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十七劍 正文 六、驚心往事忍回首,無邊風雨鬧江州(1)

作者 ︰ 未了生

那晚,金鐵掌在妻子死後,便因悲痛而昏迷了過去。()醒來後,家中已是空空如也。那幾個人都不知去向。父親的首級也沒有了。父親的首級到底會不會落在那什麼朱雀門掌門姓林的手里?金鐵掌想都不敢去想。

院子里的雨也停了。

那是三年前的往事了。金鐵掌回憶起來,心中滿是苦澀。父親橫死,連凶手是誰也不知道。更屈辱的是,父親的首級也不知何處,更怕是會遭人侮辱、作踐。而妻子無端慘死,更教他心痛欲絕。給妻子和父親報仇,是他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安葬了妻子以後,金鐵掌便即變賣了家里的兩畝地和其余的家當。因房子里橫死過人,因此無人肯要。于是金鐵掌便把它一把火給燒了。這傷心的處所,他再不要它留存于世上。之後,自己便流落到江湖之中。後來打听得知青龍幫與朱雀門不侔,便加入了青龍幫。三年來苦練武功,武藝愈發精進。但也自知本事有限,決計報不了當年的仇。

因三年前那晚,听那幾人談話才得知,江湖盛傳一門絕學,叫做「天機蹤跡」。便想,若要報仇,唯一的途徑,便是找到這門絕學,練成上面的武功,方才可以。雖然知道千難萬難,又虛無縹緲。但既有這一線希望,自己便有了活下去的勇氣和目的。況且,他相信上蒼不會辜負自己的這番苦志,必定會成全自己,讓自己找到那武林絕學。

這一年,因打听到逃獄死囚褚君寶獲悉了那本武學的真正所在。是以,便千方百計地去尋找那褚君寶。經過不懈地打探追尋,終于知道褚君寶在江西出沒。更知道有從皇宮大內來的錦衣衛,正南下江西,捉拿褚君寶。同時,又有無數得知消息的江湖之士,也往那里趕去。這些江湖人的目的都是一個,那就是如同他金鐵掌一般,只為那名震江湖的武林絕學。

※※※

往事歷歷在目。如今,這褚君寶就站在金鐵掌的眼前。金鐵掌心中百感交集。哪知站在對面的這前御前侍衛,卻執拗的很,便寧肯死也不吐露那「天機蹤跡」的下落。金鐵掌一時間,悲怒交加,想起自己的仇難道就報不了了?想到這里,更想干脆就出手殺了那褚君寶,而後自盡。

「老兄,這怎麼話兒說的?」老柏樹下立著的柳大郎一步步踱近,搖頭晃腦地說道,「歸其您是和他打听事兒啊?打听什麼啊?問我得了。」

「滾!」金鐵掌看都不看他,罵了句。

「哪?」柳大郎笑道,「你說,你讓我往哪滾?你讓我往哪滾,我就往哪滾。」

金鐵掌這才扭過頭來看他,皺眉頭罵道︰「你別和我耍貧嘴!我這兒沒有要和你說的話!一邊兒呆著去。要不我先捅了你!」

「您等會兒啊。」柳大郎說道,「您先等我滾完了再說。咱們先把滾這件事,探究個清楚。」

金鐵掌嘿嘿一聲冷笑,說道︰「柳大郎。我也早聞你的大名了。說是那泥鰍也沒你滑。你不用跟我抖機靈,更別跟我弄嘴耍唇的。我能吃你這套?你要愛滾,就自個兒找地兒滾去!別和我??攏?p>「目前的問題是,我究竟該往哪里滾?咱們討論討論。」柳大郎追問道,「你看,東邊兒野草多,容易扎著;南邊兒有條臭水溝,我嫌乎它味兒得慌;西邊兒太陽正落山,倒是暖和,可是西邊兒坡太斗,滾下去就沒了頭兒了;北邊兒好,你看北邊兒好,可是北邊兒遠處有座山,山上林中有座庵,庵里住著尼姑有二十三……」

「刷」地一聲,金鐵掌便抽出刀來,一下子架在柳大郎的脖子上,堵住他話頭,說道︰「你再多貧嘴一個字兒,我就再你脖子上開個渠!」

哪知刀架在了脖子上,柳大郎卻仍是若無其事,卻道︰「冀北神掌的兒子也愛擺弄刀?」

金鐵掌听他說出父親的綽號來,頓時吃了一驚。手上的刀便松了下去。顫聲道︰「你…你…你說什麼?」

柳大郎嘴角一翹,門牙一呲,噴出的聲來,都好像是滑不溜秋的感覺。從那嘴巴縫里溜出來的卻是這幾個唬弄人的字︰「把刀撤了,我告訴你你爹的仇人是誰。」

金鐵掌腦子嗡地一下。趕忙把刀一收,往地上一扔,說道︰「你……你……你知道……你知道我……你知道害死我爹的凶手是誰?你不是騙我?你……你怎麼會認識我的?」

柳大郎哼哼唧唧地,也不回答他,把脖子晃來晃去,還用手去揉,自言自語地說道︰「扭著脖子了。」

這柳大郎見聞廣博,的確知道這金鐵掌是誰。獲悉天下間的人物,是他柳大郎的又一項能耐。∣我∣搜小|說網再者,他是東廠布置在民間的密探和辦事人。盡可能地認識和了解天下間的人物,掌握他們的簡單背景,也算是他的職責所在。也因為他有東廠的關系,所以反過來說,他要了解什麼人、要知道什麼事,也是較一般的人要容易的多。這金鐵掌的身份、來歷和背景,他就略知一二。只是,他爹「冀北神掌」金德裕到底被誰所殺,這他就不知道了。但金德裕橫死之事,那他是知道的。江湖里閱歷豐富的人都知道。

這柳大郎眼見那金鐵掌氣勢洶洶,又滿目的悲愁,心里便猜他是為了報父仇才便如此。而冀北神掌無端被殺,凶手是誰,天下極少有人知道。這個情況,柳大郎也略有了解。他猜想這金鐵掌只怕自己也不知道害死他父親的凶手是誰。所以冒險一試。結果,一試便中。這金鐵掌還真就不知道仇人是誰。柳大郎一丁點兒武功都不會,卻能闖蕩江湖十來年,擺弄天下英雄。除了靠錢、靠東廠的關系、靠詭計、靠嘴皮子,還有一樣,就是靠膽識。他柳大郎生性決斷明快,每到危急關頭或是緊要時刻,總能靈感迸發,並敢于冒險。這果敢的性格,也是他柳大郎的又一過人長處。

不過此時,這柳大郎腦子卻在飛速地轉著。他想著該怎麼唬弄了面前的金鐵掌。把他擺弄開去,好把東廠點了名的褚君寶帶走,將差事交上。

金鐵掌心里不耐煩起來,喝道︰「快說!」

柳大郎道︰「你爹他……你爹他是教……這個我不能和你大聲的說啊。」

金鐵掌惱怒道︰「什麼?你是糊弄我呢?你怎麼會知道害死我爹的凶手是誰?你從哪知道的?你騙誰來?」說著,一步步走上前去。

柳大郎急道︰「你別急,你別急。容我慢慢說麼。這個……話說,那害死你爹的凶手,乃是當今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哪。他這個人的姓名非同一般,我當真不敢說出他來。若是說出他來,也要給我自己找好大的麻煩。你不知道,我這個人最不愛被找麻煩了。因為麻煩這個東西,它是很纏人的。人若是遇上麻煩,首先,心里就會很煩。心里一煩,火氣就大;火氣一大,人身的脾胃腎髒都不會很好。難免就尿頻尿急尿不淨、便干便燥便不出。久而久之,對關于尿道、膀胱的保健和痔瘡的反復發作也是……」話還沒說完,金鐵掌的刀已經架在他脖子上了。

只听金鐵掌獰笑道︰「說,接著往下說啊?你接著往下說啊?」

柳大郎臉露尷尬的微笑,再不敢則聲。卻看金鐵掌眼楮里冒出寒光,手中的刀便要蹭下去。這時,卻見他「噫」的一聲,臉色大變。旋即,撲地倒下去。再看他後面,正立著那錦衣衛鐵雲飛。這鐵雲飛的手中攥著一把鋼刀,刀頭滴血。

原來,金鐵掌正和褚君寶對話之際,柳大郎便向那邊鐵雲飛、賈長嘯二人遞眼色。鐵雲飛走熟江湖的人了,立即會意。待見那柳大郎過去和金鐵掌攀談說話,滿嘴胡扯,便悄悄地模了刀子,一點一點兒地把腳步蹭過去。瞅準時機,便一刀子捅出去。正好扎進金鐵掌的後背。刀子拔出,便是一道血柱涌出。金鐵掌輕噫一聲,便即倒下。

鐵雲飛還待再補上一刀,柳大郎卻道︰「還不快走?」鐵雲飛省悟,便與賈長嘯二人攙起褚君寶,轉身便走。柳大郎則道︰「且慢!我和你們同行。」鐵雲飛一怔,回頭陰郁地說道︰「你是誰?你是干嘛的?」柳大郎走到他跟前,低聲說道︰「田大人叫我來的。你們別則聲。」說著從袖口里掏出一件東西來,正是錦衣衛指揮使田爾耕的令牌。鐵、賈二人見了大驚,才知道此人原來是自己人。

而後,這幾人便捉拿著褚君寶一路北去。後來,柳大郎又遣散了自己的那些隨從。這一日,他四人方才到了九江鎮。

※※※

接起前文。

潯陽樓里,靠窗坐著的吳三桂和錢是命二人,眼看這樓上稀奇特別的人愈來愈多。這些人之間似乎矛盾糾纏,紛擾不開。眼看新上樓的那條蠟黃臉色的壯漢,立在對桌那群人前,惡狠狠地發著話。說了些什麼,他吳三桂自是一點兒也不明白。轉過臉去瞧,又見泰山鏢局那伙人正圍著自稱劉一仙的那人。那伙人好些個都抽出了兵刃,一個個吆喝著,罵罵咧咧,氣勢洶洶。姓龐的員外老爺才把地上的牙一一湊齊,捧在掌心里,小心翼翼地護著。卻眼角淌著淚,臉上肌肉顫抖著,像是被打落了牙後,他疼得不輕。那龐老爺買下的小女子,猶自涕泣,縮在牆角,不知該怎麼著。吳三桂便認真地打量那女子,見她眉清目秀,杏臉櫻唇,窈窕婉約,嬌柔縴美。雖不深妝,卻顏色勝春。真是個青春動人的美麗女子。吳三桂便有些心動,不免心猿意馬起來。

吳三桂本是之徒。自別遼東,來到中原後,便竟日沉湎于酒色。不是到青樓狎妓,便是到市井坊間去勾搭那等枯守空宅的年輕寡婦。今日見到這樣一個出水芙蓉、年紀輕輕的少女,哪有不愛的?他心道︰「我常日里結交的,都是婬娃蕩婦。今兒這姑娘可好。純淨無邪,好不鮮女敕!」想到這里,嘴里唾液也多了起來,不自禁便要順嘴角淌出。他看這女子竟然被那龐老爺買去做小,心里更覺不忿。便要仗著手中這口寶劍,搶了那女子去。一來算是仗義行俠、扶危助困、救濟弱女子;二來,更盼著勾搭上那女子,叫她看中自己,今後和她相好一場。計議已定,便站起身來,回頭對錢是命說道︰「賢兄少坐,容愚弟去辦一件事情。」也不待他義兄回答,便走了過去。

吳三桂走到那牆角,站在那女子面前,微微一笑,說道︰「小生有禮了。不敢請教姑娘芳名?」

那女子抬起眼來,兜了他一眼,便低下眼去。怯生生地,不敢則聲。吳三桂見了,更加喜愛,心里抓撓得厲害。便把頭深深地往下低去,歪著脖子,把臉反從下朝上仰,來對那女子藏著的臉。笑說︰「你抬眼來看看我?」

那女子還未則聲,一邊的那龐老爺的一名下人卻瞧見急了。忙沖過來,翻開嘴皮子罵道︰「操你娘們兒的!滾!你哪來的?敢來調戲我家老爺的太太?趕緊滾遠了去!」伸出胳膊來,便要毆打吳三桂。

吳三桂原是將門子弟,自小習武。何能將這等家奴放在眼里?抬起腿來,先送過去一腳。這一腳穩當當地踹在那人的心窩里。那人「哎呦」一聲叫,便向後倒去。他身後剛好有把椅子。整個人便摔在椅子上,連人帶椅子一齊滾倒。

吳三桂啐道︰「狗仗人勢的雜種!今兒教訓教訓你這條爛了眼楮的狗!」

龐老爺其他幾個隨從見了,眼看這邊又冒出個招惹是非的人來,還打了自家同伙。心里先就氣起來。便不由分說,一齊沖了過去。那幾個人也就四五個人。這四五個人把吳三桂圍在當中,有幾個便伸出手來,豎著手指頭點著他罵。

吳三桂「哼哼」一聲冷笑,把袍角掀起,往腰里一別;將兩只袖子擄起,卷個褶兒,堆在臂彎;緊了緊腰、松了松肚、晃了晃腦袋,听脖子「嘎吱嘎吱」連聲響,便嘴里罵了個「操!」。乃抬起腳來,揚起拳頭,奔他幾個龐家家奴而上。

且不說吳三桂和這幾個龐家家奴施展拳腳。單說那新走上樓來的金鐵掌。

原來他中了柳大郎計,被鐵雲飛背後捅了一刀後。約過了一個時辰左右,便即醒了。睜眼一瞧,那柳大郎、鐵雲飛等和那個褚君寶,早都沒影了。他被刀傷,雖然捅得很深,可是沒有傷到要害。血流了一陣,便即凝住,不再流了。因此,這刀傷,于性命倒並無大礙。

他向周圍看了看,見幾具尸體外,猶看見風入松趴在那里,似動似不動的,也不知是死是沒死。想到自己遭人暗算,怒不可遏。也顧不得身上的傷了,便掙扎著起來。見近處一顆樹旁拴著匹馬,也不管他是誰的。便解了拴馬的繩子,用手搭住馬頭,貼身而上。隨後,將馬一縱,向北馳去。幾日後,便也到了這潯陽樓上,終與那幾個仇人相遇。

金鐵掌望著柳大郎他們,恨得牙直抖。喝道︰「你們真有本事!算計我?好,好,好。今日又再逢面,真乃是天意。」說著從懷里掏出把尖刀,便要合身撲上。

其實,這金鐵掌身上的傷還未全好。那刀傷雖不礙性命,但畢竟捅得太深,傷勢極重。此後,他只顧得催馬追尋柳大郎等人,幾日來,也從沒顧得治傷。竟日坐于馬上疾馳,風塵僕僕。那傷不僅不見好,反而愈加地壞了。全仗他生來體格健壯,三年來又在江湖上打熬得精強,是以才扛得住。換作尋常的人,早就于路上摔下馬去因傷重不治而死了。饒是如此,這金鐵掌也吃不住。況且才和崆峒派的高手交了手,雖是簡單幾下,卻也是傾盡了全力。此時背後的瘡疤便有些迸裂,似乎已經淌出血來。

至于鐵、賈二人,狀況更糟。他二人先是連同其他大內高手和褚君寶一番惡戰,結果拼盡了全力,十名錦衣衛只剩下七人,這才擒拿住了這褚君寶。而後,又遇風入松、金鐵掌和萬俟孤星,結果房德坤慘死,鐵、賈二人重傷。至今他二人仍未恢復,身上只消稍一用力,便感到渾身針扎似的痛,自是內傷所致的表象。

金鐵掌握著尖刀,卻身子晃悠起來,像是要摔倒。後背上已經濕紅了一片。鐵雲飛看出端倪,便趕忙抓起桌上酒壺,向金鐵掌頭上擲去。哪知那金鐵掌還真就躲不來。這樣一個高手,卻被一個擲過來的酒壺砸中了額頭,登時鮮血長流。鐵雲飛露出一絲獰笑,奮起余力,拍出一掌。

不料,那金鐵掌在重傷之下,半昏半醒之間,突然遞出手掌。他二人雙掌一對。就听「 」的一聲。就看他二人各向後方摔去。每人口中都噴出一口鮮血來。原來那金鐵掌也拼盡了最後力量,去對他一掌。這一掌交手,他二人誰也受不住,都受了傷。

對桌的錢是命把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道︰「這幾個人糾纏不清,我正好趁此機會逃走。」轉過臉來去找尋他義弟。就看見吳三桂正耀武揚威地把那幾個龐家的家奴毆打。錢是命皺了眉頭,心道︰「這個新結交的義弟,雖然義氣,可太愛生事了。他哪里曉得此時此處的危險。」便要過去拽他義弟吳三桂馬上逃走。

吳三桂猶興奮著。那美麗的小女子正站在一旁,看他威風凜凜地毆辱這幾個潑皮似的家奴。他如何能不激動?只覺得自己此時,不是在酒樓中毆斗,而是在疆場上于千軍萬馬中出入奔騰。心里自言自語說︰「姑娘,瞧見了嗎?瞧見我這一拳了嗎?這才是男人啊!這叫純種的爺們兒!你啊,你啊,還是別跟那個糟老頭子了。還是跟我走得了。咱們在一塊兒,那才叫郎才女貌呢。」再看那幾個被毆打的家奴,全都在地上爬著、滾著,哭爹喊娘,滿嘴告饒。吳三桂更自覺武勇,心說自己連寶劍都沒使,只赤手空拳便制服了這幾個惡人。這本事,就是水滸里的武二郎和魯智深也比不了自己啊?

吳三桂越打越興奮,抬眼看見站在一邊兒的、一臉焦慮的參將老爺龐濟民,便覺自家士氣更盛,心道︰「擒賊先擒王。看我不教訓你這為首作惡的!」于是,踢開躺在地上的一名家奴,便向那龐老爺奔去。口中猶大罵︰「你這逼良為娼的鱉!我今日路見不平,正要教訓教訓你!」說著,就奔到了那龐老爺的身前。抬起胳膊來,就要打。龐老爺嚇得趕忙抱住了頭,蹲下去蜷縮起來。

哪知道,拳頭還沒落下,吳三桂就覺得自己左肩膀上一陣奇痛。回過頭來一看,卻見到那美麗女子居然撲在自己身上,用嘴咬自己。那女子死死地抱著自己,臉上露出凶狠的表情,意思像是不要自己去傷害那龐老爺。她的牙還在用力往下咬,一塊兒肉都快被咬下去了。

吳三桂撐不住痛,又驚又怒地一聲高喝,回手一推。把那女子推向一旁。趕忙捂住自己的肩頭。撥開衣服,瞪住眼楮去看。只見兩排深深的齒痕落于其上。齒痕間滲出血來。

吳三桂怒道︰「你干什麼?」

那女子激憤地道︰「你這惡人,怎地公然調戲于我?還要平白無故的打人?我恨死你!」吳三桂听了,十分訝異,說道︰「我如何調戲你了?他……」說著手指參將老爺龐濟民,道︰「這個人不是仗著有錢有勢,要強逼你為妻嗎?你不是不願意嗎?我好心救你來著……」

沒等他話說完,那女子便搶著罵道︰「你胡說!誰不願意來?誰強逼我來?跟著龐老爺,給他做小,是我自個兒願意的。誰也沒逼我。哼!能跟著龐老爺,那是我幾輩子也修不來的福氣。能做他老人家的第十三姨太,我謝天謝地還來不及呢。你是什麼東西?卻敢來勾引調戲我!居然還敢來欺侮我家老爺?真正的該死!我真恨死你!你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個兒。看你配也不配。還惦記著我呢?德性!」罵完了,趕緊奔到那龐老爺跟前,扶起她相公老爺,說道︰「老爺,您起來吧。您甭睬他!他要敢對您無禮,奴就和他拼命!奴一生一世是您的人,死也要跟著您。這輩子,你就拿奴當塊擦腳布,奴也樂意。」

這龐濟民是當地豪紳,簪纓世家,祖宗八輩都在此地當官。權大錢多。那女子正是貪圖他的財富,所以甘願做他的第十三房姨太太。之前哭泣,無非是做作。一來顯得眷念親人,孝心可嘉。二來顯得嬌羞膽怯,惹人憐愛。哪知她心里早就樂開了花。偏那吳三桂自作多情,會錯了意,自己討了個沒趣。

可笑這貪慕虛榮、嫌貧愛富的女子也不長前後眼。她若知道這吳三桂將來飛黃騰達,成為明朝末年鎮守山海關的統帥。降清後,更成為尊崇已極的平西王。她就天打五雷轟,也會鐵了心跟了他的。可這吳三桂現在只是個落拓、畸零,漂泊于江湖、沒有著落的閑漢。這女子又怎會舍得那在當地權勢燻天的龐老爺,而反去跟從他呢?

吳三桂又羞又惱,自覺沒趣。這時,身旁一人過來拉自己袖子,說道︰「賢弟,還不快走?別慪氣了。」卻是錢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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