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雲朵走了,她並沒有告訴雲深原因。
「啊,多日不見,想不到我已經這樣沒有存在感了嗎?」。
蘇哲坐到她的對面,將梁雲朵剛剛喝的咖啡移到一邊。
這個聲音?
雲深抬頭,看著熟悉的人映入眼簾,眼淚差點涌了出來。
「蘇大?」
她試探性的喊了一聲。
從和蘇哲認識開始,他們似乎從來沒分開這樣久過,時間已經過去一個月有余了。
「我回來了。」蘇哲輕輕的笑了,伸出去的手,卻又在桌面上無聲的緊握成拳。
「蘇大。」雲深真的有點害怕,怕這是一場夢。
蘇哲心底翻涌不已,面上卻是輕咳了一聲,「我決定對你這個月的績效慎重考核,你可以盡可能的多出策劃案,為你的績效考核充當依據。」
雲深听完這句話,這才咧嘴笑了,連眼淚都笑出了眼角,「蘇大,這樣重逢的日子,說這樣的話,太傷感情了吧!」
「沒事,感情就像桂樹,不時常拿斧子砍砍,會長得更好的!」蘇哲笑著回她,卻又在嘴角的最後一抹笑意消逝的時候,面色陡然嚴肅了幾分,「雲深,這回,我真的回來了!」
雲深狠命的點頭,「回來了就好,歡迎回來。」
因為蘇哲的回歸,梁雲朵帶來的負面情緒總算暫時煙消雲散。
「雲深,是清明去勸我的父母的,才讓我回來的。」蘇哲頓了頓,「他們都不想將事情的真相告訴你,但是我覺得,以我了解的你,比起被所有人瞞的痛苦,你應該更想知道事情背後的所有真相。」
「蘇大,你是說,清明果然瞞著我什麼了嗎?」。雲深雙手緊握成拳。
蘇哲點頭,「是,所有人都瞞著你了。但是我希望你听完這件事之後,千萬不要對任何人心存怨念,因為誰都有自己過不去
的坎,你是這樣,我也是這樣,其他人都是如此。」
雲深點頭,深吸了一口氣,聞著室內淡淡的咖啡香,目光平靜的看向蘇哲。
蘇哲接過服務生端來的咖啡,將咖啡勺反復的在杯子里晃動著,似乎在找尋一個合適的開頭。
「我記得陸緩和我說過,你們小時候,只要有你在,陸緩的父親就不會罰他,這件事你還記得嗎?」。
雲深忙點頭。
「這件事要從頭說起,你的父親和陸緩的父親,他們因為志趣相投,起初的關系非常不錯,後來你父親結婚,陸緩的父親甚至將自己家隔壁的房子買下來給你父親住,因此你們倆家的關系起初是非常好的。」
雲深驚愕,「你是說,我們家那房子,是陸緩的父親買下來的?」
「是,你們全家搬到落霞山,那時候你還才剛剛出生,應該不記的這件事。」蘇哲頓了頓,「當時他們在建築行業大放光彩,是他們的人生最輝煌的時候,于是有了應酬,你父親越來越愛和那些女人搞在一起,讓陸緩的父親陸偉業很是反感。兩人生了一些間隙,你母親時常到陸家問你父親的消息。一來二去的,陸緩的父親忍不住將事情說了出來,還勸你母親離婚。」
「你母親沒同意,那時候陸偉業對你母親產生了一點情愫,心底不平,便挑了一個酒吧女,讓她去勾引你父親,兩人醉酒發生了關系。你父親趁機用錢將那個女人打發走,也從那天開始,他開始回心轉意,徹底的斷絕和外面那些女人的來往。你母親不知道真相,還以為是陸偉業將你父親勸回來了,對陸偉業十分感激。」
「那個酒吧女,就是梁晴?」雲深不得不承認,在听到這樣一段過往,她是震驚的,甚至心底都在發抖,人感覺像是懸在半空中的。
蘇哲點了點頭,「是,你父親本以為事情這樣就圓滿了,可是他過世那一年,去旅游的時候,卻無意遇見了梁晴和梁雲朵,那時候她們過的很可憐,你父親又忍不住將她們接了回來,還時常去看她們,一來二去,你父親的老毛病又犯了,後來,你母親知道了整件事,要離家出走,你父親匆忙將梁雲朵母子送出國,準備回家的時候,卻在路上出了車禍……」
所以,這就是一切?
雲深輕笑,原來父親對她的好,全都是謊言,全都是愧疚!
「所以,這就是陸緩避而不見的原因?」
其實,故事听到這里,她卻發現,除了那些人物的名字自己很熟悉,那些關系自己很了解,對故事里的人,她卻有一種遙不可及。
就算是自己的父親,那又怎樣,華麗的冠蓋之下,其實不過是一抹浮塵,那些人那些事,早已過去那麼久了!
陸緩這樣逃避下去,又能解決什麼問題呢?
蘇哲遞給她面巾紙,「他希望我帶你離開,或者,他再不回來。」看著她的模樣,蘇哲又笑了,「怎麼樣?要不要演一出一哭二鬧三上吊?」
「蘇大,不管你信不信,你在我心底很重要,不是親人,勝似親人!」
蘇哲听完她的話,模了模鼻子,「人總喜歡在自己最重要的人身上找到一點存在感,我也是這樣。其實早就在來之前,我就猜到你的答案了,可是我還是想試一次。是不是有一點不像我了?」
雲深看向他,蘇哲這樣的話,卻讓她無法回答。
蘇哲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又笑了,帶了幾絲苦,「東方朔說過,依隱于市,形見神藏,與物變化,無有常相。我學習他的隱藏,學會他的智慧,學會他想要表達的真正含義,我將自己的心藏的很深,藏到消失不見。」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苦,」雲深握住他的手,「蘇哲,你從不和我說你的事情,我知道你不是故意想要隱瞞,而是不知道從哪里說起。說起來,我們差不多是彼此這五年來接觸最深的人,可是我們都太為對方著想,將自己的痛苦隱瞞,因此我們是世界上最近卻又最遠的人。蘇哲,一個人的苦,永遠都是苦,可是兩個人的苦,有可能是甜,因為你能找到一個與你共苦的人。我們都太聰明,卻又太傻!」
蘇哲也握住她的手,「好,我祝你幸福。」
「蘇大,如果以後中秋節沒地方過,我們還是可以一起過。」
蘇哲挑眉,一雙桃花眼笑的灼灼發亮,「我總是不能讓自己吃虧的。」
後來,她才知道,蘇哲的確不會吃虧,他以前不會吃虧,以後更加的不會。蘇哲自此之後,便是她家的常客,無論是不是過節,只要能蹭飯,他從來不會錯過!
兩人又在咖啡店里聊了會兒,知道咖啡喝完,倆人才想起來要回去上班,蘇哲付了錢,替雲深開了門。「陸緩那邊,你打算怎麼做?」
「他不會來,總不許我在這里等吧。」雲深哈哈笑著,面上還是一派無事的模樣。
「你狠,可要是他一輩子都不回來呢?」蘇哲轉頭看她。
這時,路口的綠燈亮了,雲深笑道,「他一定會回來的。」
蘇哲沒有說話,自己在前面走著,雲深跟在後面,蘇哲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正要轉身對雲深說話時,卻看到不遠處一輛車正朝這里飛馳過來,來不及思考,他一手將雲深推了開去--
車子將人撞了之後,轉眼便飛馳而去。
「蘇大--」
雲深顧不得自己的疼痛,朝不遠處躺在地上的蘇哲爬去,他周圍不斷的有血開始往外滲出來……
冬日的街道,人本來就不多。
雲深爬到蘇哲的旁邊,握住了他的手,「蘇大,蘇大……」
蘇哲的手上沾了許多的血,一雙眼卻直直的看向她,「對,對不起,你的孩子,孩子……」
他的聲音嘶啞,帶著幾分艱難,一滴眼淚從眼角滑落下來……
雲深順著他的目光,這才看到坐著的正下方,溫熱的液體開始蔓延開來,她輕輕用手模過去,還是熱的……
眼淚,在這樣的時候,是多麼多余的產物,可是她卻除了流淚,再無其他的辦法。
陸緩回來了,是真的回來了。
雲深卻只能用一雙空洞的雙眼看著他。
「小白--」陸緩輕輕的走到她的面前,呼喚著她的名字。
「陸緩緩。」她反應了好久,才喊他的名字。
淚她映深。「在,我在,我回來了。」陸緩俯,將她抱到了懷里,任由她的眼淚打濕自己的衣服。
「孩子沒了,孩子沒了!」雲深忍了很久,才將這兩個詞從口中說了出來。「還有蘇大……」
在那樣的時候,蘇哲還是在想著她!
今生她欠蘇哲的,大概是永遠都還不清了!
陸緩將她擁的更緊,「我知道了,都知道了,蘇哲他還在搶救,他會沒事的,會沒事的!」
「陸緩。」雲深無力的在他的懷里哭泣著。
「都會沒事的,小白,你先休息會兒,我去看蘇哲,好不好?」事到如今,再不是逃避就能解決問題了,梁雲朵竟然想要殺人!
「那你會不會不回來?」
「不會,這件事,清明已經報警了,相信很快就會水落石出,你先休息,養好身體才是最重要的。我去看看蘇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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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清明走到慕家那棟宅子面前,果然在那里看到了梁雲朵。
「不跑嗎?」。他反問。
看到是他,梁雲朵有瞬間的驚訝,卻又隨即明白了。w5sb。
「沒必要跑,人的命一早就注定好了,跑是跑不掉的。陸緩想要逃避現實,現在不還是回來了嗎?」。
就算沒得到消息,但是慕雲深出事了,他不可能還會在外面……
「雲朵,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顧清明追問,直到事實如此清晰的今天,他還是想不通她這樣做的理由。
梁雲朵沒有回答他,只是不停的模著那個密碼鎖,「你知道嗎,我媽想進來這地方,想了一輩子。慕海總以為他是那次旅游偶然遇上我們母女,卻不知道,我們一早就在那里等他了。」
梁雲朵轉身,指著不遠處的一顆大樹,「看見那棵樹沒,小時候,我媽總帶我藏在那里,看著他們慕家人出出進進,進進出出,看著慕雲深被慕海當做掌上明珠一般捧在手心,看著他們幸福,而我和我媽卻只能在那里看著,永遠的看著,你一定不能明白那是什麼滋味!」
「我和她同樣是慕海的女兒,我們身上流著同樣的血液,可是我做錯了什麼嗎?為什麼我從小就要過著風餐露宿的生活,就連後來,慕海將我們安置下來,也不過是因為他重新貪慕我媽的美色!清明,我恨慕海,我恨所有姓慕的!」
顧清明嘆息一聲,「這就是你想和我說的命運?」
「對。」梁雲朵轉身,看向他,「我們在命運面前,沒有任何的選擇。只能繼續走下去。」
「開車撞人也是命運教會你的?逼向天挽撞車,也是命運指使你的?甚至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命運指使你的嗎?」。
「有差別嗎?」。梁雲朵往前走了兩步,「清明,我能有今時今日,你能說和你月兌得開關系嗎?」。
看著近在眼前的人,顧清明有一刻心軟,「雲朵,就算我從來沒把你當做未婚妻,但在我心里,你像我的妹妹一樣,我疼你寵你,甚至在知道林夕佳背後真正指使的人是你,也只是將她開除掉我身邊,難道這樣的暗示,你還不能明白嗎?」。
「可是,你心里的人是她,我只不過是個替代品,是個你感情的替代品!」梁雲朵叫囂著,眼淚卻忍不住掉了下來,「我不要乞求而來的愛情,我不屑,更不需要!」
「那你要什麼?親情你不需要,愛情你也不需要,如果你真的統統不需要這些,那麼你做這些還有什麼意義?雲朵,放下你的仇恨吧,跟我去自首,只有這樣,你才能繼續走下去,才能真正的得到你想要的!」
「真正想要的?」梁雲朵退後了兩步,「清明,如果我去自首,我們還能再在一起嗎?放下所有,你還能原諒我嗎?」。
她攥緊了右邊口袋里的化驗單,靜靜的等待著他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