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星期一_陰
(黑暗年代1年2月21日)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難民營里頭又多了個吃飯的,是個李嘯銳帶回來的兵哥。年紀不大,看著好像比我還要小一點,而且還是受傷了的。這事還是從頭說起吧。
凌晨的時候听到外頭有零星的槍聲響起。我當時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得也不大清楚。剛開始我還以為是自己做夢。可槍聲響了兩次以後隔了段時間之後又響了幾聲。
我整個人就清醒了,還以為是我們這發生什麼事情了。
李嘯銳手上有把槍,所以我醒了之後第一個反應就是李嘯銳不是在跟誰開槍吧。不過我馬上就發現那槍聲很遠,除非是李嘯銳半夜發神經不睡覺跑到兩公里外去打喪尸,不然就不大可能是他。
我坐起來的時候李嘯銳跟王漢都已經醒了,正在互相看。我就左右看了看,發現張鳳蘭跟王瑤都被吵醒了,正朝我們這邊張望。李嘯銳跟她們比劃了個手勢,走過去安慰了兩聲。有點遠,我就听見他說沒事,繼續睡。
哦我突然發現件事。李嘯銳這人講話挺硬的。就是講話的時候句尾不帶語氣詞和感嘆詞,就是那些「吧、嗯、呢、啊」之類的,他都沒有。「好」就是「好」,「是」就是「是」,連問句最後也不會帶個「嗎」或者「麼」之類的,只是語調稍微有些不一樣。小女生是不是喜歡這種說話方式覺得很酷啊,我要不要學一下。
李嘯銳老大安慰完妹子再走回來的時候外頭又響了一聲槍聲,再後來就沒有了。李嘯銳就回來,說你們這有槍的人還挺不少的。我說呵呵呵。我能講什麼,我之前都不知道我們小鎮上能有這麼多厲害的人物。還槍呢,還進化呢,還變異呢。
不過外頭那真的是槍聲。我好歹听過幾次了,還是能認出來的。
王漢猶豫了一下在旁邊問說,會不會是你們講的那個什麼老大啊?
李嘯銳側頭往窗外響起槍聲那個方向看了看,然後就搖頭說不大可能。他隨手指了個方向,說之前舉行交易會的小學在那邊,雖然不是那群人駐扎的地方,也不會差很遠。槍聲響的地方是反方向,而且槍聲很稀落。這大晚上,不大可能有拿槍的重要人物落單。
我看李嘯銳一直沒坐下,彎著身子在檢查匕首,然後插到扣在腰間的刀鞘上。我就覺得有點不對勁。我說你想干什麼嗎。他說我去看看。我愣了愣,說你看看,看什麼?王漢也在旁邊講,說你現在要出去啊。
李嘯銳說你們兩先睡,我去看看就回來。都開槍了,說不定需要幫忙。
我跟王漢互相看了看,都覺得現在勸他估計也是留不住。就只能說行吧,我們等你回來。槍記得帶好,有什麼事情自己先逃回來。李嘯銳就樂了,說看你這嗦的。
王漢就在旁邊講,小李你甭笑,小心些。咱都指望著你呢。我在心里認同了一句。李嘯銳就笑了笑,從二層那邊跳了下去。
我看了看王漢,王漢也看了看我。我們倆那會都睡不著,就坐著聊天。也沒聊些什麼,就是亂七八糟的。王漢又仔細問了一下昨天我們去交易會時候的事情,我一邊說一邊打著呵欠,困得要命,可也不能睡,就撐著一直話。
說到半途,外頭突然猛的一聲爆炸響。我整個人一嚇,所有困意都消退了,差點沒跳起來。我看王漢也跟我差不多。他猶豫了很久,才問我說不會是小李怎麼了吧。我說應該不得吧?他說要不咱也去看看?我就猶豫,說這出去是不是給李嘯銳添麻煩啊?
李嘯銳回來得很快。我們倆還在那墨跡著,就听到李嘯銳在下面喊我們放繩子給他。
他之前出去的時候因為擔心附近有不友善的幸存者團體,所以每次進出都不放繩子,直接跳下去爬上來,順溜得跟什麼似的,我都以為他是猴子轉世。後來他跟我講,說他們那會訓練都這樣,穿個拖鞋從五樓直接跳下來又沿水管爬上去一點壓力都沒有。
所以他喊我們的時候我跟王漢都被唬了一跳,還以為他怎麼了。結果繩子放下去以後他給吊了一個穿軍裝的小男生上來。
我說你哪拐來的娃子。他看了我一眼,說拿繃帶。我這才發現李嘯銳後背一片都濕了,黏糊糊的。體育館里頭一直就只開一小盞燈,我看得不大清楚,不過猜那大概是血。我看李嘯銳站得好好的,那必然不是他受傷。就是那小戰士了。
王漢上去幫李嘯銳把人扶過去床鋪那邊。我去拿繃帶,跑了半路就從空間里掏了一卷,趕緊又折回去。
回去的時候看到李嘯銳已經把那小戰士胸前的衣服割開了,一片的血肉模糊。我抽了抽,王漢也抽了抽。
李嘯銳倒是很冷靜,估計是都見慣這種大場面了。抬頭看到我,就伸手,說藥有沒有。
我看了一眼那傷口,我說雲南白藥?他說行。我就趕緊弄出來遞給他。這還是上次在交易會的時候我私下換來的東西,想著這種好貨色絕對會用得上。就是沒想到能這麼快用上。
李嘯銳在晃雲南白藥的時候我已經蹲下去了。王漢不在旁邊。我抬頭找了找,隱約看到他在做飯那個地方弄什麼東西。
也就那麼看了一眼。然後李嘯銳就叫我幫忙。我趕緊低頭,看到李嘯銳用火燒過的匕首在傷口里頭把不知道什麼雜物挖出來。我就在旁邊幫著清洗傷口擦血沫什麼的。他問我要酒精。我說有,趕緊遞給他。他往小戰士胸口倒了點。我就看到那小戰士在昏迷中都抽了抽。我想這得多疼啊。李嘯銳根本不管,拿一小塊繃帶蘸了酒精,往小戰士手肘內側的地方擦了擦。
王漢捧著碗東西過來的時候,李嘯銳接過去拿手指蘸了點舌忝了一下,就抽了個針筒擦了酒精,吸了一管直接往那小戰士手腕上扎。我看燈光太暗,也顧不上王漢會不會懷疑,就趕緊取了個充電的小電筒出來打著燈光在旁邊照著。
我說打的什麼東西?李嘯銳全神貫注地在扎靜脈,沒搭理我。王漢在旁邊說純淨水混的鹽水。我說這跟生理鹽水不一樣吧。李嘯銳剛好把鹽水打完了,將針頭一拔,說比死了好。當兵的哪來這麼多嬌氣。
後來中途又灌了糖水,再打了兩次鹽水。李嘯銳很遺憾地說如果能注射葡萄糖的話會好得多。我說沒辦法,翻遍了,我們就沒拿到葡萄糖。
李嘯銳就嘆了口氣,說那就這樣,拼運氣。
那小戰士一直昏迷著,到我躲起來寫日記的時候他都依舊是昏迷不醒。不過看上去還不錯,至少不像是馬上要掛掉的樣子。李嘯銳在帶他回來之前已經做了急救處理,才撐到回來進一步處理。止血什麼的李嘯銳都做得很好,傷口清理得很漂亮,能補充的也給他補充了。實在撐不過去,也只能像是李嘯銳說的那樣,運氣。
畢竟我們現在的條件擺在這里。
李嘯銳把小戰士身上的東西都卸了下來,有兩把槍,還有些奇奇怪怪的我看不懂的東西,我也沒問。身上還有證件,叫鐘息壬。不過我想我還是先等他活過來再用這名字稱呼他吧。
李嘯銳說他找到那小戰士的時候爆炸聲已經響過了。他是順著聲音找到的人。當時看到的就是被炸飛的幾個喪尸里頭躺了個穿軍裝的。人還活著,他就趕緊應急處理了一下,匆匆檢查一遍身上沒咬傷的傷口,就背了回來。
我說你還有時間檢查身上有沒有傷口。要是被咬了你就不就了麼?
他就沉默了一下,說還是得背回來。只是背回來以後得看著。現在也不知道被咬了會不會有事。我就說他,那你何必再外頭檢查。干脆直接背了回來再說。他就笑了笑,好像有點不好意思。
今天武裝直升飛機還是有過來。在我們上空盤旋了一回。李嘯銳出去看了看,說就是之前我們送了餃子的那一架。那飛機盤旋了挺久的,我就突發奇想,跟李嘯銳說咱寫個字條讓他們給送點葡萄糖你說成不。李嘯銳說呃。我就找了塊大白紙,跟王漢兩人拉扯著站在二層那個位置寫了好大的「葡萄糖」三個字。
李嘯銳說你們兩這是胡鬧。
我說胡鬧就胡鬧唄。這真要說其實該讓直升飛機把人接回去的。要不是你說那是武裝直升飛機,肯定得讓他們把人弄回去。李嘯銳就說,這不會降落的。我說我知道。這要是能降落的早降落了,你也早躥著把人弄走治療去了。
我問李嘯銳,說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不降落。
他抿了抿嘴唇,說,不能。
我說哦。
其實我當時心里頭挺不舒服的。不過後來想想,李嘯銳既然覺得不能說的,大概已經觸及到了比較核心的東西。我也沒必要非得知道不可。
先把人就回來再說吧。現在每天的日子過得實在是太充實了。充實得我都想罵娘。
今天這才大年初二就這個樣子。意頭實在太不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