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來!
睡在桃花島的竹樓上!
感覺像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只是周圍跪滿了人,在擁擠的人群里,我的眼楮四處尋找,想找到那張不很英俊還有些壞壞的面孔,那個每天早上醒來總會看到的面孔,微笑著,撫模著我的秀發,用慵懶的調子喊著!
「小懶蟲,起床了!」
然後我伸個懶腰,撲到他的懷里………
不過我沒有找到,我的心一下子空了起來!
我記得蜂擁而來的追兵,記得飛來的利箭,記得倒在他懷里,最後看到他驚慌悲憤的面孔……
我記得我說過
默哥哥,別擔心,蓉兒會保護你的!
我說到做到!
我靜靜的走在桃花島的小徑上。
桃花島依然如舊,似乎就在那株桃花後面,他就會出現,把一朵鮮艷的桃花插在我的頭上,把我摟在懷里,在我耳邊說那些永遠听不厭的蜜語甜言……
他們說這個世界每天都在變,只有這里不曾變過!
然而對于我來說,這里才是變化最大的地方,沒有了他,這一切對我有什麼意義……
我不相信我睡了那麼久,我不相信他已經不在了,我不相信……
………
我,真的很羨慕穆姐姐!
夜晚,桃花島的竹樓上,我無法入睡!
我記得那個夜晚,我披著紅蓋頭,在竹樓里靜靜的等著他來,心里亂亂的,甜蜜摻雜著惶恐,我心里想著過了今晚我就是他的妻子了……
我靜靜的躺在屋頂上,看著滿天的星光,那個陪我一起看星星的人如今哪里去了?
我終于明白《詩經》上最悲哀的一首詩是︰死生契闊,與子相悅,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淚水不由自主地順著臉頰滑落……
璀璨星空下,萬年時光已過!
注一︰《詩經》上最悲哀的一首詩是︰死生契闊,與子相悅,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出自張愛玲筆下!
注二:不知怎的就想起李碧華女士寫的這篇文字,特此紀念,個人認為就其文字魅力而言至今無後來者!
「張愛玲」三個字,當中粉紅駭綠。影響大半世紀。是一口任由各界人士四方君子盡情來掏的古井,大方的很,又放心的很——再怎麼掏,都超越不了。但,各個掏古井的人,卻又互相看不起,竊笑人家沒有自己「真正」領略她的好處,不夠了解。
對很多讀者而言,除了古井,張還是紫禁城里頭出租的龍袍鳳冠,狐假虎威中的虎,藕斷絲連中的藕,煉石補天中的石,群蟻附羼中的羼,聞雞起舞中的雞,鶴立雞群中的鶴……
「鶴」,俗稱仙鶴。嘴,頸,腳皆特長,身高,翼大,善飛。體白色,眼赤,尾黑。鳴聲高朗。鶴之頭頂朱紅,相傳此丹頂有劇毒,食之殺人。
她的書,留傳了50年,直到今天,仍然具備「再來」的魅力,讀者們對她的戀慕並不冤枉,好像愛一個人,沒有愛錯那麼理直氣壯。連那些「毒」,亦甘之如怡。
其作品我全部都有,甚至各種版本都有,包括中國大陸翻印的粗陋版。而手上最珍貴的一本「赤地之戀」,天風出版社出版,定價二元五角。它已昏黃殘破,當年,很多年前,不記得是中一抑或中二,是文字的震撼力驅使我,自學校的圖書館偷來的。
張的小說是小說,張本身,也是一個小說
記得照片中的人嗎?
每以鶴姿仰視,冷靜,自信,獨立,而且毒辣。我們永遠見不著她頂上朱紅。
後記︰張愛玲于995年中秋前一天,被發現安詳地躺在幾乎完全沒有家具的美國洛杉磯寓所,享年75。寂寞老人常以急凍食物加熱充饑。她並無向任何人告別。遺作「小團圓」未寫畢,一生最燦爛的作品,在25歲之前幾已完成。直至今天,不見後來者。
她擅寫月亮,卻不團圓。
——李碧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