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9年的冬天,海南溫暖如春,天津卻是滴水成冰……然而比天氣更冷的,還有袁世凱那哇涼哇涼的心。
「軍機大臣外務部尚書袁世凱,夙蒙先朝擢用,朕登極之後,復與殊賞,正以其才可用,使效馳驅,不意袁世凱現患足疾,步履維艱,難勝職任。袁世凱著即開缺,回籍養痾,以示朝廷體恤之意。」剛剛接到的詔旨就在桌上攤著,袁世凱不用再看,里面的字字句句已經深深刺進了他的心里。
光緒駕崩,慈禧歸天,袁世凱便陷入了心神不安,疑神疑鬼的心境之中,象進入了夢魘一般。
袁世凱當然恐懼光緒重新執政,他死命地掌握著北洋軍,鞏固自己的力量,就是以防萬一。皇帝和太後都在病中的時候,清廷計劃為光緒立嗣以備萬一,袁便極力支持立慶親王的長孫為嗣,可是他的計劃卻不被慈禧所接受。慈禧雖然不喜歡光緒,但是她和醇親王一家人的關系非常密切,因為她的親妹妹便是嫁給醇親王奕,而載灃又繼承了醇親王的王位,娶的太太又是慈禧親信榮祿的女兒。所以慈禧為了這種私情,寧願把天下交給載灃所生的,才三歲又好哭的溥儀,並命載灃以監國攝政王名義抱了他的兒皇帝統治大清江山。
袁世凱在醇親王載灃被任命為攝政王以後,也曾做了一番努力,他以國家需立長君為由,建議載灃自己做皇帝,他希望以擁立載灃自己做皇帝,來求取載灃的諒解,可是他這個建議不僅未被載灃接受,反而卻召來一頓很嚴厲的申斥。無趣之下,他乃稱病請假到天津小住。
如今,朝廷真的準他的假了,而且是長假。你說你有病,好吧,那就回家數老米去吧!當然,袁世凱覺得能回家數老米也是個不錯的選擇,但他害怕呀!他不敢去北京向皇帝謝恩辭行,因為從北京得到的一些消息表明,載灃當國後,真的在籌劃替皇兄報仇,要誅殺于己。而且他在內務府的臥底言之鑿鑿,連殺他的辦法都詳細告之。攝政王想照學一下康熙皇帝殺大臣鰲拜的辦法,和攝政王一起制定這個計劃的是小恭親王溥偉。溥偉有一柄咸豐帝皇帝賞給他祖父奕-的白虹刀,他們把它看成上方寶劍一樣的聖物,決定由溥偉帶著這把刀,做殺袁之用。
不去,是死罪;去,還是免不了一死。袁世凱直覺得冷汗直流,桌上的詔旨似乎變成了一把寒光閃閃的寶劍,直指他的心窩。
是啊,自己在戊戌後雖然用大量銀子到處送禮拉攏,但畢竟還有用銀子消除不了的敵對勢力。這些敵對勢力,並不全是過去的維新派和帝黨人物,其中還有和力挺自己的奕劻爭地位的,有不把兵權拿到手誓不甘休的,也有為了其他目的而把希望寄托在倒袁上面的。因此這早已不是什麼維新與守舊、帝黨與後黨之爭,也不是什麼滿漢顯貴之爭,而是這一伙親貴顯要和那一伙親貴顯要間的奪權之爭。
原來退隱田園也是一件奢侈的事情,權勢烜赫的袁宮保,現在不僅變成了喪家之犬,更有性命之憂。
「袁大人,朱爾典先生來了。」一個隨從通報道。
「請,快請,不,待我去親自迎接。」袁世凱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騰地從椅子上蹦起來。
來的這位是英國駐清公使朱爾典,他和袁世凱早已建立了極親密的關系。袁世凱此時請他來,是要和他商量一下自己該何去何從,如果朱爾典能拍著胸脯擔保他的生命安全,那就讓朱爾典陪著去一趟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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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呼嘯著,天上飄起了雪花,紛紛揚揚,不緊不慢的撲入大地的懷抱。
灰蒙蒙的視野里,隨著「得兒、得兒、得兒……」急促的馬蹄聲,黑影由小變大,由少變多,竟然是一個三十多人的騎兵隊,隊伍中間是一輛馬車。
小樹林里,一只戴著手套的手慢慢握上了電啟動器的按把。不遠處,一雙絕對穩定的手端起了步槍,慢慢伸了出去。槍當然是好槍,但並不是說槍在任何人的手中,都可以依據同樣的程序射中目標。最重要的還得看握槍的人,要是在扳動槍機的一剎那間,手稍為震動了一下,那麼即使是極為輕微的震動,也足以使子彈射不中目標。
近了,007眼楮眨也不眨地望著目標——那輛馬車越駛越近,在良好的掩蔽物下面,他並不擔心被騎兵發現,除非他們下馬,走近到離自己不到三米。但是,看來他們並沒有這種意思,只是注意著自己的行進隊列,始終將馬車圍得很好。
到了,007的眼楮眯了一下,猛地按下了手柄……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響了起來,雪塊、泥土、石頭、黑煙,一下子升騰而起,象一頭張著大嘴的怪獸突然從地下冒出,將騎兵隊和馬車吞噬了……
「買賣已談成,可以按時交貨。」電報上簡短的幾個字,肖志華卻再次看了一遍,然後點燃火柴,將電報化成一團灰燼。
該開始了,肖志華站起身,走出了自己的房間,大步向指揮室走去。
奉天北大營,陸軍正參領幫辦吉林邊務吳祿貞、新軍第二混成協統領藍天蔚會聚在一起,正在商議著剛剛接到的總部命令。
命令很簡單,只有「按兵不動,警惕日俄」這八個字。
「看來,總部要有大行動了。」吳祿貞猜測著說道︰「怕我們胡亂響應,以影響大局。」
「總部的考慮和擔憂不是沒有道理。」藍天蔚皺著眉頭說道︰「日、俄一直對東北野心不死,要提防他們趁機干涉。」
「是啊,日本人賊心不死,間島問題已經迫在眉睫,我的《延吉邊務報告書》還未寫完,遼東的革命形勢也不樂觀,看來我們只能眼看著同志們奮斗了。」吳祿貞苦笑著將命令湊近燭火,火光一亮,照亮了他有些不甘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