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三國去種田 正文 第三十八章 下油鍋

作者 ︰ 易月半

華佗听了左慈的話,捻須笑道︰「好你個左元放,這是趁機敲詐佗來了吧?不過我等醫家最重眼見為實。須知一針一藥之下,便可能是一條人命。因此佗更需謹慎小心才成。這卻不是懷疑老友你的診斷之術呢。」

左慈听了尚未答話,諸葛均卻擊節贊道︰「好一個眼見為實!此言足見華先生的為醫謹慎,其中非但蘊含才學,更見德行。只是世間萬物生化,縱然是親眼所見,也未必為實。」

華佗听得微微動容,他把脈察傷之時,全神貫注,真個是心無旁騖,因此對外界的變化往往是視而不見,听而不聞,倒不是說故意忽視了諸葛均這個孩子。而他身後二人雖然知道他的習性,但卻也礙于身份,不好打攪于他。因此直到這時華佗才察覺到艙中多了一個孩子。他听諸葛均所言,登時被挑起了一絲好奇,卻不好立即就詰問于他,便注目左慈︰「元放,請問這位是?」

他為人倒是隨和,雖然諸葛均一個孩子貿然插嘴也不動氣。只是他身後兩人听得諸葛均居然無禮插嘴,而且話意里面隱隱然有著對師父所言不以為然的言辭,臉上都是微微不悅。

左慈卻是誠心不立即介紹諸葛均給華佗,其中當然也有他的緣故。

原來左慈此次游歷,除了追隨諸葛家船隊一窺美人姊妹的真面目,卻也是和華尃約定在這左近見面。此次諸葛玄受傷,他見其傷勢自己難治,又思及和老友見面時間已近,便匆匆上岸一會。但他和華尃一見面,忽然想到了之前和諸葛均的對話,便立即詢問華尃是否另有一名為「佗」,此言一出,華尃登時大為驚訝。

華尃早年游學徐方,已然通曉數經,醫道上更是小有名氣,但如今這卻為他招來一個不大不小的麻煩。他心煩之際,索性改易原名「尃」為「佗」,從此就叫做華佗,更離開徐土,前往揚州老友左慈處暫避一時。但此事尚未傳開,知道的人極少,惟有家人弟子而已,左慈卻是如何得知?

華佗雖然是古人,但卻是受儒家燻陶,不言鬼神之事,而且他更有一樁好處,那就是凡事講求實際,換句話說,就是他很有科學實踐精神。其實這也是理所當然,一個能將麻醉、外科手術之事發揚光大的古人,自然不是那些迷信之輩可以比擬。是以雖然世間將左慈傳說得神秘莫測,他卻是知道自己這位老友不過凡人中的杰出之輩,斷然沒有未測先知之能。于是華佗便坦承自己改名的因由,並詢問左慈何以得知。

左慈便將諸葛均「天授才智」之事說出——這個卻是劉詳與他說話間告知的,又言說自己這位義弟竟能未卜先知,事先便預知華尃將會改名為華佗。他此時見義弟非但精通房事知識,做得一手好菜,臨機決斷處置黃蓋、周泰也是頗有見地,心中對其已經是暗暗心服,言辭便多有夸贊。

華佗听得將信將疑,對這種怪力亂神之事,他心中還是持否定態度的,因此口中雖然稱奇,心頭倒是將之當做事有偶合,諸葛均很可能是瞎貓撞上了死耗子。左慈見他不以為然,心頭也自有氣,竟然便不立即介紹諸葛均給華佗認識,卻在一旁暗自盤算,存心要用言語擠兌華佗,讓他見識自家兄弟的本事。

此時左慈听得華佗問起,便朗聲一笑說道︰「好叫你華元化得知,他便是諸葛府君的佷子,我左慈新結拜的義兄弟,曾預言你改名為‘佗’的諸葛均了。」

此言一出,華佗等三人都微微動容。他們上得船來,報了名號,自劉詳、應惜兒以下,人人都面露詫異之色,所為便是華佗改名之事。眾人此時都以為果然諸葛家三公子才智天授,竟能未卜先知,驚奇之余更是信服。

華佗等人不知究竟,後來便和眾人略一談論,大家異口同聲,卻和左慈言說一模一樣,于是不免心頭也是大為驚訝。他們如今听說眼前小兒便是諸葛均,都不由得矚目在其身上。卻見眼前孩童眉目清秀,四肢均勻,雖未長成,卻隱隱可見日後大好輪廓;臉含輕笑,行動雍容,小小身材竟似蘊含成人氣度;惟有一雙眼楮靈動跳月兌,顧盼有神,又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華佗一觀之下,心頭暗贊一聲︰諸葛家二公子已是大見不凡,不想三公子氣度更是罕見,諸葛家一門何幸,竟得天地靈秀所鐘愛,生此一雙佳兒!

諸葛均見左慈介紹自己,便先不慌不忙地將手中藥材放下,然後輕拂大袖,整頓衣衫,這才上前,畢恭畢敬地對著華佗一禮,然後開言說道︰「想來先生便是華佗了?均聞名久矣,只恨不能一會。今日終于得見先生之面,實是大慰均平日渴慕。家叔父昨夜不幸遭遇賊人暗算,受傷難起,均在此冒昧請先生輕展神技,拯危扶困,救治家叔父。其中失禮之處,不妥之言,還望先生勿要見怪才好。」

華佗見他進退有節,行禮姿勢雖然顯得粗疏,但誠心正意的心態卻是顯露于外,卻也不敢輕視于他,略讓一步,以示不敢全受他的晚輩之禮,口中卻謙辭說道︰「三公子言重了。你既然是左元放的義弟,佗與他乃是平輩論交,這大禮佗卻是不敢受了。至于治病救人,本來就是佗樂意之事,佗自當盡力而為,又何來見怪一說?」

左慈听得一樂,便笑道︰「算你華元化知趣。我這均弟年紀雖輕,見識卻廣,乃是天授之人,和你平輩論交那也不辱沒了你呢。」

諸葛均見華佗雖然對左慈的話語不以為意,但他身後兩人卻都有不平之意,便趕忙問道︰「華先生,您身後兩位壯士儀表非俗,卻不知是何來歷呢?可否為均介紹一下?」

華佗未及回答,左慈便搶先道︰「這兩個小子卻是我這元化老友的弟子,那個看起來高壯憨厚的叫做吳普,字德成;子黝黑瘦削的叫做樊阿,字子意。按輩分來算都是你的師佷之輩,均弟你直接呼字便可了。」

諸葛均那里敢如義兄說的一般對這兩人輕忽?他是讀過三國志華佗傳的,知道吳普和樊阿是華佗門下兩大高徒。歷史上的吳普精通五禽戲,他治病救人都按照華佗傳授,活人甚多,更有醫學著作《吳普本草》傳世;而樊阿則非常擅長針灸之術,下針之處往往人所不及,卻能藥到病除,而且又從華佗處獲得藥方漆葉青黏散。這兩人得華佗傳授養生之法,都活了百歲上下,乃是三國壽星。

這師徒三人要是放在後世,那起碼得是國家一級的科學醫療人才,你想請都請不來的人物。也就是這漢末古代對于醫學科研重視不夠,結果師父華佗屈死,兩個徒弟也都流落民間,沒有什麼出頭的機會,白白浪費了我國醫學史上的一門頂尖人才。

但諸葛均卻是有著前世的知識和經驗,深深了解一個好的醫療人才能發揮多麼巨大的作用,因此心里便先存了結交之心。此時他便正色說道︰「義兄切不可如此說,均觀二位壯士都有過人之才,而起年輩都長于均。均豈敢如此冒昧呢?還是你我各算各的,均就稱呼二位壯士為兄。」

這話听得吳普和樊阿面色稍緩,但左慈卻不肯干︰「均弟,話不是這等說法。俗語雲︰學無長幼,達者為先。你之識見乃是天授,遠過于這兩個蠢蠢木木毫無情趣的小子,當他們師長那也不委屈。何況你要是和他們稱兄道弟,為兄我的面子卻往那里擱呢?」

諸葛均听得一頭冷汗,心想看華佗的模樣,大概也不可能和你一般無恥,在徒弟面前大談房中術的奧秘。因此吳普、樊阿估計在這方面見識不廣,在你眼里那自然便是無趣得緊了。但是這種東西要拿來服人,只怕是不太可能吧?

果然吳普、樊阿兩人听了左慈的話,心中更是不服。他們見諸葛均年事甚輕,便對他那所謂「天授才智」懷疑起來。樊阿心思靈活,更懷疑這是左慈和諸葛家串通了的把戲,拿著師父改名的事情欺騙他老人家。這時他便踏前一步,先對師父和左慈行了個禮以示尊敬,這才開口說道︰「三公子的才智過人,阿今日也是一再耳聞。預知家師改名之事,更是神乎其技。但阿剛才听三公子所言,便是人親眼所見,那也未必為實,不知卻有何證據?」

一旁應惜兒靜听至此,不由得微微一笑,說道︰「樊壯士此言古人便有憑證。豈不聞《呂氏春秋》所記錄孔子窮乎陳、蔡之間的事情?當時顏回為孔子煮飯,見煤灰掉入飯中,他不忍心丟掉飯粒,便將其吃掉。結果孔子見了,便誤以為顏回是在偷吃。後來事情澄清,孔子就感嘆說︰所信者目也,而目猶不可信——也就是說眼楮所見未必可信呢。」

在場之人多是通曉經典的,便是不知道的听了應惜兒這麼詳細一分說,也都不由得恍然大悟。華佗通曉數經,更是捻須微微點頭,心想這位女子真是才思敏捷,立刻就能舉例為自家主人作證。

但不想樊阿也是一笑說道︰「夫人此言雖然說得不錯,但是其中卻又不全對。想那顏回吃飯一事,卻是孔子眼見,顏回自家也不否認,當是真的無誤。其中有錯者,不過是孔子自己推斷顏回的想法錯了。因此,錯的不是孔子眼見的事情,而是孔子通過眼見的事情產生的想法罷了。即使是此事,眼見又何嘗不為實?」

此言一出,應惜兒登時一愣。她雖然讀書不少,倒是沒從這個方向上去思考過。如今听來,樊阿所說確實大有道理。此事如果按此推論,非但不能駁倒眼見為實,而且還能作為眼見為實一詞的佐證。一旁眾人听了,也都不由得暗暗點頭。

諸葛均听了樊阿的話,也是暗暗稱贊。心想歷史記錄此人針灸時用針大膽新奇,看來果然本身便是一個不拘泥于思維定勢的人才。此類人物最適合搞科研創新攻關,在這因循守舊風氣嚴重的古代,倒是難得一見的人物。

不過此時他心知若不顯點本事,非但義兄面子過不去,而且只怕從此華佗師徒三人就會對自己有所成見,把諸葛家當做欺世盜名之輩。于是諸葛均便先請劉詳去準備一些東西,然後問樊阿道︰「樊壯士,均若說自己可以用滾油洗手,你可覺得是否要眼見為實?」

樊阿听得一愣,回答道︰「三公子,那滾油其燙無比,人的皮肉一觸,便會立即焦爛,那里會有人能拿來洗手?若三公子你真能做到,阿便當真拜服你的能為!」

諸葛均微微一笑,說道︰「我諸葛均為人處世,以誠信為本。既然說能在滾油中洗手,那邊絕對不會騙人。方才我已經請劉叔業去準備火堆和油了,這邊請諸位一起移步,看均滾油洗手的手段!」

諸葛慧、諸葛亮一齊听得大驚,兩人便要出言勸阻,但諸葛均卻對他們微笑搖手示意無礙,兩人雖然心中不安,卻又知道三弟絕不是會自家找虧吃的人,便先忍下不言。倒是薛清漪忍不住叫道︰「小賊,你、你莫要胡亂夸口!那滾油便是濺些出來落在身上也會起泡的,豈能用肉手伸進去?你還是不要逞強吧!」

諸葛均見她是真的關心自己,心頭感動,便對她微微一笑道︰「我是才智天授,不會有事的。待今日事畢,我為你做幾件好玩的物事,也算是個賠禮致歉,如此可好?」

薛清漪搖頭道︰「誰要你的物事來著?我看你還是莫要去踫滾油的好。」

此時眾人都移步上岸,那岸上早已經生起一堆大火,其上安放一口平素用來煮肉的銅鼎。此時劉詳早已經叫人將油都倒入鼎中,那油香氣飄散,甚是好聞,眾人遠遠聞得,便知道這是麻油。原來西漢時胡麻(芝麻)自西域傳入中原,開始普遍種植,到了東漢末年麻油已經非常普遍。三國志中著名的火攻場面里使用的油料,往往便是此物,人民對此物非常熟悉,是以樊阿一見,便知道諸葛均果然沒有欺騙自己。

營地里的兵士僮僕都听說諸葛家三公子要滾油鍋里洗手,除了那輪值看守的,余下諸人都一個個湊近來看神跡。這些人就遠遠地圍了一個圓圈。諸葛均怕油污了衣服,便月兌了長袍,換過一身較為貼身的衣物。此時他高高挽起袖子,一人獨自站在鼎前,忽然間覺得自己就像那早些年天橋賣藝的把式。

那火燒得極旺,不多時鼎里的麻油便已經沸騰起來,滾波翻浪,望之觸目驚心。眾人都想就算是丟塊木頭下去恐怕不多時都會爛了,何況諸葛均那細皮白肉的小手?一個個都搖頭不已,華佗便溫言說道︰「三公子,我看此事還是算了吧?何必一時意氣,做那口舌之爭呢?」

此言一出,大家都點頭不已。諸葛均平日里和船隊里大家關系都好,誰也不忍心見這孩子吃那滾油潑手的苦頭。但華佗一言未畢,諸葛均卻忽然哈哈一笑,竟然便將自己一雙小手給伸進油里。眾人一見之下都是大吃一驚,諸葛慧更是硬生生用手堵在唇邊才沒有叫出來,薛清漪卻沒她那禮節路數,登時便是一聲驚呼,撲上前去。

但諸葛均卻是行若無事,一雙小手在那翻滾的沸油里上上下下,看來真是自在得很,全然不見半分痛苦。眾人一驚未畢,見此情狀愈加驚異。一眾兵士僮僕看得目瞪口呆,便有人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叩首拜起天賜金童來了。這一人跪下,便帶動余下的人的情緒,只听得連聲膝蓋觸地的聲音,很快四周人等還能站著的便已經寥寥無幾,更顯得油鍋之前的諸葛均、薛清漪等人鶴立雞群。

華佗等人雖然不至于隨眾人跪下,但也是看得心動神搖,一個個都想莫非此子真是天人下凡,竟連滾油都煮不熟他?應惜兒心思更活潑,一見周圍人等虔誠跪拜的模樣,便立即想到這倒是個收心的好法子,眼見得這些人不管是孫策的丹陽兵還是劉詳的部屬,一個個都已經對諸葛均敬若天人,想來從此定是不敢違抗他的命令的了。若這也是在諸葛均的一開始的算計中,那可就真是厲害得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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