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再出去的時候,何白露遣出去的雲箏已經回來了,手中拿著許多食物,他便問道︰
「雲箏姑娘,外面可曾看見那三個曾在法場上助我一臂之力的人?」
雲箏搖頭說道︰
「現在洛陽城亂成粥了,太守死了,還有許多官兵不停地在街市中竄行,城中百姓也躲在家中不敢出門,我這些食物還是好不容易弄到的。(神座)」
何白露聞言嘆道︰
「這是難免的,西京洛陽自古便是朝野重鎮,東京汴梁離此又不遠,這邊一出事京城那邊定然已經知曉。」
雷娘子卻一直在猜測那三個個人來路,出言問道︰
「風兒,這三人是什麼來路,你與他們相識?」
林風如實說道︰
「是,他們是青蓮幫的。」
雷娘子一驚︰
「青蓮幫?風兒,你怎麼會認識那樣的人?他們明里是看莊護鏢的幫派,實際上是綠林中有數的大幫派,這十數年其幫主霍青蓮經營地越發龐大,無論是水里還是路上的生意,他都有意插一腳,綠林里有幾個寨子已經在其羽翼之下了,霍青蓮其人也是綠林中一呼百應的人物,據傳言,其武功不下當今三大高手,是個極厲害的人物。」
林風也不由得吃驚,當年在開雲寺他不過見了霍藏舟和焦魯二人,青蓮幫到底如何他卻一概不知,不由得問道︰
「青蓮幫竟有這麼大嗎?」
雷娘子道︰
「不錯,青蓮幫的名頭這些年在綠林里尤其響亮,在綠林之中,他霍藏舟一支令箭,便可令天下多數綠林好漢為其助拳,比幾十年前的鐵鷹齊明遠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們青蓮幫雖不是隨便殺人害命的歹人,但其行事卻大有違背俠義之道,風兒,你與他們相交要千萬小心。」
林風點頭說道︰
「當初見霍青蓮的時候,我也不怎麼欣賞他的為人。今日在台上的那個紫衣女子便是霍青蓮的女兒霍聞蟬,另兩個是焦達和魯雄。」
雷娘子恍然︰
「原來是愣金剛魯雄和鑽天猢猻焦達,看來,霍青蓮是擔心女兒出事連鎮幫的兩員大將都派出來了。」
林風又說道︰
「不論如何,他們今日助我救人,我還是要謝過他們的。」
雷娘子點頭說道︰
「恩,投我以桃,報之以李,這本是江湖道義所在。」
林風將穆延和寇瑛細細的放進馬車中後,又向何白露深深一揖,謝道︰
「何谷主今日相助之恩,林風不敢或忘,他日鳳翔谷但有差遣,林風定當全力以赴。請您給巧兒帶一句話,說我林風定會去看望她的。」
何白露微微一笑︰
「好,我一定帶到,不過你想去看她倒是有些困難,也說不定這瘋丫頭早就跑出谷去了。」
雷娘子聞言不禁笑道︰
「你個傻孩子,鳳翔谷天下奇地,任你一個毛頭小子也敢說隨便去看看?」
何白露不再多言,沖身邊的雲箏說道︰
「去將靜雲大師請出來,我們也該上路了。」雲箏應聲而去。
雷娘子訝道︰
「何谷主,谷中可有什麼人病了?」
何白露面露憂色,緩緩說道︰
「是我師姐,四十多年前的舊傷了,多年前靜雲大師曾給她診治過,略有好轉,哪知近年來竟又加重了。本來我是想到太華山去請靜雲大師的,既然在這里遇見了,便省去了許多麻煩。」
雷娘子不由得嘆道︰
「想不到像鳳谷主那樣風華絕代的人物,竟然也有煩惱的事,真是世事不由人啊。」
說話間,靜雲已經領著無塵從茅屋中出來,見了雷娘子等人,微微一笑,說道︰
「各位施主,老衲就此別過了。」
又對林風惴惴說道︰
「小施主可記得老衲與你說的話?切記,切記。」
林風向靜雲拱手施禮,恭敬地說道︰
「小子記下了,多謝大師關懷。」
何白露向眾人別過,便攜素琴、雲箏和靜雲師徒緩緩離開。
雷娘子轉身問道︰
「風兒,靜雲大師和你說過什麼話?」
林風不願她擔心,便輕笑道︰
「沒什麼,不過是先前受的傷,靜雲大師有些放心不下。」
雷娘子心下疑惑,但也只是一念之間,也沒再深問,隨口說道︰
「咱們也盡快上路吧……」話未說完,她隱約看見林中有三個綽約的人影正向這邊走來,戒心頓起,停住話頭望著那三個人。
待那三人走近,正是法場上出手相助林風的那三個人,當頭那個紫衣女子此時已經摘去面巾,柳葉細眉,明眸似水,素淨的俏臉上漾著微微笑意,見了林風便說道︰
「小林風,可還認得我?」
林風所料不錯,來的人正是當年在開雲寺所認識的霍聞蟬,喜道︰
「當然認得,霍姐姐,你怎麼會在這里?」
霍聞蟬笑道︰
「自然是為你而來,早先听說你在這里有難,我便趕來了,不想正趕上你劫法場,所以我也就插了一腳。」言笑之間,全然不將劫法場這種殺頭的大罪當作一回事。
林風拱手謝道︰
「多謝霍姐姐援手之德,小林風記在心里了。」
霍聞蟬聞言咯咯笑了起來︰
「你什麼時候學會這些酸腐了,我來找你,雖然是替你解難而來,卻也有事要與你說,你可知道林靈噩的下落?」
林風神色一黯︰
「沒有,十年前他失蹤後,便再也沒見過他,我下山尋他也不過才這幾個月的時間,也沒探听到他什麼消息。」
霍聞蟬臉色一整,沉聲說道︰
「我知道他在什麼地方,你願不願和我一起去救他?」
林風聞言大喜,月兌口說道︰
「那是自然,他在什麼地方?」
霍聞蟬抬眼瞧了瞧周圍的眾人,低聲說道︰「你且隨我來,我細細說與你听。」林風回身望了一眼雷娘子,見雷娘子微微點頭才和霍聞蟬一同離去。
霍聞蟬將林風領到不遠處的地方,見雷娘子等人在原地並未跟來,才說道︰
「你可知道林靈噩師出何門?」
林風道︰
「恩,他曾說過,他師出五台山白雲禪師座下,還俗前法號道痴。」
霍聞蟬點頭說道︰
「是了,十年前,由五台山上下來一個年輕和尚,幾番找上武林世家打斗,他武功高強,尋常江湖人難擋他幾招,許多人在他那里折了面子,便找上五台山。五台山主持道堅听信一面之詞,派出三位道字輩高僧捉拿這個年輕和尚。這年輕和尚雖然厲害,卻不是三位道字輩高僧的敵手,沒多久便被擒回山中,鎖在後山悟性崖上,一鎖就是十年。」
林風聞言不由得驚怒︰
「十年前,我苦尋他不到,想不到早已經被人抓走了,這五台山當真太不講道理!」
霍聞蟬見他動怒,便又說道︰
「我這次來這里本想救了你,便去五台山救人,我早听說你是惡頭陀無明的弟子,武功十分了得,于五台山救人定大有所益,我再問你一次,你去不去?」
林風砰一掌將身邊一棵碗口粗細的樹打折,說道︰
「我自然要去!」
霍聞蟬又道︰
「五台山不比別的什麼地方,那里高手如雲,此去定然是凶險無比。所以此事須秘密行事,千萬不可泄露半分。」說著她遙望了下雷娘子等人。
林風微微點頭,但卻對她防雷娘子的舉動頗不以為然,二人又交談數語,才回到馬車邊上。
雷娘子見林風回來時面色凝重,便問道︰
「風兒,可有什麼要緊的事?」
林風如實道︰
「有我拜兄林靈噩的消息了,怕是不能和姑姑一起回風雷山莊了。」
雷娘子聞言狐疑地看了看林風身後的霍聞蟬,沉聲說道︰
「風兒,你去做什麼姑姑不過問,但有一件你須記得清楚,萬不可做違背俠義之事。」
林風向雷娘子一拜,低聲說道︰
「姑姑,風兒記下了,辦完這件事我便回風雷山莊向父親母親謝不孝之罪,寇姑娘之事便托姑姑相護了。」
雷娘子將他扶起︰
「自家人說什麼見外的話,你一切小心為上。」
說著又對一邊的風鈴說道︰
「鈴兒,你和風兒一起,也好有個照應。」
林風見風鈴嬌弱不禁風,遂說道︰
「鈴兒還是跟姑姑一起回去吧,我和莫姑娘一起就好。」
雷娘子尚未說話,風鈴卻毅然說道︰
「我跟你去!」
林風以為她任性,板著臉斥道︰
「鈴兒莫要胡鬧,哥哥這次的事非同一般,你先跟姑姑一起回莊,哥哥辦完事就回去。」
雷娘子也在一邊勸道︰
「讓鈴兒隨你一起去也好,別瞧她越大越害羞,武功卻不見得比你差多少,多一個人多一份力,于你的事自然也有所助益。」她說這話心里是存了另一番心思,林風卻不見得能明白。
林風素知風鈴的性子,雖然如今她長大了,比之小時候的頑劣已全然不同,但她骨子里卻是極倔強的,就像當年的雷娘子一般,認定的事從不回頭,見她如此,也只得讓她隨自己一起。
林風自與雷娘子分別後,心中焦急林靈噩處境,他們一行六人日夜趕路,這一日到了潞州界內。
焦達將馬勒住,撫著花白的山羊胡子說道︰
「久聞此地竹葉青清香洌口,路過此地若不吃上幾碗,豈不惋惜。」
霍聞蟬見他模樣悠閑,怕他一時貪杯誤了事,急道︰
「焦叔叔,咱們救人要緊,等回來的時候,蟬兒陪您喝個夠。∣我∣搜小|說網」
焦達微微一哼,冷冷地說道︰
「他林靈噩已在那里關了十年有余,多這一時半刻也不會死掉。」
霍聞蟬憂慮地說道︰
「可是,可是早救片刻他就少受片刻的痛苦。」
焦達嘿然一笑︰
「蟬兒,你與那姓林的無親無故,憑什麼為他這般盡心盡力,還冒險闖五台山,你當五台山是什麼人都能闖的?」
霍聞蟬被他戳中心思,面色漲紅,尷尬地叫道︰
「你答應我爹爹要出來照顧我的,你可不能反悔!」
焦達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是啊,就算幫主不說話,你焦二叔也會照顧你的,可沒說幫你救情郎啊。」
霍聞蟬見他越說越荒唐,登時大窘,怒道︰
「喝吧,喝吧,喝死算了!」說著一甩手中馬鞭,胯下馬吃疼立時飛奔出去。
焦達哈哈大笑,向魯雄說道︰
「老三,咱們也去喝幾碗酒可好?」
魯雄蒲扇般的大手模了模下巴,黝黑的臉膛上唇角彎起,嘿嘿笑道︰
「甚好,甚好!」
焦達又沖林風三人笑道︰
「林風小兄弟不妨也一起去喝幾碗,如何?」
林風微微一笑,點頭說道︰
「既然焦前輩有請,林風一定奉陪。」他之前對焦達當年見死不救之舉尚有些微詞,這幾日相處下來,發覺焦達竟也是個頗為有趣的人。
幾人進得城里,沒走多久,便見一間不大的酒店,當街上挑著一面招旗在門前,上面寫著︰「酒深巷不知」。
焦達不由得笑道︰
「這店主人好大的口氣!分明是說我等吃了他的酒便要醉得人事不省,嘿嘿!」
他當先到里面坐下,叫道︰
「主人家,快些將酒拿出來。」
不多時,從里間轉出一個婦人,手中端著一個盤子,施盈盈地走過來,從盤子上拿下幾只碗,幾雙箸,放在諸人面前,又滿滿地將酒倒上。
焦達拿起碗舉在嘴邊咂了下嘴,贊道︰
「這酒確有些妙處!酒味雖薄了些,卻是清香洌口,余味不絕。」
魯雄聞言,抓起碗咕咚一口而盡,焦達見他牛飲罵道︰
「你個莽漢!像你這般吃酒,與喝水有什麼不同!」魯雄擦著嘴巴嘿嘿直笑。
那酒家婦人也笑道︰
「客人不知,咱們這酒雖是小家小號,卻比得起那陳年的老酒滋味,但凡來咱們這里的客人雖喝的時候無甚滋味,過個一時片刻卻都醉得爬不起身來。」
焦達不理她口中吹噓,說道︰
「主人家,可有飽肚的吃食?」
酒家道︰
「只有熟牛肉。」
焦達道︰
「嘿,你這這酒店難不成只賣酒的嗎?也罷,好的切個三四斤來吃酒,再包上四五斤放在一邊。」
酒家去里面切了三斤熟牛肉,做成三個盤子,放在諸人面前,便轉身招呼別的客人去了。林風听焦達和那酒家婦人都夸贊這酒,不由得想起長沙金樽月的太白釀,端起碗也喝了一口,只覺酒味清滑,由舌而下直至胃腑綿軟如酥,比之太白釀又別有一番滋味,也贊道︰
「確實是好酒!」
焦達大笑,不住地撫著自己那一叢花白的山羊胡。林風將酒放下,問道︰
「焦前輩,我們不去追霍姐姐嗎?」
焦達早有所料一般,氣定神閑地說道︰
「林風小兄弟不用擔心,她一會兒便會自己回來找我們的。」
果然,焦達話聲方落,霍聞蟬便從外面走進來,坐在一邊怒氣沖沖地瞪著焦達,又見焦達大笑不止,更是羞怒,豁然起身來到林風面前,一手拉住柳煙凝一手拉起風鈴,口中還對林風說道︰
「小林風,來這邊吃,不要理那個老東西!」說完拉著柳、風二人便走,林風只得隨她也去了另一邊。
就在此時,忽听那酒家婦人罵道︰
「你這天殺的怎麼又來偷酒吃!看老娘不打死你!」
林風循聲望去,只見那酒家婦人手中拿著一根支簾子用的叉桿追著一個人猛打,那人身材矮小比之那婦人尚矮三分,雙手緊緊抱住一只酒壇不住地往嘴倒酒,口中不住地叫道︰
「甜姐兒莫打,甜姐兒莫打,過晌還你酒錢!」他嘴里含含糊糊地叫著,腳下卻不停地蹦來蹦去,那婦人倒一時也打不到他,只得氣呼呼地叱罵。
林風瞧清那人模樣的時候,不禁莞爾,轉眼向柳煙凝望去,見柳煙凝也在吃吃地笑著,原來這偷酒的賊不是別人,正是那日在衡山鷹盒大會上第一個下場的酒跳蚤皮端。
霍聞蟬見皮端模樣滑稽,也笑了起來,將方才的羞怒全然忘了,上前拉住那酒家婦人,勸道︰
「這位姐姐且放他去,他欠你的酒錢,妹妹給你就是了。」
皮端見那婦人被人拉住,噌地一下從窗戶跳了出去,口中還叫道︰
「這下你莫來找我討酒錢了!她給你了!」
待那婦人奔到窗前,皮端早已跑遠,婦人大怒,將手中叉桿扔了出去,怒罵道︰
「天殺的偷酒賊,別給老娘踫到!」
她罵完之後,又有些疑慮地問霍聞蟬︰
「你當真要替他還酒錢?」
霍聞蟬笑著點點頭,縴指一點焦達,說道︰
「姐姐只管向他討要,多少都成。」
焦達聞言哭笑不得,遂伸手從懷中掏出一錠金子放在桌上,道︰
「店家,這些可夠?」
那酒家婦人見了,登時眉開眼笑,伸手將金子搶在手中,連連說道︰
「夠的,夠的。」
林風見他一出手就是一錠金子,端的好闊氣的手筆,不由得多望了一眼焦達。風鈴忽然貼近林風,低聲說道︰
「哥哥,我看那方才偷酒之人身法獨到,雖然躲避得慌亂,壇中酒卻未灑半點。」
林風笑道︰
「你也瞧出來了?他叫皮端,有個諢號叫酒跳蚤,身法上確實有些造詣。」
霍聞蟬也回到桌前,見林風嘴角含笑,便問道︰
「小林風,你們在說什麼?」
她一直當林風是當年那個八九歲的小女圭女圭,縱使此時林風已然長大成人,她依然覺得林風小她不少。
林風見她如此稱呼自己,面色微窘,說道︰
「是說方才那個偷酒的賊,說他身法頗有獨到之處。」
霍聞蟬不禁笑道︰
「酒鬼便是酒鬼,急了走幾步也是歪歪斜斜的,那還有什麼身法獨到的!」
諸人吃喝完,焦達本想歇息一兩日,但拗不過霍聞蟬只得重又上路。一行眾人出了潞州城不久,便見一條大河橫在當前,有數十丈之寬。
焦達見河水湍急,不見渡舟,遂道︰
「蟬兒,這下可要另尋路走了。」
霍聞蟬听出他話中揶揄,雖心有不甘,卻也只能沿河而上,另尋他路,回馬之際卻見魯雄坐在馬上搖搖晃晃的,幾乎要跌下來,便問道︰
「魯叔叔,你怎麼了?」
魯雄將大臉轉過來,只見他一臉酡紅,咧嘴一笑,吃吃地說道︰
「這酒這酒勁兒……嗝!」
焦達笑罵道︰
「這廝平日里吃酒像喝水一般,不想今日吃的酒和別處不一般,如今酒勁上來了話也說不清了。」
林風面皮也微微有些發熱,想是酒力上涌所致,遂運起玄陰內勁在體內周走一遭,將酒氣凝于雙掌之間,結成片片細冰,順手丟在一旁,臉色也緩緩恢復平常。
風鈴見了他的丟冰之舉,輕聲笑道︰
「如哥哥這般,喝多少酒也無妨,倒可以和姑丈拼一下酒量了。」
林風笑道︰
「不過是些取巧的法子,見不得人。」
沿河邊上生著許多大柳樹,一棵棵水桶般粗細,倒垂的枝葉隨風慢慢飄搖,倒映在河中分不出是河中清水隨葉蕩漾還是枝間細葉伴波起舞。
柳煙凝望著這些隨風搖曳的柳樹,輕聲嘆道︰
「原來這里竟有這麼多的柳樹。」
林風曾見過柳葉門中的那棵大柳樹,此時見柳煙凝如此說知她定是想家了,遂勸慰道︰
「凝兒,五台山事了,我便陪你回長沙。」
柳煙凝見他擔憂,便微微一笑,說道︰
「你不必擔心我,我不過是有些想家,前些日子才從剛家里出來,怎能這麼快就回去,何況我還有件事要做。」
林風幾次見她如此模樣,心里不由得一沉,問道︰
「可是報仇的事?」
柳煙凝見他猜到,也不再隱瞞,微微點頭,而後愣愣地撫著自身邊滑過的柳葉,不知在想些什麼。
林風心里更急,問道︰
「是什麼樣的仇人,你要如此執著。」
柳煙凝眼中寒光一閃,抬眼望著他,冷冷地說道︰
「殺母之仇。」
林風聞言心內一驚,喃喃說道︰
「柳老夫人?」
柳煙凝卻將手中馬鞭一甩,輕聲說道︰
「快走吧,我們已經落後他們很多了。」
說完她便催馬趕上霍聞蟬三人,林風也只得也催馬趕上,心里卻是沉甸甸的,似有什麼堵在胸口。
忽然霍聞蟬驚叫一聲︰
「這人怎麼躺在樹上!?」
林風等人抬眼瞧時,卻見前面一棵大柳樹的枝椏上橫躺著一個人,那人一只腳耷拉在下面,另一只腳夾在樹杈之間,雙手環抱著一個酒壇,面目被柳葉遮住了,看得不真切。他所躺的柳枝並不甚粗,一陣風吹來,左右亂晃,他人在上面也忽上忽下,幾乎要掉下來。
霍聞蟬見狀,急忙叫道︰
「當心些,樹枝要斷的!」
誰知那人隨著樹枝也晃來晃去,雖幾次都要掉下來,但竟似生在樹枝上一般,就算雙手抱住酒壇身子仍是貼住樹枝,任樹枝如何搖擺他身子卻不動半分。
焦達攔住霍聞蟬,沉聲說道︰
「蟬兒,此人身手不弱,這般細的樹枝,雙手抱壇都不曾掉下來,莫要惹他,咱們從一邊走過去。」
霍聞蟬將信將疑地點點頭,勒馬剛要從一邊走過,誰知樹上那人哎呀一聲,竟直直地從樹枝上掉了下來,跌在地上將手中的酒壇摔了個粉碎。那人見了灑了一地的酒水,哀叫一聲,一邊將腦袋貼在地上舌忝灑在地上的酒,一邊急得雙手亂搖。
林風等人驚奇地看著這個從樹上跌下來的人,只見那人舌忝完地上的酒,驀地一下跳起丈余,指著霍聞蟬罵道︰
「賊丫頭,賠我酒來!」
霍聞蟬不防他忽然跳起來,著實嚇了一跳,待看清眼前人的模樣又笑了起來,道︰
「怎麼,本小姐給你還了酒錢,你還要向我討酒?」
焦達等人也看清了眼前的人,哈哈大笑起來。眼前這人,五短身材,小腦袋大耳朵,下巴頦上幾叢花白的胡須,看不出年紀到底有多大,此人正是早些時候在酒家里偷酒的皮端。
皮端杵在地上,沖著霍聞蟬兀自大怒道︰
「你趁我睡覺,將我的酒灑了,我不找你討找誰討?」
霍聞蟬見他蠻纏,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是你自己從樹上跌下來的,又自己失手將酒壇跌碎了,卻來怪我灑了你的酒,豈不是誣賴?」
皮端跳著腳罵道︰
「我怎麼會爬上樹去睡覺,分明是你胡說!」
霍聞蟬道︰
「我們明明見你躺在樹上,喏,就是那根樹枝上。」
說著她伸手一指方才皮端躺著的樹枝。皮端抬頭一看,啪地一下又跌坐回地上,叫道︰
「我的媽呀,這麼高!」
忽又跳了起來指著霍聞蟬罵道︰
「賊丫頭胡說,這麼高的樹枝,我怎麼上得去?閑話少說,快快還我酒來!說著跑到跟前,探手拽住霍聞蟬的馬韁繩,一雙綠豆般的眼楮怒氣沖沖地瞪著她。
霍聞蟬被他纏得焦躁,手中馬鞭甩手抽向他抓住馬韁的手,口中叱道︰
「你這蠻纏酒鬼,還不放手!」
馬鞭甩到皮端手前的時候,他忽然將手一翻攥住鞭梢,罵道︰
「賊丫頭,你先還我酒來!」
霍聞蟬大怒,手上使力將馬鞭抽回,卻見心愛的馬鞭上早已油花花的,想是皮端的手本就滿是髒污,這下全抹在她的馬鞭上了。霍聞蟬面露嫌惡,心內更是怒不可遏,將馬鞭向皮端的臉上砸去,誰知皮端一閃身子,抓住馬韁繩的雙手拽得更緊,兩眼依舊瞪著她,像是誓死也要將他灑的酒討回來。霍聞蟬剛要從抬腳踢他,卻想起他油乎乎的手,暗道︰「若衣裳被這廝也抹花了,豈不麻煩。」又一想何必和他一個蠻子瞎扯,遂從荷包中取出一錠銀子揚手打在皮端臉上。
皮端抓住銀子連翻數個跟頭落在幾丈之外,將銀子放進嘴里咬了咬,然後笑嘻嘻地對霍聞蟬說道︰
「小丫頭不錯,還不錯。」說著便一蹦一跳地往潞州城的方向跑去。
霍聞蟬見他得了銀子便跑,一時哭笑不得,待見到馬韁繩上也被皮端抓的滿是油污後,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焦達在一旁哈哈大笑道︰
「這酒跳蚤有些門道,哈哈!」
霍聞蟬見他笑的得意,忽然眉角一彎,笑嘻嘻地說道︰
「焦叔叔,臨出門的時候,爹爹咋給您老說的?」
焦達見了她精靈古怪的模樣,心里不由得打了一突,說道︰
「幫主要我二人事事照顧你,萬不能讓你……」
霍聞蟬忽然插口笑道︰
「這就夠了,如今佷女想和您換馬,您可願意?」
焦達一愣,隨即笑道︰
「你這丫頭,原來是嫌髒。」口中雖如此說,倒也真和霍聞蟬換了坐騎,霍聞蟬坐在焦達的馬上,仍是笑嘻嘻地說道︰
「焦叔叔,馬鞭呢?」
焦達苦笑一聲,將馬鞭也扔給她。霍聞蟬得意地甩著手中馬鞭,卻見風鈴在一旁吃吃地偷笑,便笑道︰
「風家小妹,你若覺得馬騎得不舒服,大可以和你哥哥同坐一騎,馬就歸姐姐我了。」
風鈴大羞,連忙低下頭,不敢再瞧她。林風見風鈴羞窘不安,便岔開話頭,向焦達問道︰
「焦前輩認識這酒跳蚤皮端?」
風鈴見林風岔開話心里微微松了口氣,臉上卻仍是紅撲撲的,一時不敢再抬起頭來。
焦達不緊不慢地說道︰
「也算不得認識,早些年曾見過他一面,對他的名號略知一二。他貪酒如命,卻為人疏懶不事生產,是以喝酒的時候常沒有銀子會賬,然而他不知從何處學來的武功,身法上頗有獨到之處,于是便有了這酒跳蚤的名號。」
林風笑道︰
「確實如此,先前見他在酒店里躲避那婦人的追打,雖逃得十分狼狽,卻沒見到挨過一下打。」
霍聞蟬微微一哼,不以為然地說道︰
「酒鬼就是酒鬼,喝得多了,歪歪斜斜地走幾步卻也給歪打正著了。」
焦達見她面露不屑,遂笑道︰
「那他方才躲你鞭子也是歪打正著?」
霍聞蟬將頭一揚,得意地說道︰
「那是自然。」她出身于高手雲集的綠林大幫,皮端這些把戲自然瞞不過她,只是她心中憤恨皮端胡攪蠻纏,嘴上斷不想承認他有些真本事。
聞言焦達哈哈一笑不再理她,拍馬趕路。一行人又走了些時候,眼前有一座石橋立在河上,雖略顯單薄,但卻有行人不絕,想來此橋是過河的必經之路。霍聞蟬見了石橋,頓時歡喜起來,雙腳一夾馬月復當前奔了過去,誰知沒走得多久便見一個人當路上躺著,手里抱著一個酒壇兀自大睡,走到近前的時候,眾人無不驚奇,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方才得了銀子便跑開的皮端。
霍聞蟬見他又來蠻纏,不禁大怒,斥罵道︰
「這該殺的酒鬼!」從荷包里掏出一塊碎銀,抖手打了出去。
那皮端想是睡得死了,嘴角鼻間流出許多鼻涕口水,朦朦朧朧間用手要去抹嘴上的口水,這一抬手之際剛好用懷中酒壇擋住霍聞蟬打過來的碎銀,只听嘩啦一聲,皮端的酒壇被打破,壇中酒也嘩嘩地全澆在皮端臉上身上了。
皮端被酒澆了一身,打了個激靈猛得醒了過來,再瞧灑了一地的酒,不禁嚎啕大哭,一邊哭一邊用頭搶地,好一陣子才抬起頭來,及見到霍聞蟬一眾人,噌地一下又跳了起來,指著霍聞蟬罵道︰
「賊丫頭,你又來打灑了我的酒!還我酒來!」
霍聞蟬聞言更為惱怒,嬌喝道︰
「你這酒鬼,三番五次來胡攪,當真以為本小姐不敢殺了你嗎?」
皮端仍跳著腳罵道︰
「賊丫頭,要殺也先還我酒來!」
林風笑道︰
「你皮老兄大路上睡覺,即使不使我們打破你的酒壇,也會有別人來打破。」
皮端怒道︰
「誰說我大路上睡覺了,我明明睡在船上……」
話未說完他抬眼四下打量了一遭,神情有些驚愕,又用腳踩了踩地,愕然說道︰
「我怎麼會在大路上?」
林風又說笑道︰
「就如你為何在樹上睡覺一般。」
皮端聞言甚為疑惑,撓頭說道︰
「我幾時在樹上睡覺了?」說完一坐在地上,伸手敲著腦袋喃喃自語,攪不清是醉了還是沒醉。
霍聞蟬見他不再蠻纏,便一勒馬要從邊上走過,誰知剛走到皮端身邊的時候,皮端忽然跳了起來,又扯住霍聞蟬的馬韁繩,叫道︰
「賊丫頭,先還我酒來!」
霍聞蟬怒極,將一荷包的銀子全部甩在皮端的臉上,罵道︰
「這些夠你喝個三五年了,拿了快滾!」
誰知皮端用衣袖兜住銀子卻不肯放手讓霍聞蟬離開,口中直叫道︰
「你回頭再來打灑我的酒嗎?」
霍聞蟬聞言反而笑了起來,道︰
「好啊,你皮大爺在的地方,本小姐一律退避三舍!」
皮端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咧嘴一笑,放開霍聞蟬的馬韁繩,躲在一旁數銀子去了。霍聞蟬大大的松了口氣,趕緊一甩馬鞭催著坐騎往前跑去,誰知剛跑出去不遠,焦達忽然笑道︰
「這皮端想必是以為這麼得銀子快些,竟追過來了。」
霍聞蟬大驚,回頭望時,果然見眾人身後不遠處,皮端正不緊不慢地跟著,見霍聞蟬等人停下來,他便也停下來不走了。霍聞蟬心中驚怒,猛甩馬鞭,跨下馬吃疼飛快地奔了出去,眾人馳馬奔行了數里地後,霍聞蟬勒住馬往後瞧望,見身後再無半個人影,微微哼了一聲,罵道︰
「死酒鬼,你再跑啊!跑得過四條腿的馬嗎?」
她正得意間忽听柳煙凝驚呼一聲︰
「那是什麼?」
眾人循聲望去時,只見身後樹林之中有個黑影在樹枝間跳躍,迅捷非常,待那黑影越來越近,瞧清模樣,不是皮端是誰。皮端見眾人停下了,他便也攀住一根樹枝晃來晃去,不再往前跳。
林風驚道︰
「這皮端好身手啊,我們騎馬他竟也能跟上。」
焦達面色也漸凝重,沉聲說道︰
「這人斷不是普通江湖人,我們需小心相對,半點馬虎不得,若他有歹意,要防備個萬全。」
霍聞蟬哼了一聲,怒道︰
「早瞧出他不懷好意了!」探手取出黑索,便要趕過去與皮端打斗。
焦達連忙攔住她,說道︰
「不可莽撞,我們尚不明白他為何而來,若貿然上去說不定吃虧的是我們。我們且靜觀其變,看他到底要做什麼。」
霍聞蟬雖心有不甘,卻明白焦達是江湖老手,有所顧慮定然不差,遂強按下心頭怒氣,將黑索收回,仔細留心皮端到底要做什麼。
誰知皮端隨霍聞蟬一眾人走了三四日,有時突然不見了,然後抱著一壇酒再出現,除此之外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霍聞蟬等人不由得驚奇不已,暗暗猜度這皮端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這一日,眾人來到一所野外茶肆,打點些許吃食。林風遠遠瞧見皮端慢慢悠悠地從遠處走來,懷里依舊抱著個酒壇,不一會兒,皮端便也來到茶肆之前,拽住茶博士問道︰
「你這里可有酒?」
茶博士一愣,道︰
「荒野小地,倒不曾準備酒。」
皮端聞言眉頭緊皺,用手不住地搗著自己的肚子,自言自語嚷道︰
「別鬧了,沒酒喝了!」
林風瞧他自顧自地和自己肚子說話,想必是酒蟲犯了,這幾日又在荒野山里趕路,他酒壇里的酒定是斷頓了,是以哀怨自己的肚子貪酒吃,林風想到這里再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皮端听見笑聲,呼地一下跳到林風跟前,這一下迅捷異常又突兀的很,林風等人俱是一驚,風鈴噌地一下將寶劍拔出來,擋在林風面前。
皮端見狀又連忙跳到一邊,笑著對林風說道︰
「你可有酒?」
林風心中微微驚訝,他確實從之前的酒店中帶了些酒出來,那是他為林靈噩準備的,他知道林靈噩也十分喜歡喝酒,在五台山悟性崖上十年間定沒有機會喝酒,便取了些酒帶在身上,待以後見了林靈噩給他喝,但自己取酒的舉動就算是同行的數人也未曾注意,不想這皮端竟然看出來了,不由得問道︰
「你怎麼知道我身上有酒?」
皮端舌忝了舌忝有些干澀的嘴唇,說道︰
「你給我酒喝,我就告訴你!」
林風微微搖頭,笑道︰
「我並不是特別想知道,你告訴不告訴我也無所謂。」說完將頭轉向一邊,緩緩地喝茶。
皮端大急,跳上桌子面朝林風,說道︰
「我告訴你,你給我酒喝!」
林風也不瞧他,兀自喝茶。皮端驀地大叫道︰
「好好,告訴你!看這個!就是這個!」說著他從懷中掏出一塊碧綠色的石頭來。
林風等人見他拿出這麼一塊石頭來都大為驚奇,連路上一直恨他入骨的霍聞蟬也來到近前,叱道︰
「你這酒鬼,又拿什麼東西唬人?」
皮端見一下圍上了這麼多人,連忙將手中的石頭捂住,口中叫道︰
「你們休要打我這寶貝的主意!」
霍聞蟬怒道︰
「臭酒鬼,一塊破石頭誰還稀罕?」說著她憤憤地走到別的地方去了。
皮端便又拿出手中的石頭,對林風說道︰
「你將你懷中的酒取出來。」
林風不明白他要做什麼,卻忍不住一時好奇,將酒囊從隨身的包袱中拿出來。皮端接過酒囊,咽了咽口水,緩緩地倒了一碗酒,然後將手中碧綠色的石頭慢慢的向酒碗靠近。
眾人只見皮端手中那塊碧綠色的石頭顏色慢慢加深,臨近酒碗的時候已經是墨綠色了,眾人見狀無不稱奇,皮端得意地說道︰
「這叫覓酒石,是當年咱喝了三天三夜的酒才贏回來的。你們看它現在是碧綠色,若是離的酒遠了,就是青綠色,若是再遠了就沒顏色了。」
林風不無疑惑地問道︰
「你即使有這覓酒石,也只能知道我們幾個人身上有酒,卻如何肯定是我身上帶了酒?」
皮端一指鼻子笑道︰
「十步之外靠的是覓酒石,十步之內靠的是咱這鼻子!」
林風一愣,旋即笑道︰
「酒跳蚤果然名不虛傳!」
皮端抬手抓住酒碗一口飲盡,枯瘦的爪子閃電般搶過林風的酒囊,呼得一下跳出茶肆,口中不住地叫道︰
「咱跟你說了,你的酒也該留給咱喝了!」他幾個騰躍間已經在十數丈之外了。
眾人失笑之余卻都不由得暗贊皮端的輕功了得,皮端奔出之後心內也十分得意,誰知抬頭之際眼前忽然恍出一個藍影,赫然是林風從茶寮中後發先至。皮端也是嚇了一跳,駭然之下往後翻了個跟頭落在林風一丈之外,圓睜雙目瞪著林風,手臂卻緊緊護住搶來的酒囊,叫道︰
「你……」他話到一半竟說不出口了,他于自己的輕功身法一向頗為自負,沒想到眼前這個不過才弱冠的少年竟能搶在自己的前面,一時間驚愕不已。
林風笑吟吟地說道︰
「你喝我一碗酒就罷了,居然還想將我的酒全都搶去,還不趕緊將我的酒還來?」
皮端綠豆般的小眼楮驟然一亮,輕聲笑道︰
「嘿,這世上居然有和鳳翔谷一般高明的輕功,小子,這輕身功夫是誰教你的?這可不是惡頭陀的功夫。」
林風笑道︰
「閣下果然是深藏不露,就憑一路上閣下神鬼莫測的輕功,閣下在江湖武林之中定然不是無名之輩,何不坦誠相告,讓林某也開開眼界。」
皮端見他反倒問起自己來了,嘿嘿一笑︰
「五十年前誰是我,五十年後我是誰。你猜我是誰誰誰?酒中乾坤賽金窩。」
霍聞蟬等人此時已經趕到近前,剛好听見皮端這幾句打油詩,都不禁微微蹙眉,暗想眼前這個唯酒是圖的皮端到底是何方神聖,卻只有焦達一人听見這打油詩後嘴角微微一彎,復又抬頭瞧了瞧眾人,便也隨著眾人一般作苦思不解狀。
林風說道︰
「皮老爺子,若是他日遇見,林某定要請您喝上幾杯,可眼下不行,我朋友也是個酒國豪杰,可是他十年間怕不曾飲過一杯酒,林某此次去瞧他,這酒便是第一件禮物,所以還請皮老爺子放過手中酒囊,改日林某再請皮老爺子喝個痛快!」
皮端聞言兩眼一翻,將酒囊藏在腋下,抵賴道︰
「要酒沒有,要命一條!」
霍聞蟬向來是她惹得別人干瞪眼,幾時受過這種氣,這皮端自打那日潞州酒肆就沒完沒了的纏著他們,此時竟又來強搶林風留給林靈噩的酒,這口氣是怎麼也咽不下的,一抖手黑索呼呼從袖口中飛出,直奔皮端面門,若是別人遇見這一招定是低頭或是側身躲避,皮端卻是噌地一下跳起老高,黑索從他腳擦了過去。
霍聞蟬怒叱道︰
「酒鬼,找打!」
她手腕用力,黑索便如靈蛇一般轉眼間纏上皮端的腳踝,只聞皮端驚叫一聲︰
「啊呀,臭丫頭纏住我的腳了!」
霍聞蟬冷笑一聲,手腕一緊,甩手將黑索向地上摜去,心想這下要是砸實了皮端縱使不死也得重傷,卻見皮端在就要撞到地上的時候忽然擰身一轉,呼呼幾圈轉下來,沒等霍聞蟬明白過來皮端已經月兌了黑索的鉗制,皮端在身子將要著地的電光火石間兩只腳飛快的蹬地,身形似月兌弦的箭一般飛快的竄出十余丈。這一下變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霍聞蟬一愣神間已經想明白了,皮端竟是借自己黑索上的勁力才飛竄出這麼遠,這一下皮端算是徹底月兌離了眾人的包圍。霍聞蟬越想越氣,一跺腳就要趕上去追皮端。
林風伸手攔住她,勸道︰
「霍姐姐在這里等我半日,我去追他。」
話聲落下,霍聞蟬不及說話,就見眼前衣袂飄飄,林風已經朝著皮端的方向追去,轉眼間只剩下一襲藍影在遠處晃動。
霍聞蟬見林風展露如此輕功不禁輕聲慨嘆︰
「沒想到小林風的武功竟這麼高,比之當年的林靈噩也不見得差。看來這次找他一起救人把握大了許多。」她心中想起林靈噩當年在開雲寺的種種情狀,臉上不由得紅雲陣陣。
焦達微微頷首,眼角露出一絲陰沉,說道︰
「想不到啊,當年一別,這小女圭女圭竟被惡頭陀無明收作弟子。想那無明一生眼高于頂,孤傲自負從未收過弟子,能做他的弟子也算是件造化了。」
他說著忽然嘴角一彎,笑道︰
「不過,這皮端不同旁人,林風這次怕是要吃虧了,年輕人吃點虧算不得什麼。」
霍聞聞言蟬一驚,不無擔憂地問道︰
「小林風這一去不要緊吧?咦,莫家妹子你要去哪里?鈴兒?」
卻是柳煙凝和風鈴听聞林風有危險一前一後也追了去。霍聞蟬見二人眨眼便追了去,心中好不擔憂,說道︰
「二位叔叔,我們也跟過去吧。」
焦達微微搖頭,說道︰
「你不用擔心,她們二人一個深得風涵雪夫婦和雷娘子真傳,一個使得一手十分高明的劍法,三人對上皮端雖不能穩勝,保命卻是綽綽有余,更何況那皮端並無傷人之意。」
霍聞蟬不由得訝道︰
「焦叔叔怎麼知道他沒有傷人的意思,我看他著實可惡的很。」
焦達嘿然笑道︰
「那是你這丫頭自己把人想壞了,可怪不得別人。」
霍聞蟬想起皮端的種種惡狀,心頭怒起,猛得將手中黑索抽在一旁的樹干上,樹干應聲而斷,她不解氣又猛抽了幾下,恨恨罵道︰
「這酒鬼幾次三番招惹我們,還能是什麼好人!?」
焦達聞言肅然說道︰
「丫頭,走江湖並不是誰親近你誰就是好人,誰招惹你誰就是壞人,有些人明里對你好,背地里卻偷偷算計你,你可千萬記好了,將來莫要輕信任何一個人,那林靈噩更是不能輕信。」
霍聞蟬臉上一紅,啐道︰
「鬼才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