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給爹爹灌迷魂湯,爹爹不吃這一套!爹爹行醫,是為了養家糊口,只救該救的人,決不多管閑事。[我搜小說網]還有,爹爹不許你們隨便出門,每次爹爹一走,你就野了,沒人管了?下次你再敢這樣,爹爹決不輕饒你!」那老頭聲色俱厲,但話語里明顯有無可奈何。
「老爺,你得給妾身作主。月兒仗著你的嬌寵,從來不把我這個二娘放在眼里。你走了,我依照你的吩咐,不許她們姐妹倆出門,明兒很乖,從不惹事,就是月兒這個死丫頭閑不住,一轉眼人就不見了。今天還把那個又髒又臭又晦氣的叫花子帶回家來,她要把人往下人房間里弄,我不讓,她就跟我置氣,拿話刺我,後來居然把人弄到她的房間里。你今天要是不管管她,她以後怕是要翻天了!」一個嬌滴滴的女人忿忿不平的聲音。
「對啊,爹爹,咱們的內宅,平時連不相干的下人都是不許進的,姐姐居然把把一個臭叫花子弄進來了,還是個男人,都說男女授受不親,這種傷風敗俗的事要是傳了出去,還不把咱們江家的臉都丟盡了。這事你不能不管。」一個添油加醋的女人,聲音和月兒小姐有點兒像,但是一個輕快上揚,一個滯緩低沉。
「爹爹,月兒這麼做,全都是為了咱們江家。一是為江家積福。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您說是不是?二是維護江家聲譽。江家世代行醫,名聲在外,如果那位公子在咱家門口有什麼三長兩短,傳揚出去,江家豈不是要丟盡顏面?爹爹,您說說,月兒這麼做,有什麼不對?」月兒小姐不甘示弱,極力爭辯。[我搜小說網]
「好了好了,這個家里從來都沒人說的過你。不管怎麼說,那個叫花子也是個男人,放在你的房間里傳出去終究好說不好听。」月兒的爹爹在吩咐下人,「李嬸、王嬸,把那叫花子的眼楮蒙上,抬出內宅,搬到廂房去。」
不一會就來了兩個十分壯實的中年女兒,用一塊黑布緊緊蒙住是龍的眼楮,抬著他就往屋外走。是龍不明白為什麼要蒙上他的眼楮,他多想見見這位叫月兒的小仙女!
路過小仙女身邊時,他再一次聞到了那股飄然入魂的體香,听見小仙女正在跟她的爹爹商量,「爹爹,您給我配的玄參解毒丸還有嗎?那位公子身患重病,似乎也是內火太旺——」
「虧你敢說!」小仙女的話還沒說完,便被她爹爹的怨聲打斷,「你知不知道,配那麼一丸藥就需要花費十多兩銀子!你以為爹爹的錢都是大水沖來的?難道你想讓爹爹為了這個叫花子賠光家產?」
是龍可不敢奢望那些靈丹妙藥,有小仙女那顆心就好了。只有小仙女不叫他臭乞丐,還口口聲聲稱他為公子。這個叫月兒的小仙女的心地真是大大地好。
路過小仙女身邊時,是龍想掙扎著起身謝謝人家,可他真的動不了。一點力氣也沒有。他胸口那團火已經燒了很多天,燒掉了他所有的力氣,依然沒有熄滅的意思。他感覺自己已經被燒的差不多成了空殼。
小仙女伸手在他的額頭上輕輕撫模了一陣,囑咐兩個女人小步慢行。是龍張開口想出聲,卻沒能發出聲音,只是在心里說了句謝謝。
他感覺到兩個女人抬著他過了一道門,交給了兩個男人。兩個男人的動作很粗暴,像拖死狗一樣把他往前拖,再一次引燃他胸口的那團火,他又昏睡了過去。
當他再一次醒來的時候,已是深夜。他感覺到有人正把他往房間外面拖,出了大宅門,兩個人開始竊竊私語。
「老爺吩咐了,把這個臭叫花子扔到後山河里淹死。」
「一定要淹死他麼?作孽啊!」
「誰讓他進了內宅呢,老爺怕他見到兩個小姐的樣子。」
「老爺這人也真是怪,難道他那兩個寶貝小姐是雪做的,見一面就會化了不成?甭說咱們這些入府晚的,那些入府七八上十年的,也從來沒見過她們兩個。難道老爺想讓她們一輩子不見外人不成?」
「別瞎咧咧,老爺那人你還不知道?小心被他听見給你下藥!」
兩人便全都噤了聲,再沒說話。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前面傳來水流聲,兩個家丁停下了,晃蕩著準備把是龍往河里丟。是龍根本就不在乎這些。燒死淹死對于他來說都一樣,不就是個死,他早已死習慣了。
他的眼楮始終盯著一個方向,那座叫江府的大宅院。那里有一個善良、美麗的姑娘,一個叫月兒的小仙女。
「不許傷我主人!」一陣風,大熊趕到。那幾個家丁只听見那聲大吼如炸雷般震得耳中嗡嗡作響,遠遠就看見一個龐然大物陣響動,他們已被盡數打暈在地。大熊從家丁身上扒了兩件衣服,替是龍換上,又跪倒在他面前說了些什麼。是龍已經意識模糊了,什麼都听不清。大熊背起他,走了。
沿著河道穿過一片山林,進入一個小鎮。那應該算是一個不小的集鎮了,座落在一個四面環山的山窪里,一條小河將山窪一分為二,河兩岸依山建著兩排集市,酒肆、客棧、雜貨鋪、妓院應有盡有。東邊一條青石官道穿山而過,應該是一條連通南北的重要商道。小鎮是商道的一個歇腳地吧。
天又濕又熱,即使到了晚上,依然汗透衣背,眼下的時節應是盛夏。是龍想著法子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願去看正在小心翼翼地背著他的那個人。那個叫他「主人」的虎背熊腰的傻大個兒。
莫名其妙有了一個僕人,這算是一件好事。可他接二連三遭遇的莫名其妙的好事也太多了點兒。在天上飛、重生、遇見小仙女。問題在于,每一件莫名其妙的好事後面,都跟著一段悲慘的故事。掉豬圈里、被人當賊追、被胸中那團火燒得半死不活、被扒光衣服往河里丟。
歡喜、痛苦,歡喜、更痛苦,歡喜、更更痛苦。螞蟻淚滴達達,別再重復了!就讓我那麼美美地想著小仙女離開世界吧。我寧願什麼好事都不要了,記憶中有小仙女就行了。想著想著,是龍在大熊的背上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