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秀英剛剛入睡,那隔壁床鋪的小孩子輸液完畢,很快的就離開了,林軒索性就在那床頭休息起來,昨晚上沒有休息好,他躺了一會兒也就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听到一陣腳步聲,林軒醒了過來,起身一看,來人都是村里的,都沒空著手,不是提著雞蛋,就是提著水果,而且都一臉關切的樣子。
張秀英她待人和藹,嫁到林家村20多年,從來沒有跟人紅過臉,村人得知她住院了,鄰里關系很是和睦,也都抽著空過來看望,一群足足10多個村民,呼啦啦的全部鑽進了病房里,頓時原本清淨的地方,就顯得熱鬧了些,也擁擠了一些。
「大妹子,你沒事了吧?」
「大妹子,我給你帶了雞蛋補補身體。」
七嘴八舌的問候聲,也把張秀英給吵醒了,看她想要起來,林軒連忙過去,把她給扶了起來,拿出一個枕頭,讓她靠在牆上。
張秀英臉上滿是笑容,「大伙兒來看望我,我就很開心了,怎麼還帶那麼多東西?」
「都是自家的東西,不值錢,大妹子千萬別客氣啊。」
看著鄉親們真摯的臉孔上,帶著的濃濃關切神色,林軒和張秀英都很感動,招呼著他們坐下來,和他們聊著。
等問清楚大概的狀況,這些質樸的村人,各個義憤填膺,有些個伶牙俐齒的村婦,把那個肇事者十八代祖宗都給問候了一遍,讓林軒听得是目瞪口呆,心里直呼痛快。
村人待得時間不久,他們也都知道住院的病人需要休息,到下午4點多的時候就離開了,臨走的時候,也都很關切的叮囑張秀英好好休息,等他們離開之後,林家的幾個親戚接踵而至,其中有林軒的大伯和大娘,已經嫁出去的堂姐,還有他的舅舅張程,一進來都七嘴八舌的詢問……
林軒的妹子林倩本來在舅舅家里,得知老媽出事了,急得不得了,她在舅舅的商店里幫忙,一時間也離不開,好不容易等到舅舅和舅媽回來家里,就讓他騎電瓶車帶鎮上來,進了病房,小丫頭直接就抱著老媽的胳膊哭了,「媽……」
張秀英語帶哽咽的擦了擦女兒臉上的淚水,「孩子,怎跟你哥一個樣啊,別哭了,乖,我沒事。」
張程了解了事情的原委,砰的拍了一下桌子,吹胡子瞪眼的罵道︰「媽的,真不是東西,姐,你放心,派出所那邊我有朋友,我等會兒就過去催催,讓他們幫幫忙,把那小子給揪出來。」
林軒和舅舅比較投緣,聞言就道,「舅,這事就拜托你了。」
「張程,這事你別摻乎了,給人添麻煩多不好。」
張秀英還想阻止,張程擺了擺手,「放心吧,姐,我有分寸的。」說著就站了起來,「姐,你休息著,我出去辦事。」
張程是那種雷厲風行的人,要辦的事情不會耽誤,臨走的時候,還叮囑林軒要好好的照顧好張秀英,否則就要教訓他,弄得林軒紅了臉,連連點頭說知道知道,我親娘我還能不照顧嗎?
看著他的背影,林軒的大伯林德懷搖了搖頭說道︰「張程還是這個暴脾氣,結婚前這樣,現在有了孩子了,還是這樣。」
「舅舅,就是這樣的性格。」林軒也點頭稱是。
「軒子,你的工作找的怎麼樣了?」堂姐林燕說話了,「我們鞋廠最近招工,培養大學生儲備干部,你正好符合條件,要不要進去試試?」
林軒考慮了一下,說道︰「這個,暫時再說吧,等我媽身體好了再說。」
「是那個廣東老板投資的鞋廠嗎?」
「是啊,廠房還在建設中,听說以後要招3000多個工人呢,是個大廠,有發展前途。」
「姐,我能不能去做事?」林倩插了句話,臉上滿是期待神色。
「我們廠不招臨時工啊,再說你還在上學,也沒有成年呢,去不成啊。」
林軒看著妹子臉上的失望神色,柔聲道︰「倩倩,你好好的看書吧,哥不會讓你出去打工的。」
林倩沒有說話,只是悶頭看著地面,也不知她心里咋想的。
一家人聊著聊著,太陽就落山了,眼看著時間不早,親戚們也就離開了醫院,林軒把他們送到醫院門口,正準備回去的時候,看到老爸林德民騎著車子過來了。
跟大哥和嫂子幾人說了會話,林德民就和林軒一起回了醫院,他下午熬了雞湯,還帶了一些炒菜,以及老婆在醫院需要使用的東西過來,到了病房里,他就打開了飯盒,把東西擺在了桌子上,頓時就散發出濃濃的香味。
林德民不僅種莊稼是一把好手,就連廚藝也很好,和酒店的廚師也差不了多少,家里的飯菜,基本上都是他張羅,這一點張秀英也不及他。
「好香啊,自小吃慣了,在學校里吃食堂的飯菜,就覺得像是豬食一樣。」林軒搓著手,嘿嘿的笑了起來。
「亂說!」張秀英聞言就瞪了他一眼,「不尊重人家的勞動,這是沒教養的體現。」
「媽,我錯了,錯了,我不說了,我給你打水洗手洗臉。」林軒呵呵一笑,站了起來,拿著臉盆出去打水了。
一家四口吃了飯,林德民就讓林軒回家,家里沒個人看著是不行的,林軒想要在這里陪護,不過拗不過老爸,只好乖乖的帶著林倩回家里。
「那行,我們走了,把兩人空間留給你們。」林軒呵呵一笑,道︰「爸,你明早不要回家了,我會帶飯過來的。」
「沒大沒小的,快走吧,做飯的時候注意點。」張秀英訓斥了他幾句,看他騎車子離開了,嘆了口氣,說道︰「老林,錢丟了,張程的錢咋辦?」
林德民拿出煙來,走到門口蹲著,連連抽了幾口,悶著頭不說話。
「哎!」張秀英看著丈夫鬢角的幾縷白發,想起他起早貪黑的操持家業,心里有些難過,「老林啊,錢咱先讓張程緩緩吧,行不?」
「行,等會兒我給他打電話說說吧。」
「老林,你說我會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癥?」
「沒那麼嚴重吧?醫生說了不會留下後遺癥。」
「我總有些擔心,下午睡覺的時候,夢到我瘸了。」
「瞎說啥的,不要擔心,時間不早了,我找護士給你擦擦身,早點休息吧。」
——……
林軒離開醫院,騎著自行車帶著林倩往家里趕,出來的時候是晚上的8點半,街邊路燈已經亮了起來,這鎮上不是很繁華,街頭也只有一些納涼的中老年人和小孩子,年輕人基本上很少見。
「軒子,軒子。」
林軒听到有人喊他,轉臉看卻是舅舅來了,連忙停下車子。
「軒子,派出所那邊我已經打點了,有消息就會通知我的,放心吧。」張程和林軒聊了一會,就說要帶林倩回家里,讓她明天幫忙看店,林軒想了一下,也就讓她跟著老舅一起過去了。
「舅,路上慢點啊,我回去了。」和舅舅打了個招呼,林軒就騎車離開了鎮子。
出了鎮子,往西三里地就是林家莊,正常情況下,騎車子10分鐘就能到家,不過出了鎮子就沒有路燈了,林軒只能借著路邊居家戶傳來的微弱燈光趕路,速度就不是很快。
微風輕輕吹著,盛夏的晚上,溫度漸漸降低,不似白天那麼熱烈,如果不是母親的事情糾結在心頭,林軒騎車趕路還會覺得很舒適。
到家里的時候,已經是晚上9點了,他家里在村子中央,三間瓦房帶個院子,已經有10多年的歷史了,林德民偶爾會嘮叨著蓋一處二層小樓,不過家里經濟狀況不好,一直沒能蓋得起來。
進屋把車子放好,林軒洗了個澡,回到休息的臥房。
屋內的擺設,一切都很干淨整齊,雖然這些年在市區讀書,只是在假期才回來,母親卻把房間收拾的一塵不染,沒有絲毫的髒亂,想到在醫院的老媽,他就覺得心里堵得慌,更有一些洶涌的怒氣想要噴發。
拳頭狠狠的攥著,指甲都快要陷入掌心里,林軒的眼楮變得通紅,等到覺得手心有些疼的時候,這才長長的呼了一口氣,不過心頭那股憤怒,卻是怎樣都揮之不去。
躺在床頭,想著心事,林軒迷迷糊糊的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