊德的胳膊,低聲說道。
弗洛伊德的呼吸明顯變得不太均勻,牙齒咬得咯 作響。若不是有盧杰的壓制,恐怕這時候他的詛咒又要發作了。
閉上眼,弗洛伊德長長地吸了口氣,這才說道︰「想不到因為我的背叛,狼人族已經淪落到了要給人看門的地步了。這個奧爾多商業協會。我到要看看,他有什麼資格讓狼人族的武士來給他看門!」
說話間,他已經昂首闊步地朝著弧形走廊直走過去,盧杰擔心他情緒不太穩定,趕緊也低頭跟上。
其實,在盧杰的認識之中,狼人的地位在巴倫大陸原本就不高。甚至,就連古蒙帝國學院的學生任務之中,居然都有收集狼人皮的任務。
但是,他腦海之中法拉利的記憶卻在告訴他,狼人一族的沒落,其實也不過就是幾百年前開始的。在凱撒稱王的那段時期之前,狼人一族其實有被稱為荒原之王的輝煌過去。
聯系到近日來獲得的一些訊息,盧杰大膽揣測,狼人的沒落,多半還跟弗洛伊德身上的那個詛咒有關。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他身上的詛咒,居然還足以影響到整個狼人部族。
如果不是因為這樣,相信弗洛伊德此時還是一位高高在上的王,而不會像現在這樣,跟著一班人類鬼混。甚至被人稱為吸血鬼女王的僕從。
弗洛伊德很快就已經走到了那兩名狼人的跟前,而那兩個還沒搞清楚狀況的家伙竟然同時伸出手,攔住了弗洛伊德的去路。
「出示會員卡,陌生人。」其中一個狼人冷冷地說道。
話音剛落,兩個狼人同時顫抖起來,從肉縫中伸出的爪子正以一種奇跡的速度向內收回。這種現象簡直讓他們感到一股發自靈魂深處的恐懼,而兩個狼人看向弗洛伊德的眼神也不由自主地發生了變化。
雖說答應了盧杰要控制自己的情緒,但是被這兩名族人攔住去路,弗洛伊德還是忍不住發火了。
即使還有詛咒纏身,但弗洛伊德的體內可是流著狼王的血液,他所釋放出的狼王威壓等同于龍威,這兩個普通的狼人武士又怎麼可能承受得住。
「伊德!」盧杰輕聲低喝了一句,同時也用上了精神引導。在這種時候,弗洛伊德絕對不能暴身份,否則的話,這趟鐵崗要塞他們就是白來了。
狼王威壓瞬間消失,使得那兩個狼人險些向前撲倒,整個人差不多已經快要虛拖了。
正當他們準備發出警報的時候,弗洛伊德卻甩出剛才從盧杰那里拿來的入場券,冷冷地說道︰「下次要攔人,先看清楚自己的實力!」
說完,他再也不看這兩個狼人一眼,徑自走入拍賣會場。
兩名狼人雖然渾身還在顫抖著,但他們還是咬牙堅持地站在那里。其中一個將弗洛伊德甩下的入場券撿了起來,仔細地看了看,而另一個又沖盧杰伸出了手。
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還懂得堅守崗位,看來狼人盡忠職守的傳統天性還是沒有改變的。只可惜,他們現在選錯了效忠的對象。如果是站在盧杰的這邊,盧杰絕對會欣賞這樣忠于職守的哨兵。
在被那兩名狼人放行之後,盧杰快步趕上已走在前面的弗洛伊德。而一個剛剛路經此地的墮落者剛好看到這一幕,不由得眯起了眼楮。
「能讓兩名狼人嚇得發抖,這樣的強者可是不多見。難道,是化身人形的巨龍?」
緊跟在弗洛伊德的背後,盧杰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畢竟現在已經進入了敵人的內部,若是鬧出什麼亂子來,連他也不好收拾。
幸好,弗洛伊德還不至于那麼沖動,他只是輕嘆了一口氣,對盧杰說道︰「你知道我為什麼這麼憤怒嗎?」
盧杰點了點頭,說道︰「如果我看到自己的親人投了敵人,我也會跟你一樣憤怒的。」
「那不一樣。」弗洛伊德說道︰「如果那真是他們自己的選擇,我想我還不至于這麼生氣。可是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如果不是因為那個詛咒,擁有王的狼人,又怎麼可能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難道沒有解除詛咒的辦法嗎?」盧杰問道。由于這個詛咒,原本應該是最強戰士的弗洛伊德卻被迫淪為二三流,更成為戰場上的一枚定時炸彈,隨時都可能詛咒發作。如果能想辦法幫他解除這個詛咒,那盧杰手里的底牌將會實力大增。
「有,但是我辦不到。」弗洛伊德說道︰「吸血鬼與狼人的禁忌之戀。從幾千年前開始就注定要遭受這個詛咒。從我愛上辛迪蕾拉的那天開始,我就已經清楚會承受這樣的痛苦了。原以為,以我的實力,完全可以將詛咒解除掉,但當我了解到解除詛咒的方法時,卻發覺自己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辦到。」
「哦?」盧杰挑了挑眉。他知道要解除弗洛伊德身上的詛咒很難,但既然已經知道了方法,那就總有機會的。
弗洛伊德長長地嘆了口氣,思緒仿佛飛回到了幾百年以前,低沉而平穩的聲音在盧杰的耳邊響起。
「你知道嗎?吸血鬼與狼人之所以成為世仇,並不是因為他們之間真的有什麼深仇大恨。只不過,血液中蘊含的本能,使得這兩個種族注定了一但被放到一起,便會互相廝殺。那就像是水與火、光與暗的對立,永遠無法調和。」
「而這個詛咒,起源于一對狼人與吸血鬼的戀人,他們起初都不知道對方的身份,但是卻相戀了,愛得很深,而且一起踏入了婚姻的殿堂。直到新婚之夜,兩人體內的血液本能暴發,即使彼此之間沒有動手,他們體內的能量也在相互攻擊。最後,狼人新郎提前恢復了意識,他將自己的力量全部封印起來,不再攻擊自己的愛人。但是那位吸血鬼新娘卻還沒有,直到到她徹底地殺死了自己最愛的人才醒悟過來。」
听著弗洛伊德的話,盧杰心里暗暗吃驚。想不到吸血鬼與狼人之間,居然還有著這樣一段歷史。
「那後來呢?」他問道。
「後來……」弗洛伊德接著說道︰「後來這位吸血鬼新娘用自己的生命、鮮血與靈魂對兩個種族釋放了這個詛咒,或者說,她原本的初衷並不是想要詛咒她或他的親人,只是為了能更好地保護他們。」
「保護?」
「是的,保護。」弗洛伊德說道︰「一但有一個狼人愛上了吸血鬼,或者吸血鬼愛上了狼人,那他們的身體與本性就會被封印,徹底地變成一個人類,從此以後再也無法變回原形,這樣的話,他們就不可能再傷害自己的愛人了。當然,與此同時,他們也將完全喪失自己的戰斗能力。」
「這還真是一種保護。」盧杰感嘆道。如果吸血鬼與狼人之間真的有那種血液本能的話,這種禁忌的愛戀只會讓他們彼此痛不欲生。
如果這事兒發生在一個普通的狼人或吸血鬼的身上,那或許還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影響。可是,一但這事兒發生在狼人之王的身上……狼王失去了變身的能力,那他還算是狼王嗎?
「那你也可以選擇讓位,讓新的狼王來取代你的位置啊。」盧杰想當然地說道。
「你以為我不想?」弗洛伊德苦笑了一下︰「狼王的傳承,必須要在月圓之夜。進行了一系列的儀式之後才能進行。我如果想要退位,就必須交出自己的狼王之心,到那個時候,我就不再是狼王,甚至連一個低等的狼人都不是,只能變回一頭狼。事實上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變回一頭狼,也不願意再承受現在這樣的痛苦。畢竟,愛一個人而不被愛,比任何一種詛咒都要痛苦。」
這回盧杰沒有接話,他早就看出來了,雖然弗洛伊德愛辛迪蕾拉愛得很深,但是那位吸血鬼女王,似乎並沒有同樣的感覺。
「狼王之心,只存在于真正的狼王體內。就算我要把它交出去,也必須是我變身回狼人的時候。可是,我的身體已經被鎖定成一個人類的模樣,根本無法進行王位傳承。既使我死了,我的心髒也只會是一個普通人類的心髒,而不會是狼王之心。」
「……」這回盧杰真的無語了,想不到一個詛咒,竟然可以達到這樣的地步。如此說來,弗洛伊德根本就不能死,如果他死了,狼人一族就會永遠地失去他們的王者。而不死的話,或許還有一線希望。
但盧杰心中還有一個疑問︰即使弗洛伊德失去了戰斗的能力,但他依舊可以成為狼王啊。不是還有幾個狼人願意跟隨著他嗎,這就表示他並沒有失去自己的威信,為什麼要逃離狼人一族呢?
這個問題盧杰沒有問出來,因為弗洛伊德立刻就說到了。
「後來,我千方百計打听解除詛咒的辦法,而最終得到的答案,卻讓我感到無比絕望。想要解除這個詛咒,就必須用狼人或吸血鬼的鮮血來清洗。那不是幾個吸血鬼或幾個狼人的獻祭就可以解除的。只有當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一個狼人,或者從此沒有吸血鬼,這個詛咒自然就能得到解除。」
「可怕的詛咒。」盧杰現在完全可以理解當時弗洛伊德內心的矛盾了。要麼,就殺掉所有的吸血鬼,要麼,就殺掉所有的狼人。但事實上,這根本就是不可能辦到的。
就算真有人可以辦到,但是,有誰願意殺死自己的全部族人,或者是殺死愛人的所有親人呢?如果真的將愛人的族人全部殺死,恐怕到那時候自己獲得的也不會再是愛,而是刻骨的仇恨,那簡直比任何詛咒還要讓人痛苦絕望。
「所以,我逃了。」弗洛伊德說道︰「我背叛了自己的族人,背叛了那些相信我的人,逃往人類的世界。因為我深怕有一天,真的會為了拿回屬于自己的力量,將他們全部都殺死。我甚至封印了自己還殘余的一部份能力,讓我完全感應不到其他狼人的存在。我以為這樣狼人一族就可以安全了,至少,他們可以不用擔心被自己的王殺死。但我萬萬也沒有想到,失去了狼王之心,失去了王的領導,狼人一族會變得越來越墮落,也越來越虛弱。」
「直到有一天,我的幾個部下找到了我,告訴我狼人一族發生的情況,並請求我回去。但你知道,我要如何回去面對那些被我無情地拋棄與背叛了的族人?就算我回去了,已經失去了狼王之心的我,又要怎麼帶領他們恢復往日的榮光?」
「所以,我依舊沒有回到我的族人之中,而且更加深入地進入到了人類的世界。我遇到了那群給自己取名為背叛者的墮落者,這個名字深深地刺痛著我的靈魂。所以我發誓,要守護著這些人,成為他們的守護者,只要我還有那個能力的話。或許,我已經無力再保護自己的族人,但我卻可以通過在人類世界中學習到的黑暗魔法,去保護這些跟我一樣的背叛者。這一切,直到那天遇到你,才讓我的情緒發生了改變。」
「遇到我?」盧杰愣了愣,回頭望向弗洛伊德。
「是的。」弗洛伊德說道︰「因為你的一句話,我覺得自己的狼王之心居然有一絲復蘇的跡象,而你也讓我親眼見識到了,即使是光與暗這兩種完全對立的元素,也是可以進行融合的。所以,我想信除了用鮮血清洗之外,一定還有別的什麼辦法可以解除我身上的詛咒。即使不那樣,只要能夠恢復狼王之心,狼人一族也就不用再繼續衰落下去了。」
「既然是這樣,我盡量幫你想想辦法。」盧杰點了點頭,卻听弗洛伊德說道︰「我曾經以為自己還有時間,但是現在,我的族人已經淪為了薩切爾的爪牙。我想我可能等不到那一天了。」
弗洛伊德轉頭望著盧杰,一臉正色地說道︰「如果我戰死了,你一定要在我的身體還沒有完全冷卻之前,用你體內那股奇異的能量將我的靈魂粉碎掉——這點只有你能辦到,只有你才能暫時壓制住我體內的詛咒——只要我的靈魂消失了,自然就再沒有對她的那份掛念,我的身體會在最後的時間里變回原形。到那個時候,你要盡快取出我的心髒,然後把它交給任何一個你能遇到的狼人。這樣,狼王之心就能繼續傳承下去,而且不會再受到詛咒的影響。」
盧杰死死地盯住弗洛伊德的雙眼,在那一刻,他感覺到了在這個已經被囚禁在人類身體里的狼人之王劇烈跳動的王者之心。
他重重地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因為再說什麼都是多余的。
這是一個承諾,一個會親手殺死自己朋友的承諾。粉碎他的靈魂,讓他得到永遠的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