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被扔進來的二人正是焦達、魯雄,原來魯雄那日吃了圓海的暗虧,便下山尋了處地方修養,好在霍聞蟬安全與他們相會,倒也安心不少。今夜魯雄傷勢已然無礙,二人想夜探開雲寺出口怨氣,不想剛進得方丈室,兩人便被迷倒了,迷迷糊糊的給扔到這石室中。林靈噩見霍聞蟬哭聲不停,不耐地說道︰「他們沒事,只是被迷倒了!」霍聞蟬聞言,抬起頭,一雙水汪汪的眼楮看著林靈噩,滿臉期待地說道︰「真的?」林靈噩笑道︰「你越是哭的厲害,他們的毒越是難祛。」霍聞蟬怒道︰「你又來騙我!」一轉頭不再理會林靈噩,卻也不再哭了。
第二日,焦魯二人才慢慢醒來,兩人見霍聞蟬也在石室內,便驚問道︰「蟬兒,你怎麼也被那圓智抓住了?」霍聞蟬面色一紅,垂首道︰「我跟兩位叔叔進寺的,被圓智和尚發現了。兩位叔叔,現在身上的毒傷怎麼了?」焦魯二人俱是一臉窘色,焦達道︰「想我二人走鏢江湖二三十年,昨晚卻被這賊禿驢給迷倒,真的是給咱們青蓮幫丟臉。只是不知道這禿驢用的什麼迷藥,這般霸道!」霍聞蟬突然插嘴道︰「可是一股香氣,帶著一點甜味的香氣?」焦魯二人訝道︰「蟬兒怎麼知道的?難道你也中毒了?」霍聞蟬沮喪地低著頭說道︰「那和尚用這味道的布條封過我的口鼻……」林靈噩冷笑道︰「是七葉曼陀羅!」焦達方才醒轉時已看見林靈噩和林風,只當他是受過的僧人,怕也是圓智安排下的耳朵,便沒有理會,此時見他插話,才仔細端詳林靈噩,見他一身破爛僧袍,肩頭包扎著白布,除卻一雙凌然有神的眼楮,便如一個尋常行腳化緣的僧人,當下冷冷道︰「你這和尚是什麼人?」林靈噩瞧他神色,知他是懷疑自己,便笑道︰「我不是和尚,更不是開雲寺的,自然也不是圓智老和尚的人。」霍聞蟬忙在一旁道︰「他們不是開雲寺的人,前幾日,我夜闖開雲寺便是被他救的。」焦達面色稍緩,道︰「你怎知那是七葉曼陀羅?」林靈噩面罩寒霜一般,冷冷地說道︰「因為我就是被它毒倒的。」焦達訝道︰「你也中此毒?」林靈噩咬牙道︰「區區七葉曼陀羅,我還不放在眼中。」焦達破不以為然,道︰「這七葉曼陀羅,我兄弟在江湖中也听說過,據說此物只有九龍澤生長,九龍澤主人祁仙茆其人吝嗇異常,是以此物少出江湖,只是這圓智如何有七葉曼陀羅。」說完低頭沉吟。魯雄被人暗算兩次,心中早有怨氣,怒道︰「這開雲寺的禿驢,沒一個好東西,待俺出去,殺光這群賊廝鳥!」林風忽道︰「前幾日,霍姐姐不是有瓶解百毒的藥丸嗎?現在可還在身上?」霍聞蟬經他一提,這才記起,爹爹給自己的一瓶藥丸,昨晚一夜折騰倒把它忘了,當下自衣襟中翻出,舒了口氣道︰「所幸它還在!」當下給眾人分下,昨日被圓智所點穴道此時已過數個時辰,身體已然漸漸能活動,只是身中劇毒,內力全失,手腳酸軟。林靈噩見霍聞蟬分藥,笑道︰「這七葉曼陀羅豈是尋常解毒藥丸能解得了的?」果然,服下藥丸的眾人並未祛除毒性,身體仍是軟麻無力。忽听石室外圓智道︰「道痴大師不虧是五台山的人,見聞淵博啊!」林靈噩尚未答話,魯雄已然怒道︰「賊禿驢,有本事將爺爺放了,咱們單打獨斗,真刀實劍的砍殺!」圓智笑道︰「魯師兄火氣還是那麼大,古人雲用智不用力,你一介草莽匹夫,老衲豈會與你一般見識。」魯雄勃然大怒,焦達將他按下,道︰「圓智大師,你們開雲寺搶我幫重寶,如今又囚禁我三人,定是全然不顧你我兩派的師門淵源了?」圓智冷笑道︰「三年前,焦師兄夜探開雲寺,盜我寶物,如今我師兄遣人將寶物取回乃是完璧歸趙,是你青蓮幫不知廉恥在先。」焦達道︰「那錦盒之上,印有青蓮字樣,怎會是你開雲寺的東西,乃當年我幫青蓮公家傳之物,如何是開雲寺得東西。」圓智冷冷道︰「哼,你我都知道,先鐵鷹師祖和霍青蓮都是家貧無依才落草綠林,何來家傳之說。若老衲將法號刻在錦盒上,那盒子豈非老衲傳家之物,真是荒謬。你們青蓮幫覬覦鐵鷹祖師的寶藏,卻也找個借口來堂皇。」焦達驀地哈哈大笑︰「圓智啊,圓智,連開盒之法都不知道,卻在這里胡吹大氣。」石室外一陣靜默,忽聞圓智冷笑道︰「嘿嘿,老衲不知,霍幫主也許知道,老衲手上有青蓮幫霍大小姐,我倒要看看那霍藏舟是女兒重要還是這錦盒重要。」說完人匆匆而去。
石室五人中,林風內力最弱,反而受害最輕,霍聞蟬的解毒藥丸雖不能解他們四人之毒,林風身上的五日酥筋散的毒卻是解了,此時已然能起身走動,上前將林靈噩扶到一旁的石床上,問道︰「大哥感覺怎麼樣了?」林靈噩微微搖頭,靠牆坐住。霍聞蟬自知莽撞便安靜的坐在一旁,手里一根枯草折來折去。焦魯二人閉目養神,想自調內息,卻一時難聚功力,心知若不能解毒出去,幫主定受那圓智要挾,憂憤不已。此時天已大亮,林風四下打量石室,見這石室內壁光滑,在南面的牆壁上有一個斗大的小窗戶,日光經由窗戶進入石室,正對著窗戶的正是林靈噩此時靠坐的石床,日光照在石床的一旁的牆壁上,一個巨大的「禪」字落在牆上,林風上前細看,卻見字跡深入石壁寸許,行筆所到之處無半分停滯扭捏,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風公子風函雪精善書法,林風在莊時也頗受其影響,此時看這字意磅礡生威,氣韻高遠,豪氣橫生不禁贊道︰「好字!」林靈噩聞言也抬頭觀瞧,月兌口贊道︰「這人好深的內力,我若沒受毒傷之時要在石壁上寫字也不難,卻不能像他一般,收放自如,輕重相間。」林風自認識林靈噩以來知他向來自視甚高,少有稱贊別人武功高強,此時竟月兌口而出,不禁對這寫字之人又多了幾分崇敬。霍聞蟬等人也回頭觀看,焦達嘆道︰「這是鐵鷹齊明遠的字跡,我在幫中看過他與先青蓮公的來往書信。早知他武功高深,不想竟這麼厲害。哼!只是所傳非人,一代不如一代。」林靈噩搖頭道︰「非也,鐵鷹齊明遠所以厲害是以其鐵鷹十八式在江湖上狠辣第一,听先師說過習練這套爪法的人應先具三分戾氣,然後再練三分狠辣,最後于江湖綠林中歷練四分霸道,方才能顯其威力。齊明遠晚年自悔殺傷過多,這套爪法也太過狠毒,是以揉以佛法其中,這麼一來這套爪法便少了許多精要,傳至圓智圓海身上時已然沒了當年齊明遠響喝武林的威力了。」焦達見他說起江湖軼事典故侃侃而談如數家珍,當下收起輕視之心,抱拳道︰「敢問閣下師出何門?」林靈噩笑道︰「我是五台山白雲禪師的座下弟子,無名小輩而已。」焦達心下納罕,久聞五台山道堅佛法武功高深,想來這白雲禪師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看他年紀不大該是道堅的徒孫輩的,卻也有如此見識,心中不禁驚嘆五台山當真不凡。焦達行走江湖之時,白雲禪師出家已久,在江湖中少有走動,是以江湖中知道五台山住持道堅的人多,知道白雲禪師人卻少。林靈噩知他誤會,卻也不加說明,靠在牆上閉目養神。
五人被困石室已經四日有余,圓智第一日來過之後便沒有再出現過,五人除了林風能自由行走,其余四人均是手軟腳麻,行動困難,虧得林風這幾日喂飯送水才得以口月復無憂。此時已經夜半月升,石室中除了魯雄雷響的鼾聲之外,什麼聲音也听不見,林風已經受了四日多這擾人的鼾聲,實在是睡不著,連連翻身,忽然瞧見霍聞蟬轉過身來瞧著他笑道︰「魯叔叔的呼嚕,一般人是受不了的。」林風苦著臉連連皺眉,忽听焦達道︰「不要說話,有人來了。」抬手暗示有人來了。焦達行走江湖二三十年,替人保鏢無數,為人甚為謹慎,雖然內力盡失,但多年走鏢養成的機警習慣仍在。果然,石室外有人道︰「見過圓……」話未說完,悶哼一聲撲通倒地,繼而有人打開石室門,林風抬眼相瞧卻是前幾日被林靈噩掰斷手指的圓通。圓通進得石室,來到焦達面前,道︰「可是青蓮幫焦達焦師兄?」焦達沒見過圓通,听他口氣倒像是圓字輩的僧人,冷哼一聲道︰「正是。」那圓通自懷中掏出一物,問道︰「焦師兄可認識此物?」焦達瞧見那物件大驚︰「你怎麼會有這東西?」圓通道︰「焦師兄認得就好,這是七葉曼陀羅的解藥,請快服下,然後隨貧僧離開。」說著又拿出一個藥瓶遞給焦達,焦達將藥瓶接住,當即服下,隨即給霍聞蟬一粒,再將魯雄搖醒塞到他嘴里一粒,再倒時卻已沒有了。霍聞蟬驚道︰「怎麼只有三粒?那他們兩個呢?」手指指向林靈噩和林風,圓通冷哼一聲沒有理會,林靈噩笑道︰「這和尚早間和我們有些過節,怕是故意沒取我們的解藥。」林靈噩早已醒來,見圓通進來,與焦達交談兩句便已獲其信任,心中驚詫不已,待見圓通贈解藥,已然料到定然不會給自己解藥的。霍聞蟬急道︰「這位大師救人救到底,把他們也救了吧!」圓通怒道︰「這廝的斷指之恨貧僧還不曾報呢!」林靈噩笑道︰「大師的手指可接好了?」圓通大怒,便要上去踢林靈噩,卻被霍聞蟬攔住,怒道︰「不給解藥便不給了,傷人是什麼道理。」那圓通見她阻攔,便強抑怒氣,道︰「焦師兄,跟我來。」焦達魯雄得了解藥雖然內力一時不能恢復,走動卻已無大礙,隨即跟了上去,卻見霍聞蟬一個人在那不走,便道︰「蟬兒,快走!」霍聞蟬哭道︰「兩位叔叔也要丟下他們倆個嗎?」焦達道︰「各人自掃門前雪,蟬兒,趕緊走吧!」霍聞蟬聞言哭地更凶,道︰「他們不走,我也不走!」忽然焦達近身一指將霍聞蟬點倒抱起,對圓通道︰「大師,我們走吧!」圓通冷冷道︰「如今,我救你們三人出來,這道痴和尚一清二楚瞧在眼里,明日圓智問起,他定然和盤托出,那時你我豈不危矣。」焦達掃了林靈噩林風二人一眼,目露凶光道︰「大師所慮極是!」圓通獰笑道︰「焦師兄且去外面相候,貧僧一會便來。」焦達抱著霍聞蟬應聲出了石室。
林靈噩對林風道︰「兄弟可記得我前幾日進方丈室前跟你說的話?」林風隨即記起當時林靈噩叫自己一旦有什麼意外當即施展步法,當即飛步在石室中奔跑,那七葉曼陀羅越是內功深厚的人,受毒越深,林風本無什麼內力,施展五行遁天步也無甚影響,一時石室內都是林風的影子,圓通一時倒也拿他無法。林靈噩坐在石床上口中念念有詞道︰「庚子庚午,辛未辛丑,戊辰戊戌,己巳己亥,庚為斧鉞之金,辛為首飾之金,戊為城牆之土,己為田園之土…………」林風循著他口中所念之詞奔走,幾個折回已然奔出石室,圓通一驚,奔出石室要去抓林風,卻見林風又回到石室立在林靈噩身前一動不動,一時驚疑不定。原來林風奔出門去後立刻明白林靈噩口中念的方位口訣是要自己逃命去,當下立即回到石室要與林靈噩共生死。林靈噩笑道︰「兄弟你的腦袋原來也這麼迂的!」林風不發一言瞪著圓通,圓通見他回來倒是吃了一驚,冷笑道︰「怎麼不跑了?」林風凝色道︰「他是我結拜大哥,當生死與共!」圓通冷笑道︰「小小年紀卻也懂得這道理,貧僧且饒你一命,你去外面找焦師兄吧!」林風仍是不動,兩眼瞪著圓通。圓通怒道︰「好個不知好歹的小子!」一腳將林風踢飛到對面牆上,另一只腳想要踢林靈噩時,卻見林靈噩身下的石板一翻將林靈噩和自牆上落下的林風一同翻落石床里面。圓通大驚急忙上前細查,卻見石床好似沒動過一般仍是光潔如鏡,他料定這石床有古怪,便繞石床四周仔細模索,模索了良久,卻沒有任何異常,心中納罕不已。卻听有人道︰「大師,還沒解決掉嗎?」正是焦達,他在外面等得久了,生怕時間久了被寺中人發現,便進來探問,待見到林靈噩林風連尸體也沒有時,也是驚詫萬分,道︰「大師,人呢?」圓通指著石床道︰「在這下面。」焦達兀自不解,卻也不想多問,道︰「大師,事不宜遲,我們還是趕緊出寺吧。」圓通望著石床冷哼一聲,道︰「走吧!」說完便步出石室,帶焦達等人離寺。
林風林靈噩二人自石床上翻落掉了下來,卻是間設計精巧的密室,夜間尚有月光透入。林靈噩知林風掉下來前受了圓通一腳,心中惦念他的安危,便借著月光細察林風傷勢,只見林風臉色煞白,口角流血,便由衣襟處取出寒魄丹給林風吃下。圓通當時踢飛林風的時候也沒下狠招,只是要將林風踢飛,但撞在牆上時胸月復受傷頗重。此時林靈噩又給他喂下寒魄丹,這寒魄丹乃療傷聖品,一會林風面色轉紅,約莫盞茶工夫林風便悠悠轉醒,四處打量,見林靈噩也在身旁,只當自己已經死了,便道︰「大哥,這地府原來是這樣的啊!」林靈噩笑道︰「這若是地府,那閻王爺日子也寒磣的!」原來這密室只有上面石室半個大,林風模模臉頰,入手溫暖,隨即喜道︰「大哥,我們沒死嗎?」林靈噩笑道︰「我們暫時沒死,不過要是我們出不去的話,就要向他一樣餓死了!」說著一指身前一具枯骨。林風這才瞧見兩人前面是一具枯骨,藏在月光之後的陰影處,隱約顯露著白慘慘的骨頭,好不駭人。林靈噩見他害怕便道︰「人死形神滅,他已死去多年了,還怕他做什麼,走,去瞧瞧他。」當先爬過去,仔細觀瞧那骸骨,只見他身上披一件破舊的袈裟,想是日子久了,袈裟已然破敗不堪,手骨上纏著一串佛珠,卻沒有散落。林靈噩拿起佛珠,看了片刻,訝道︰「這和尚好闊氣,烏金的絲線,黃金的珠子。」林風被他激起好奇,一時忘記害怕也到跟前瞧那佛珠,見佛珠一個個澄黃閃亮,仔細瞧時卻見佛珠上隱隱刻有字跡,當下道︰「這佛珠上還有字!」林靈噩也發現了每個佛珠上都有一個篆字,借著月光仔細端詳,念道︰「午、未、申、酉、戍、亥、子……難道是十二地支?」翻轉佛珠果然是十二地支。林風道︰「他不是和尚嗎?不刻佛經刻這十二地支干嗎?」林靈噩仔細端詳佛珠,見字跡古樸,不像是近代刻進去的,便道︰「這不是他刻進去的,像是古人刻進去的。你暫且將這佛珠收著,我們再細看有沒有能出去的機關。」當下將佛珠塞到林風手中,繼續尋找。骸骨所在之處剛好在月光的陰影之處,骸骨前面便是漆黑一片,林風雙手模索之際突然觸到一個木盒,伸手拿到月光下,打開卻是一本手札,便道︰「大哥,這里有本手札。」林靈噩轉頭來瞧,沉吟道︰「瞧這和尚的死狀,想來這間密室是這和尚圓寂之所,卻不是餓死在這里的,如此說來這本手札也是他寫的,那麼定有出去的法子,且仔細看看。」此時雖有月光,想細瞧書中之字卻是不行,兩人仔細瞧了半晌,奈何書中之字太小,實在讀不下去。林靈噩恨聲道︰「若我此時內力未失,也不會受此之困。」林風安慰道︰「大哥莫急,好歹一時你我也無性命之憂。」林靈噩將手中手札一扔,怒道︰「此次我若能月兌得此困,日後我林靈噩誓不再受任何人之囚!」此時他內力盡失,聲音不甚洪亮,卻是字字咬牙說出,恨意洶涌其中。林風見他激動,怕他牽發毒傷,便勸道︰「大哥折騰一晚了,休息一下吧。」林靈噩翻身靠在牆邊,眼中恨意不減,林風抱著膝蓋當著月光坐下。這密室建造之初想必設計十分精巧,密室之上設有許多銅鏡,晚上無論什麼時候都有月光射入。
林風正沉睡之際,睡夢之中魯雄那雷響的呼嚕又鑽進耳朵,林風不堪其擾,心想這幾日難不成習慣了,一睡覺這呼嚕就直響,連夢中都有呼嚕聲。林風一翻身,驀地睜開眼楮,那呼嚕卻仍在耳邊響起,心中奇怪,難道這不是夢。旁邊林靈噩早就醒了,見他醒來便笑道︰「看來,他們又回來了。」林風揉了揉眼楮,仔細側耳听,果然是頭頂上傳來的呼嚕聲,訝道︰「他們又被抓回來了嗎?」林靈噩笑道︰「想必是的,當時你我也不知是怎麼翻落這下面的,圓通卻是瞧得清楚,為什麼他不查找機關呢?」林風也奇道︰「是啊,我們是怎麼掉下來的?」林靈噩知他掉下來的時候已然昏迷,便問道︰「你昏迷前可曾踫過什麼地方?」林風仔細回想當時情形,腦中一閃,拍手道︰「那圓通踢飛我到牆上時,好像踫到一個會動的地方,之後我便不知道了。」林靈噩一拍大腿道︰「果然是那個字,那圓通踢你到牆上時想必是撞到什麼機關了,這個機關定是在那個‘禪’字中!只是那個圓通為何這麼久還沒有找到機關。」林風沉吟道︰「既然那‘禪’是齊明遠所寫,那麼這個密室,想必也是齊明遠所建,而這具骸骨想必就是鐵鷹齊明遠了!」林靈噩笑道︰「兄弟確實聰穎過人。」此時外面天色漸明,金黃的日光通過銅鏡射入密室內,密室內漸漸明亮。林靈噩拾起一旁的手札,卻自手指中掉出一張紙來,林靈噩笑道︰「五六十年了,難免會月兌落!」林風伸手拾起,只覺入手柔軟不似尋常紙張,便道︰「大哥,這不是紙。」林靈噩拿來細瞧,道︰「這是張經過藥水細細泡制的獸皮。」說著手里翻動獸皮,只見上面是一張畫,一只鳳凰叼著一只鼎在天上飛,底下一條龍游弋于水中,畫工頗為粗糙,畫法卻是古樸生動。旁邊一行小字︰「鳳翔于天而龍游于澤,寶鼎現而天下宗。」思索良久不解其意,便丟開獸皮繼續讀手中札記。
許久之後,林靈噩放下手札嘆道︰「想不到這齊明遠和我師父還有些淵源。」林風驚問道︰「大哥的師父認識這齊明遠?」林靈噩笑道︰「豈止認識,那齊明遠差點成了我師兄,哈哈。這本手札便是齊明遠所寫,他將平生所遇之事盡數錄入書中。原來這齊明遠曾劫過一次西域進貢朝廷的車隊,哦,便是讓他聞名江湖的那次劫貢車。齊明遠探知有一隊朝貢的隊伍,心知這是只肥羊,便與結拜二弟霍青蓮謀劃。霍青蓮為人謹慎,待探听知朝貢隊伍的規模後,自覺勢弱,便向齊明遠提議要攜六省綠林一起劫這貢車。當時綠林中向以齊明遠為尊,于是齊明遠當日即發六道令箭招齊羽眾將貢車劫了,將隨護的官兵殺了個精光,之後眾人呼嘯而散。不想這一場屠殺卻被我師父看見了,我師父當時出家未久,方行腳天下化緣度善,便隨齊明遠回寨想勸他皈依佛門,放下殺生之念。齊明心中煩悶我師父整天于耳邊誦經,便想一爪將我師父抓死,誰知我師父不閃不躲任他抓,口中仍是誦經不絕。齊明遠大驚,將鐵鷹十八式運到極處,我師父仍是笑容滿面,誦經不止。齊明遠大駭,自負多年的爪法竟不能傷我師父分毫,他知道遇到高人,只得任我師父留在山寨。一個月後案發,朝廷傾兵萬余追剿山寨,齊明遠不敵,與霍青蓮亡走天涯。朝廷盡出高手想將他緝捕歸案,一來他武功高強,二來頗受我師父之助。後來齊明遠自感殺生過多,想要拜我師父為師出家從佛,可是我師父尚比他小許多歲,于是沒答應他。他當時藏身之處正是這武夷山開雲寺,便在此處落發為僧,那霍青蓮也遁跡于杭州市井。」林靈噩一頓,一指林風手中獸皮便道︰「這塊獸皮便是那錦盒中的物件。」林風驚問道︰「大哥是說那圓性和尚所托的那個錦盒?」林靈噩道︰「對,當時西域諸王將珍奇之物朝貢,那錦盒便入貢之物,只是當時是個漆黑的鐵盒,鐵盒周身雕滿了天干和地支,圖形詭異,後來被齊明遠怕惹人注目便將鐵盒裝飾成的錦盒。其實當時齊明遠也正是為了這個鐵盒而去劫的貢車,這一節只有拜弟霍青蓮知道。兩人不知從何處得到的消息以為這盒中有藏寶之圖,便糾結六省綠林強搶貢車。當時與這鐵盒一起的就是剛剛他手中所拿的那十二地支金珠,二人得了鐵盒與金珠便匿入深山,思襯開盒之法。齊明遠未落草前從做過幾日道士,頗諳鉛汞丹藥之方,一次偶然的機緣,他將地支金珠與鐵盒上的地支刻印相嵌,再放入水銀之中,鐵盒浮于水銀之上,竟然打開了。兩人自是喜不自勝,待取出盒中獸皮時,卻又參不透其中玄機,直至兩人心灰意冷仍無法參透其中奧秘。後來齊明遠出家為僧,心境逐漸淡泊,這件事也就慢慢被忘記。齊明遠圓寂之前便將這獸皮夾于手札中,和自己一起藏在這密室中,只是鐵盒卻遺失不見了。」
林風沉吟一會,隨即道︰「那麼此時圓性和尚帶回的那個錦盒里面是空的。」林靈噩拍手笑道︰「哈哈,他們費盡心機,狡詐百出,不想竟是為了一個空盒子。怕是當年齊明遠不小心泄露了秘密,被小和尚听去了,將盒盜走。只是五六十年後,秘密一傳再傳已然面目全非了。」林風忽道︰「手札中可曾提到如何出這密室?」林靈噩面露沮喪,道︰「沒提到,這里是他圓寂的所在,他自己怕是沒想過要出去。」林風聞言一驚,道︰「那你我二人豈不要餓死在這里?」林靈噩笑道︰「這倒未必,那圓通不會等到你我二人餓死之時才找到機關,到時只怕是要被打死而不是被餓死了,哈哈!」林風苦笑不語。此時天已大亮,頂上石室也不再傳來魯雄雷響的呼嚕聲,密室之中也變得十分明亮,那齊明遠的骸骨之處恰有日光照到,瑩瑩然若仙佛,林靈噩喟然嘆道︰「我師父生前常說︰‘回身即是納梵那,處世常有萬千業。’這齊明遠暮年豁然歸佛,定是堪破生死,了悟來生了。」隨日頭漸高,密室銅鏡所射日光也漸漸轉移,此時剛好轉到齊明遠骸骨前面的一尊小佛像上,卻是尊彌勒,正舌忝著肚子,咧嘴大笑。林風瞧見它憨態可掬,伸手去拿,卻絲毫未動,當即兩只手來搬,仍是不動,這才發現這佛像是固定在地上的,暗嘲自己白費一番力氣,正待放手,卻听林靈噩道︰「兄弟你且轉它試試。」林風聞言握住佛像雙手一錯,果然能轉動,忽听密室之中傳來一陣扎扎的聲響,一側的牆壁緩緩落入地下,一個黝黑的洞口出現在兩人面前。林風大喜道︰「大哥,有出口了。」林靈噩將手指含入嘴中須臾拿出,放在洞口方向,只覺手指微涼,似有微風徐徐而來,笑道︰「天不絕我啊!哈哈!」林風此時傷勢已然無大礙,上前來扶林靈噩,林靈噩將他的手推開,道︰「區區七葉曼陀羅還不至于傷我太久,這幾日調養,走路的力氣還是有的。」說完當先起身,林風知他驕傲不想依仗別人扶持,卻怕他摔倒,緊緊跟在後面。
待二人鑽入洞口後,忽听後面扎扎聲起,回頭瞧去卻是那落下的石牆竟又恢復原狀,將兩人關在石洞之中。林風苦笑道︰「看來我們沒有退路了。」林靈噩笑道︰「別擔心,一定能出去的。」說完便于黝黑的洞穴中前行,林風怕他跌倒,趕忙上前扶住,兩人扶著石壁一步步慢行,走了約莫半炷香工夫,忽然有潺潺水聲入耳。林靈噩笑道︰「想必我們回到前幾日所居之處了。」林風想起前幾日西廂所居的禪房外面時有水聲傳來,這寺中也沒有其他地方有此水聲,那想必是的了。兩人又走了一段路,便隱約有光亮透入,林風喜道︰「大哥,有亮光了,我們快要出去了!」當下扶著林靈噩加快腳步向光亮處趕去,兩人走過一個轉折之處,眼前豁然大亮,一條清澈的溪水在眼前嬉笑奔流,不遠處卻是一個依山的水潭,水聲清亮,波光粼粼,游魚嬉戲其中,好一派山清水秀。兩人來到洞口,林風抬頭仰望,開雲寺赫然立在山頂之上,原來二人竟然轉到山下來了,那洞口給許多樹葉枝蔓擋住,若不細瞧,即使從一旁走過也未必發現。林靈噩道︰「這倒是個藏身的好地方,想必當年齊明遠也在這洞中躲過,是以才在那密室之上建了個石室,不想竟被圓智用來囚人,齊明遠在天之靈不知是笑還是哭。兄弟將那地支金珠拿來!」林風依言將懷中地支金珠和獸皮遞給林靈噩,林靈噩取過地支金珠把獸皮還給林風道︰「你將這獸皮貼衣收好。」說完又自懷中取出齊明遠手札,用地支金珠將手札緊緊纏住,揚手一拋丟入山溪中,冷笑道︰「我讓這些人永遠不知道鐵盒之秘!」林風嘆道︰「大哥這是何必呢?」林靈噩冷冷道︰「為了這東西,我二人無端被囚,毀了方解我心頭之怒。」林風見他眼中怒氣洶涌,便不再多問只是皺眉道︰「如今,我二人是月兌離險境,卻身無分文,大哥又身受毒傷,可如何是好?」林靈噩笑道︰「既然老天讓你我逃出生天,便不會絕我們生路。且休息一時半刻再做打算不遲。」當下尋了一塊石頭坐下,他毒傷未解,這一路走下來確實吃力不少。林風道︰「大哥在此稍候,我去看看有沒人家討些飯食。」不待林靈噩說話便順著山溪往山下走去,林靈噩搖頭苦笑。
林風沿山溪往下走,過了水潭,前面卻是一片開闊的草坡,他被關了四五日,憋悶的煩躁,如今置身于這青山綠水之中,心情為之大好,施展五行遁天步在草地上飛奔起來,氣行九天,神蘊五行,心中煩悶頓時一掃而空。林風走了許久,卻仍未見到人家,心中惦念林靈噩的毒傷,便回頭想返回山溪邊,卻見一個青衣人負手立在不遠處向他瞧望。林風見他古怪,戒心頓起,轉身便走,走了一段路,心頭突然一顫,回頭望去大吃一驚,原來那青衣人就在林風背後十步左右的地方,林風回身疾走,再回頭看,那青衣人仍是在十步左右的地方。林風大駭,慌忙奔走,五行遁天步自然而然地踏出,一時奔行如風。那青衣人驚奇地「咦」了一聲,便沒了聲音。又一盞茶工夫,林風回身瞧望,那青衣人已然不在身後,頓時癱坐當地,大口喘氣,道︰「總算擺月兌了!」「擺月兌什麼了?」一個聲音在林風耳邊響起。林風大驚,抬眼望去,只見那青衣人就在眼前,青衣在微風中微微抖動,林風此時才仔細瞧那人面容,卻是個儒雅的中年書生,面色白淨,丹鳳眼,嘴角含笑,三縷黑須像是畫在面龐上一般,彷如神仙人物。林風乍見他到眼前,心中大驚,訥訥道︰「沒什麼。」那青衣人笑道︰「小兄弟,一個人在這深山中行色匆匆,可有什麼急事?」林風見他面容親切,便道︰「我肚子餓,想找些吃的。」那青衣人聞言手指敲敲下巴,面色作難,說道︰「如此深山之中,小兄弟到哪里去找吃的?」林風低頭不語,那青衣人見他沉吟不語,便道︰「小兄弟可是遇到什麼難處了?不妨說出來,看我能不能幫上。」林風見他面色誠懇,心想此時我一人也沒辦法將大哥從山中背出,這人若是能幫忙那是最好不過了,只是不知他底細如何,一時拿捏不定。那青衣人見他遲疑,明白他尚存戒心,便笑道︰「你既以流落深山,還有什麼我好打劫的嗎?」說完一雙湛然有神的眼楮望著林風。林風再三思襯,最後說道︰「小子林風,我與家兄路遇山匪,亡命深山。若先生能助我兄弟二人月兌困,小子定深感大恩。」說完向那青衣人深深一揖,那青衣人哈哈大笑,道︰「那小兄弟前面帶路吧。」林風聞言當先帶路,那青衣人見他似尋常孩子走路,不再施展步法便問道︰「小兄弟為何不再施步法,像這般走法可來得及?」林風知他方才瞧見自己施展五行遁天步了,見他如此問,卻不肯再用了,敷衍道︰「不用了,再一會就到了。」那青衣人心中激賞︰「好個謹慎的孩子。」便不再多言跟在林風後面往山溪之處走去。
林風同那青衣人來到山溪之時,林靈噩正在山石上閉目養神,單手枕頭,身子斜陳,僧袍四散,便如魏晉之人醉酒于林下一樣閑適飄逸。那青衣人贊道︰「好一個醉酒嵇叔夜!」林靈噩聞言睜開雙眼,瞧見來人,便笑道︰「可惜我沒酒可醉!」林風道︰「這位先生听聞你我之困,特來相助。」林靈噩雙手抱拳道︰「那多謝先生了。」那青衣人見他眼神澄明,瑩瑩有光,瞳色卻甚是灰暗,面容也頗為憔悴,心中已然明了林靈噩是位高手,此時卻是身受重傷,便遣小童出去求救,便道︰「兄台,可是受了重傷?」林靈噩笑道︰「受些小人暗算,內力盡失。」那青衣人上前為林靈噩把脈,面色一凜,道︰「是七葉曼陀羅的毒?卻也不像,按說武功練到你這種內息自游筋脈俱開的境界應不會再受此毒才對。」林靈噩冷笑道︰「正是七葉曼陀羅,若不是自持武功,也不會受此之制。」林風听聞青衣人一口便道出七葉曼陀羅的名字,雙膝撲通跪在青衣人面前泣道︰「還請先生施救!」說完一頭拜下。那青衣人不防他突然跪拜,大袖一卷已然將林風卷起,對林靈噩笑道︰「你這童兒倒也重情義!」他誤會林風是林靈噩的身邊小童。林靈噩笑道︰「先生誤會了,他與我是結拜兄弟,在下林靈噩,拜弟林風,不知先生大名?」那青衣人聞言微驚,再看林風的神情,心知自己誤會了,見林靈噩問起自家姓名,知他為人謹慎不肯立刻求自己施救,倒先問起根底,便笑道︰「我姓霍,我也是恰逢其會剛好識得這毒,卻也不能解這毒。」林靈噩面色一黯,隨即揚眉笑道︰「雖不能解去這毒,能認識霍先生這樣的高人也是一件快事啊!」林風卻是大為緊張,急道︰「這可如何是好!」那霍先生道︰「我雖不能解這七葉曼陀羅的毒,卻有些藥丸能稍稍抑制這毒性。」當下自身側取出一個藥瓶,倒出一粒藥丸道︰「這是醍醐丹,有清神明智的功效,可以稍稍抑制那七葉曼陀羅,雖不能恢復功力,卻能如常人一般行走活動無礙。」林風大喜,接過丹丸遞給林靈噩,林靈噩也不遲疑仰頭吞入月復中,道︰「多謝霍先生贈藥。」霍先生觀他為人倜儻不羈,心中頗為欣賞,便道︰「雖有醍醐丹之助,卻仍需要盡快尋得解藥來解毒。霍謀恰好知道這附近有人懷有這七葉曼陀羅的解藥,你們不妨隨我一起去討得解藥。」林風聞言知他說的是圓智,冷哼一聲道︰「就是他害得我二人如此狼狽!」那霍先生先前已猜到幾分,此時見林風吐實,便道︰「可是開雲寺圓智?」林靈噩笑道︰「正是此人,霍先生認得此人?」霍先生听出他言下之意,笑道︰「我與他的師門有些淵源,卻不認得他。」林靈噩恍然道︰「原來是霍幫主,小子失敬了。」這青衣人正是青蓮幫幫主霍藏舟,他幾番派人去尋那鐵盒,卻無一人回來,直到有人報知焦達魯雄被困開雲寺,這次自己親自來到武夷山,不想在開雲寺山下遇見林風,他見林風步法精奇便跟來過來,才與林靈噩有這一會。霍藏舟看他識得自己身份便問道︰「林……」抬眼看林靈噩一頭短發一身破爛僧袍,不知道該如何稱呼。林靈噩隨即道︰「我已經還俗多時,霍幫主直呼姓名便好。」霍藏舟道︰「那林少俠定是見過小女以及我幫中焦達魯雄了?」林靈噩笑道︰「恩,算是認識了,我們與焦魯二人一起被關在同一個石室內。」霍藏舟面露焦急道︰「那小女現在如何?為什麼沒有和你們一起月兌困呢?」林風道︰「霍姐姐和焦魯二位被圓通和尚救走了,可後來又被抓回去了,我們是因緣際會才月兌得險境。」霍藏舟忽然怒哼一聲,不再說話。林靈噩卻道︰「霍幫主不必動怒,那圓通遠遠不是圓智的對手,他如何能從圓智手中安然將人救走?定是給圓智攔下了。」霍藏舟怒道︰「廢物!」又對林靈噩二人道︰「兩位還是隨我出山吧,我去尋那圓智要解藥,想來他也不敢拒我。」林靈噩道︰「那圓智有霍大小姐在手上,未必會妥協。」霍藏舟冷冷一哼,道︰「咱們還是先出山吧。」說完當先而走。林靈噩服下醍醐丹行走已然無礙,便與林風緊隨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