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整整一月。
很短,這是對劉淵來說;很長,是對漁陽治下四十萬百姓而言。
因為郭嘉推測,兩月便是烏桓來攻的期限,所以劉淵覺得這一個月過得太快,許多事都沒來得及做。
于百姓而言,卻是自出生以來最長的一個月!因為這個月發生了許多有關百姓切身利益的大事!這些大事在百姓們看來,那是百年難得一遇!
首先,太守劉淵麾下黃昌、徐晃、顏良三位將軍配合從事田豐在安排流民、統計人口、查辦貪官污吏的過程中,斬殺了一大批為禍鄉里的官吏和劣紳,沒收他們的土地、財產。
其二,將漁陽治下所有非私有土地進行統計,並平均分發給所有百姓。
其三,免稅兩年(于殲滅千二烏桓戰斗中犧牲的烈士家屬免稅三年。)
其四,太守府鼓勵經商,獎勵農耕。
其五,太守委任官員愛護百姓,勤勤懇懇。並設立初步的人民監督系統,負責督查官吏,由田豐掌管。
由于這些初步政策的出台,整個漁陽百姓一片叫好聲,喜氣洋洋簡直蓋過了真正的新年!
劉淵麾下三大將領耗時一月,將漁陽治下各縣郡兵收攏,共三萬余人,分三部,由三人各自統領。劉淵感覺時間緊迫,郡兵戰力不強,所以決定親自操刀,加以操練,連幾位大將都不得借故不參與,必須與兵卒一同接受劉淵得自上古兵家的練兵之術。
又有郭嘉奉孝,這小子端的是生就一雙鬼眼。原本劉淵交予他的任務是考察選拔合適的官員,以備大清洗之後的補充,哪里料到郭嘉就花了一天時間,在漁陽縣城轉了一圈,便找回了十數個各有擅長的人才回來,交給劉淵便自喝酒去了。
這十多號人加上漁陽太守府原本就有的田疇一干人等,剛好填補了各個縣城被劉淵血腥清洗之後留下的重要位子。至于更多的雞毛蒜皮的小官、或者閑官,即便頗有作用,劉淵如今也沒有那麼多時間去打理了,只好委屈那些個新上任的屬下多費些心思了,畢竟都是人才,能者多勞嘛。
整個漁陽政權框架架構起來了,新的政策也下達,並開始執行。那麼,便是整軍備戰的時候了。
當然,有人要問張純一大家子嫡系被劉淵囚禁後,最後的結局如何?
卻道陳群利用張老頭或書信,或傳言,將一干模不著風向的附庸穩住之後,被徐晃等三大將軍各自領兵雷霆拿下,給漁陽來了個大清洗。然後這張家便沒有多大用處了,陳群正要建議劉淵斬草除根,卻被郭嘉阻止,只道日後有用,此事才暫且擱下。
這天,天高氣爽,略微有些陽光被干冷干冷的北風吹了出來。劉淵一大早用過早餐,讓典韋與齊周帶了一百三十親衛(劉淵從洛陽到河東路上收攏的山匪盜賊,外加之前典韋為山賊時的屬下三十人,共二百余,涿縣之戰戰死八十余,重傷傷二十余,如今只余下那時被黃昌帶走的一百余人,能夠再上戰場的,只有一百三十人。)並兩千步卒,望城外野地而去。
此時,城外業已旌旗招展,整整三萬大軍各列了隊伍方陣,在徐晃等人的帶領下等待劉淵到來。
老遠便听見一陣整整齊齊的踏步聲由遠及近。諸軍盡皆抬頭,只見一位黑甲將軍端坐于神牛背上,絲絲陽光映襯著他,恍若天神下凡,騰雲駕霧一般,只消片刻,便來到了諸軍前方。
劉淵感受著三萬多雙眼楮的注視,在徐晃三人的陪同下,步履從容的走上了剛築成不就的點將台。
劉淵緩緩轉過身子,臉上一片平靜。
「拜見太守大人!」三萬聲粗狂的呼喝,震得拜將台都抖了三抖。整個空曠的原野里,無處不是回聲!
「眾位請起!」劉淵清越的聲音轉瞬便壓住了呼喊,傳遍每一個人的耳中,諸軍聞言,盡皆站了起來。
劉淵皺眉看著下面極不整齊的姿勢隊列,讓身邊的三大將軍極緊張。
「告訴我,爾等是什麼人?」
這下,台下整個變成了一菜市場。有的說農民,有的說奴僕,有的甚至說是漢人。
「夠了!」劉淵暴喝一聲,道︰「對于爾等,我極其不滿意!」
三萬人頓時噤聲,都戰戰兢兢的看著台上的太守大人,不敢發出絲毫聲響。
「讓我來告訴你們!」劉淵伸手指著這三萬‘大軍’道︰「爾等是軍人!」
看著台下盡皆恍然的諸軍卒,劉淵又問道︰「那麼,誰能告訴我,什麼,是軍人!軍人的職責又是什麼?」
台下默然。
所有人都是斗大的字不識一筐的貨色,你要問點吃喝拉撒,他們倒還有些見解,但要問‘什麼是軍人’這種特別‘高深’的問題,他們都打不上來了。
「你!」劉淵指著他前方正對的一名兵卒,道︰「上前兩步,大聲回答我!」
「稟告大人,某不知道!」那軍卒能站在最前排,想必也不是普通貨色,竟然能當著劉淵面不改色,該怎樣回答,就怎樣回答。
「好!」劉淵笑道︰「有膽氣!是塊兒當兵的料!」
「退下!」劉淵喝退那人,又指著另一人,道︰「你來說說!」
「大人,某家,某家也不知道。只是從心里覺得,咱當兵就是要保護鄉里的老少爺們兒們,讓他們不受胡虜的劫掠。」那人臉一紅,結結巴巴道。
「很好!」劉淵一拍手掌,把那兵卒嚇的一顫。
「那麼,還有人能告訴我答案嗎?」劉淵一雙眼楮冒出銳利的光芒,看著那兒,那兒就有一大片兵卒低下了頭。
「好,既然大家都不說,就讓我來說!」劉淵一揮手指著北方,道︰「想必大家都知道,咱漁陽的兵,它存在的意義就是抗擊鮮卑、烏桓等異族。那麼我可以告訴大家,什麼是軍人?咱大漢的軍人就是陛下手中的利劍!是百姓手中的盾牌!因為有了你們,大漢才能所向披靡!因為有了你們,百姓才能安居樂業!」
「軍人,他的職責,就是守護!就是進攻!守護咱大漢的土地,守護咱的父老鄉親!進攻咱大漢的敵人,讓大漢揚威四海,建衛霍之功勛!」
劉淵停下來,深深的吸了口氣,又道︰「你們要記住!一支軍隊,就該有他的信念!有了信念,就能戰無不勝!所以,我要求爾等牢記,爾等征戰沙場,獻出鮮血和生命,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為了國家,為了百姓!」
「你們,記住了嗎?!回答我!」
「記住了!」
「大聲點!」
「記——住——了!」
「好!」劉淵欣慰道︰「吾希望爾等能把我的話銘刻在心中,把他傳播出去,讓大漢所有的軍人,都知道他們,在為什麼而戰!」
這一番話,把些個大頭兵說的是熱血沸騰,恨不得立刻上戰場,與敵人廝殺。便是徐晃顏良黃昌三人,都連上紅潮涌動。
「知道吾將大家從各縣集中起來的目的嗎?」劉淵道︰「那是因為,烏桓蠻子很快就要進攻漁陽!」
「你們願意看著土地被踐踏,父母被殺害,妻兒遭凌辱嗎?」
「不願意!」
「那麼,就按照我的要求,咬牙堅持下去吧!」劉淵搖著手指,道︰「我可以告訴大家,我指制定的操練,絕對稱得上人間地獄!你們一個個別看著身壯力強,但我可以肯定的告訴大家,你們,不行!絕對沒有幾個人能堅持下來!」
這下劉淵可謂是惹起了公憤,整個曠野里一片吵嚷不服。
「嘿!」劉淵嘿嘿冷笑道︰「既然爾等都這麼有信心,那麼,現在操練第一項!徐晃、黃昌、顏良何在!」
「末將在!」
「爾等立刻帶領軍卒,給我沿著漁陽縣城跑十圈,誰掉隊,就不是娘生的,趕緊給我滾蛋,回家吃女乃去!要是哪支隊伍完成的最好,達到了本太守的要求,吾今晚就給他們加餐,吃肥肉!」這話聲音更大,三萬多軍卒俱都群情激奮,各個嗷嗷大叫,定能完成任務,卻根本沒在意前面‘繞城十圈’的工作量。
「末將遵令!」
「典韋,你也去,帶著這兩千步卒讓這些郡兵**看看,他們差在哪里!」
「是!」
幾位大將各自下台,連忙整肅隊伍,爭先恐後的領著跑了出去!
劉淵一臉冷笑的看著已經空曠的場地,心道這不過是開胃菜罷了。
徐晃等人收攏的這三萬軍卒雖然去除了四十以上,十五以下的老幼,但里面仍舊有些扶不上牆的爛泥,而且還不少。劉淵奉行精兵政策,自然要不了這麼多人,更何況如今漁陽財政吃緊,劉淵每頓都吃素呢,哪里又拿得出恁多的糧草來養活三萬大軍?
在劉淵看來,保衛漁陽,一萬五千精銳就足夠了,多了也是浪費!
模了模干癟的肚皮,砸吧砸吧嘴,劉淵回想起洛陽那紙醉金迷的生活,不由心下苦笑。
「幸好我前陣子派了人前去洛陽,找劉一提取金錢糧草,否則這個冬天還真支撐不下去!」
說起劉一在劉淵授意下建立的華夏商行,在劉淵離開一個月後便已經紅遍了洛陽地區。酒館里、書院中,甚至世家大族的密室里,也都是議論洛陽商行的聲音。
首先是高純度的美酒。
此酒之鮮美甘醇,簡直可媲美天宮仙釀,華夏商行推出不久,便已經供不應求!各地商家、世家紛紛要求公開秘方,甚至動用秘密力量,但都是石沉大海,毫無訊息。
沒辦法,洛陽的權貴,宦官,甚至天子,都給他們賄賂了,對于那些不和諧的聲音,又有誰理會?
至于派出的刺客、死士,自然都報銷在了劉一等人手中。不過一兩個月,十一個負責商行的劉家家奴,憑借著兵主精血的神效與刺客功決的神奇,硬生生的將他們從普通山賊拔高至一、二流的高手!尤其他們修煉刺客功法的奇特,便是超一流的高手,恐怕也躲不過他們的刺殺!
接著,新式造紙術的出現,徹底將華夏商行推到了風口浪尖!各地學生士子,世家大族,紛紛贊揚,都道此乃大漢的盛事,連帶著把靈帝都吹捧的飄飄欲仙了。
幸好,又有一家中原商行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竟然整出了活字印刷術!隨著一本本潔白的,帶著墨香的書籍從洛陽流落各地,整個大漢王朝翻起了滔天的文學巨浪!
人們奔走相告,只道這造紙術與印刷術乃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神術。又有人一打听,才知道,這中原商行乃是漢室宗親,漁陽侯、漁陽太守劉淵劉子鴻的麾下。
也有人暗自揣摩華夏商行與中原商行的聯系,哪知道派人一查,只不過是合作關系——華夏商行造紙,中原商行出書。
雖然還有人暗自懷疑,但模不著證據,也只能不了了之。
劉淵在到達漁陽之後,才得到劉一等人的消息,卻正是劉一暗中派人前來報訊的。
此時正值田豐沮授等人向劉淵發出警報,缺少金糧的時候。劉淵當即叫這報訊的人回去,通知劉一以中原商行的名義,往漁陽運送物資。
「都過去大半月了,也不知道糧草運到何處了?」劉淵也只自己心中妄想,這洛陽到漁陽,數千里之遙,來回一趟至少也要半年,要等到物資到來,恐怕也要明年初夏才有可能了。
想起府庫里那三十萬石糧草,劉淵唯有苦笑。
他免了漁陽兩年稅收,這兩年上繳國庫,供養軍隊、官吏,太守府一切花銷都得他自己掏腰包,也幸好先見之明創立了商會,否則只要到明年三月,整個漁陽軍政系統都要喝西北風!到時候有什麼後果,那簡直不敢想象。
不過劉淵也不怕會一直這樣下去。他心中賺錢的點子多得是,只待此次急退烏桓,便可加以實施,他相信,不出幾年,他的腰包絕對會鼓起來,甚至成為大漢最富有的人!
回過神來,劉淵就這麼孤零零的站在拜將台上,一陣陣蕭瑟的北風吹起他身後鮮紅的披風,搖曳搖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