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凡不再逗笑,問︰「詩雨,你不是要比琴嗎?琴呢?」
詩雨一招手,侍女捧過一張古色古香的古琴。她含笑看著心翼,嬌聲道︰「富公子,您請吧。」
心翼臉更紅了,雙手連搖︰「小姐,您先請!您先請!」
「富公子,那我就拋磚引玉了。」詩雨不再客氣,坐到琴旁,左手輕抹,右手勻挑,彈的是古曲《平沙落雁》。但聞琴音繞梁,時而狂風怒號,黃沙漫天,流沙龍行;時而碧空如洗,沙海無波,雁陣聲聲。
一曲終了,金小姐撫琴含笑,脈脈望向心翼。這曲《平沙落雁》也讓心翼鎮定心神,回復了從容、淡定的氣度,他微笑起身,一揖到地︰「小姐天籟之音,心翼嘆服!今斗膽勉強奏一曲,還望不吝賜教。」
心翼也彈了一支古曲《長河落日》。金小姐隨琴應和,慢聲吟唱︰
空谷激鳴蘭自芳,
寒柏梅花兩相彰。
夢里回眸君不見,
垂首嗟吁今生錯。
長河向天問日落,
滄海情,星漢漠!
這丫頭,也真夠大膽的,把心跡表露無遺。
金財神「之乎者也」,裝裝文雅還行,這玩意兒他可整不懂,又是彈又是唱的,在他听來就像鴨子听雷一樣。望向王一凡,見他搖頭擊節,旁若無人。望向夫人,夫人笑顏如花,點頭招他。
金財神湊過去,三夫人怕兩人听見難為情,小聲說道︰「詞曲俱佳,珠聯璧合。」
聲音雖小,二人還是听見了。詩雨脈脈含情看了心翼一眼,羞紅臉走了出去。
王一凡笑呵呵看著心翼,說道︰「翼兒,這兩天我看你閑的夠嗆,這樣吧,你每天過來跟詩雨切磋琴藝,順便指點她一下詩詞文章。說實話,琴藝你不及她,歌賦文章她照你差得遠呢。」
心翼雙手亂搖,急道︰「師傅,這不妥,不妥!」
王一凡沉下臉,問︰「怎麼,師傅的話你不听了?」
「不是,師傅!」心翼急急辯解,「我是說,您事兒辦完了,咱也該走了。」
「誰說我辦完了?還早呢。」
「啊!還沒辦完?那得啥時候辦完?」
王一凡笑笑︰「你不用急,辦完咱就走。」
「是,師傅。」
心翼哪里知道,師傅辦的就是他的事兒,辦不辦完得看他。現在剛有點眉目,還差得遠呢!不辦利索,金財神也不放王一凡走。
金財神有四兒一女,四個兒子是大夫人、二夫人生的,年齡與王一凡差不多,都以成家立業,在外地各守一攤兒。這位詩雨小姐是三夫人生的,年紀最小,今年十六歲,一家人愛如掌珠。
三夫人比金財神整整小三十歲,出身杭州書香門第之家,姓李,自幼飽讀詩書,琴棋書畫無所不能,父親與金財神有舊,早年間因文章獲罪,金財神傾盡杭州票號財力相救,使得全家周全,李老夫子感念大恩,待女長成,硬嫁與金財神為妾。
金財神本性純良,上天眷顧,前兩位夫人給他生了四個公子,個個精明強干,事業有成,(這要跟「白眼張三」比,張三還不得上吊?)整天忙著事業,一年也見不著幾面,這讓他很不滿意,就想要個女兒,知冷知熱的,以慰晚年。
金財神就是有福,想啥來啥,三夫人真就給他生個女兒,就是這位詩雨小姐。這丫頭,是老天的恩賜,是上天的完美杰作,吸收了兩方山水的靈氣和父母的全部優點,只生得容貌艷麗,聰明異常。不光金財神和三夫人,就連大娘、二娘,還有四個哥哥、嫂嫂都愛如掌珠,要風得風,有雨得雨,要星星不敢給月亮。
講一件趣事。在詩雨十歲那年,跟隨老父到北京二哥家去玩兒,二哥高興得不得了,整天票號也不去了,帶著小妹妹滿北京城玩兒,要不就在家里給小妹妹當馬騎。有一天,詩雨玩累了,躺在二哥床上睡覺。二哥閑著沒事兒,從箱里拿出一只翡翠碗欣賞起來。
這只碗可了不得,是慈禧老佛爺生前之物,是他從遺出宮的老太監手中花重金購得。平時藏在箱中,輕易不拿出示人。
正欣賞間,小妹醒了,看到二哥拿的碗挺好看,就非要玩兒。二哥不敢不給,命人拿出兩床被子鋪在地毯上,讓她在被子上玩兒。
玩兒還不算,晚飯還要用它吃。二哥不敢不讓用,就讓二嫂拿在喂她,她還非要自己拿。
剛拿到手里,「 嚓」一聲掉在地上,摔個粉碎。
隨著這聲「 嚓」,二哥手里的飯碗也「啪嚓」一聲掉在地上,人也「媽呀」一聲,一坐在地上。小詩雨嚇得「哇」的一聲哭起來。
老父趕緊抱過寶貝女兒,哄到︰「乖乖,不哭,掉個飯碗哭啥?」
她不哭了,二哥哭了︰「這是飯碗呀?」
金財神問︰「不是飯碗是啥?」
「這是老佛爺的碗,天下只有一只!」
金財神不講理︰「別說老佛爺的,就是小佛爺的它也是飯碗,都是吃飯用的,用它就難免掉地上,你這麼大人還掉呢,何況小孩子?」
「這可是三十萬大洋啊!」二哥拍著大腿道。
還是不講理︰「就是三百萬,你願意買!」明天我派人到景德鎮花三塊大洋給你買一百個,讓你隨便用!」
二哥哭都哭不出來了︰「行了,你們這一老一少我惹不起,行了吧!」
他行了,老父可不行,對二兒子不依不饒的沒完︰「不行!一只破碗把你小妹嚇哭了,你得哄好。」
二哥現在死的心都有!
二嫂挺機靈,上前推了丈夫一把︰「快趴下,當馬!」抱過小妹放在背上。
詩雨長到十五歲,經母親這位大才女細心教,學得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更加上天生麗質,容若天仙,整個山西乃至京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都知道金家大東家有個才貌雙全的寶貝女兒。
四個哥哥愛這個小妹一點兒也不亞于老父和三娘,隔一段時間見不著,不欺負欺負他們渾身都不得勁兒。一家女百家求,哥四個及老父身邊的朋友都巴結他們,領著青年才俊到家里相親,連大名鼎鼎的京城四少都拿著庚帖來了,可這位詩雨小姐一個也沒看上。連金財神都覺得這些紈褲子弟沒一個配得上寶貝女兒。
這讓全家人很犯愁,全中國這麼多名公子配不上,難道要到天上找不成?
心翼隨王一凡去金府,看到他第一眼,金財神甚至把假銀票的事都忘了,一個勁兒盯著他看,越看越愛看,越看越喜歡,他感覺這小伙子配得上自己的女兒,寶貝女兒也一定滿意。當他得知心翼是富尚書的公子時,覺得門戶也相當。雖然富大人死了,但畢竟是官宦人家,再加上是王一凡的徒弟,還能錯得了?那時,金財神就有了招心翼為女婿的想法,並且很強烈。
太原事了,師徒二人非得要走,這可急壞了金財神,他把王一凡拉出去說了這個想法,王一凡听後一拍腦袋︰「大伯,你看我這木頭腦瓜子,小雨和心翼多好的一對兒呀!真是珠聯璧合,我怎麼沒想到呢?」
金財神一瞪眼,挑理說道︰「你小子真不夠意思,這麼好的徒弟不早些領來讓我看,心里還是沒有你小妹。我可告訴你,這件事你要辦不好,我不饒你,你家老頭子也饒不了你!」
王一凡賠笑道︰「是,是!大伯你放心,我一定辦好。」
心翼這回可不悶了,遵師命每天都到听雨樓和詩雨彈琴作畫,詩詞應對。兩個孩子沒兩天就混得無拘無束,情投意合。
詩雨是大家閨秀,言談舉止講究端莊矜持、典雅高貴。心翼是官宦子弟,又受過良好的教育,受傳統禮教的束縛,兩人在人前都是溫柔多禮,中規中矩,不敢越雷池半步。但人的天性是無法禁錮的天真快樂的童心更是無法泯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