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秀秀就來找星夜幫忙梳頭發,學校里有元旦聯歡會,她是班長也是小主持人,今天特意穿了她最漂亮的衣服,小臉蛋也涂得紅彤彤的。星夜給她修剪了劉海,並把頭發盤在了頭頂,小姑娘捧著鏡子左照右照美的不行,謝過星夜高高興興的背著書包上學去了。
星夜的心情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母親的病情越來越厲害,只能大把的吃止疼藥,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星夜真怕睡著的母親就再也醒不過來,阿婆看了母親的狀況偷偷跟她說,人恐怕過不了年了,有些事要早作準備。
父親出事快一個月了,星夜編的謊話已經明顯露出破綻了,母親卻反常的對此從不過問。常常跟她說起與兩位舅舅的兒時趣事,或外公外婆的一些生活習慣與飲食喜好,卻閉口不提一句與星夜身世有關的話。
就在這時劉耀發再一次來到羅家寨,星夜已沒有心情與他周旋,雖然賠償金與星夜的預計還是有差距,仍然痛快的同意了賠償問題。知道他帶來了錢,馬上寫了份和解書,謝過三叔三嬸一句話不多說拿了錢就回家了。
留下還在發愣的劉耀發,看星夜上次的反映,他做好了再一次踫釘子的準備,他沒想到會這麼順利。看看手中的和解書,應該是自己一方準備的,可自己還沒準備呢,那小姑娘三言兩語就定了下來,還一揮而就寫下了契約,很沒等回過神來,人家已經走了。這也太打擊人了,真是解決了問題卻讓人有些郁悶。
入了臘月,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星夜踩著雪去找羅三嬸。
三嬸偷偷地來找過星夜兩次,沒錯就是偷偷地,這個平時潑辣敢言的女人,因為背負著那個善意的謊言而不敢面對于悠月。星夜對她說出母親對父親音信的異樣反映,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只是一再保證沒人會告訴于悠月實情。
星夜接過三嬸到得熱水,吸了吸鼻子,小臉凍得紅紅的。
「三嬸,阿婆說我看我媽的樣子怕是拗不過年了。」
「唉」看星夜紅了眼圈,羅三嬸也只能陪著嘆氣,平常鄰居們聊天,常說起的就是星夜她媽的病情,哪有不知道的。
「這都進臘月了,工地也停工了,這去進原料的也早該回來了,我媽那恐怕還得請三叔三嬸再給幫忙圓個慌。」
三嬸一臉為難,不是不想幫這個忙,而是不知道怎麼解釋這工地都停工了,這進原材料的人還不回來。
「三嬸我硬著頭皮再撒一會慌也沒什麼,可我怎不知道該怎麼說呀,唉,葉子你教教三嬸,你怎麼說我就怎麼做。」
「謝謝三嬸了,我也知道這假話不好說,你就說我爸來電話了,說要年根底下才能回來,至于原因你就往我爸身上推,或者說電話信號不好呀,斷線啦什麼的都行。」
三嬸有些遲疑「這麼說能行嗎?」
星夜咬咬嘴唇,堅定地說︰「只能這樣了,能拖一時是一時,瞞不過也沒辦法,盡力了。」
事情似乎出奇的順利,三嬸的謊言在星夜听來,說的磕磕絆絆底氣十分不足,她在旁邊听得直皺眉,偏偏她母親沒提出半點異議,仿佛一切順理成章,連她準備的補漏的話都沒有說出口。
私下三嬸疑惑的說︰「我怎麼感覺你媽好像都知道了一樣呢?」
星夜自然無法回答她。
晚上星夜給母親洗淨手腳,習慣的按摩了全身後,勸母親早些休息。
「下午睡得多了,現在到有精神。來,幫我起來點,我們說會兒話。」
這幾日于悠月連倚著枕頭靠靠的力氣也沒有了,說不兩句話就會累的不行,每日只能躺著。今天星夜看她精神確實不錯,小心的放好枕頭,把她抱起放好。她是一點力氣也使不上了,人也瘦得厲害,恐怕七八十斤也沒有了,要不星夜也抱不起來。
「葉子去把那櫃上的皮箱拿下來。」于悠月示意星夜。
星夜看了看衣櫃頂上的老式黑皮箱,從記事起就放在衣櫃頂上,踩著凳子才能夠到,還好箱子不小,卻不是很沉。擦掉箱子上的灰,星夜把它放在床上。
「這還是我當年帶來的呢,老東西了,打開吧。」褐色的箱子黑皮包邊,細看就能看出來舊雖舊卻做工精細。
打開箱子里面有兩本書,一個藍色硬皮筆記本,一小疊信,還有一個黑漆嵌螺鈿的首飾盒。
「這是什麼?真漂亮」!星夜雖然更好奇那信封與日記本中的內容,卻仍然先拿起了這首飾盒,這首飾盒也確實漂亮,黑漆依然鮮亮,銅質包角黃橙橙的,盒子上應該是各色貝殼嵌成的花草蝶螢,花式很簡潔做工卻很好,應該是有些年頭的老東西了。
「首飾盒,你外婆送我的,是她結婚時她的師傅送的,應該算古董了,你喜歡嗎?我本來也是想要留給你的,不過先拿給我吧」于悠月解釋說。
星夜把首飾盒放在她身上,她手摩挲了片刻,揭開了蓋子。
先拿出來一塊白色絲質手帕,上面繡著小貓撲蝶的圖案,很典型的蘇繡,精美的可以當成工藝品,只是在一角上用紅線歪歪扭扭的秀了一個‘月’字,破壞了整體的美感。
于悠月看了良久,抬頭看星夜一臉的好奇,把手帕遞給她看。
「是我大哥送我的,正經的蘇繡,當時我才十歲,喜歡地不行,怕丟了就在上面繡了個‘月’字表示所有權。那時真傻,好好地東西,給毀了還沾沾自喜呢!
因為我喜歡這手帕,二哥覺得我與大哥比和他好還生氣呢,于是他千方百計的給我尋來了這個,那時他不過十二歲」
星夜看母親手里拿了一串珠子穿的手鏈,有兩顆圓潤的大珠子好像是珍珠,剩下的有綠松石,還有不知名的白色石頭,甚至還有好幾顆紅色的塑料珠,雜亂的用細繩穿在一起,繩頭連接的地方還打了個打疙瘩,材料混雜,做工粗糙,在見多了各式精巧珠寶首飾的星夜看來實在是不怎麼好看。
「不算好看是嗎?」于悠月問星夜,星夜點點頭小聲說︰「是很一般,不過是小舅舅親手做的吧?那意義可就不一樣了。」
「是呀,當時那個年代,很多東西是有錢也買不到的,就這些你小舅找了好久呢,我當時覺得很好呢,向鄰居孩子炫耀了好久,看見這兩顆大珠子了嗎?是從清朝大官的朝珠上猜下來的,真正的東珠呢,卻被孩子們當彈珠來玩。」
「東珠呀?只听說過還從沒見過呢。」星夜接過手鏈細看,那兩顆珍珠在燈光下閃爍著銀白的光暈,果然不是普通的珍珠能比的。
「你小孩子見過什麼好東西,哎,當年破四舊多少好東西都給毀了,你外公最心疼的就是那些古籍字畫了,說那都是國寶呀卻被撕的撕,燒的燒,更多的被當廢品賣掉,你小舅膽子最大,知道你外公喜歡就偷偷地去廢品收購站往回撿,氣的你外公不行,留下怕引來大麻煩,扔掉又舍不得,冒了很大的風險藏了起來,並讓小舅保證不再往回撿這些東西,直到粉碎‘四人幫’以後,你小舅才變魔術似的又拿出來不少他藏得好東西,他有話說‘我放在外面,是沒往家撿呀’。」于悠月想到了一臉無賴的二哥對上哭笑不得的父親,自己也覺得好笑。
「那小舅舅不是做了件大好事嗎?給國家留下了大筆的文化遺產。」星夜心里想說的是,這小舅舅要不是重生的就是太有經濟頭腦了,這些東西現在可都成了價值連城的寶貝了。
「是呀,後來被你外公捐給了國家。」
一句話驚得星夜長大了嘴,那句話怎麼說的,‘人生啊還真是大起大落的太快了。’這事也就是外公那一代人,還要覺悟高的才能做得出來。
「外公還真是與我想的一樣,剛正,威嚴,大公無私,不能用現代人得標準衡量啊!」星夜心里的話是擱現代做這種事的人,多半要被人認為是腦袋讓門夾過了,還是夾得很厲害的那種。
「看看和你心里的形象一樣嗎。」于悠月拿出來盒子里最後一樣東西,一張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