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生與死
話說到了第三天,醫院的檢查結果出來了。[全文字首發]華仔果然得的是惡性腦瘤,癌細胞雖然還沒有轉移,但病情已經到了中期偏晚了。
吳少杰在明仔的建議下,沒有將病情瞞住華仔。明仔清楚華仔的固執己見,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只有讓他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已經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才有可能接受楚雷的治療,才有活命的可能。
「什麼?惡性腦瘤?」
華仔听到這個消息,平時不怕死的他,頓時臉色蒼白,沒有了人色。然後,他木然地跌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木椅上,眼楮直勾勾地盯著地面,久久地沒有半點聲息。
吳少杰在華仔的身邊坐了下來。
「華仔,我們去听听醫生的治療建議吧。」吳少杰將右手撫在華仔的肩頭上,「華醫生建議我們去找腫瘤科的黃樹山大夫,他是治腦瘤的專家,很有名的。」
「三哥,醫生說我還能活多長時間?」
華仔艱難地轉過頭來。
「華醫生還不能確定,他只是普通的醫生,不是專家。」吳少杰皺著眉頭,有些艱難地說道,「我們一起去問黃樹山大夫吧。」
吳少杰與明仔扶住他,但他掙月兌了。
「我還走得動,用不著扶。」
口氣听起來很堅強,其實是外強中干,悲傷之意早已經溢于言表。確實,平時打架斗毆,他總是亡命沖在前頭,從來沒有怕過死,雖然身上沒有背負人命,但傷在他手里的人,要用兩雙手來數,他自己也有十多條刀傷的疤痕,常常用來向別人炫耀自己的勇敢。而現在,死神的陰影落在他的頭上的時候,他外表上雖然還是那麼的堅強,其實內心里已經垮掉了。
他這樣的人,內心是最脆弱的。這種人有偏執狂傾向,一旦熱血沸騰,就凶橫沖動,不計後果,但一旦受到挫折,信心最容易垮掉,形成破罐子破摔的局面。
這種人沒有做人的底線,對人對物肆無忌憚,于人于己都非常凶險,容易釀成慘禍,自己也容易夭折。(神座)
他們很快見到了黃樹山大夫,明仔沒有進辦公室。黃樹山大夫是個五十來歲的專家,非常仔細地看著華仔的CT片子,然後又看了別的資料,好久後才轉向他們。
黃樹山的目光非常平靜。
「黃大夫,能告訴我,我還能活多久嗎?」華仔搶先問起來,還是裝出一付堅強的樣子,「直說吧,我承受得起。」
「哦……」黃樹山大夫只有些微的驚異,望著華仔,「你就是患者?」
「嗯。」
「你既然知道了自己的病情,那我就直說了,這有利于你配合治療。」黃大夫直視著華仔,「你患的是惡性腫瘤,這已經確疹無疑了。情況非常不樂觀,腫瘤癌細胞雖然還沒有轉移,但是,腫瘤本身長在腦干部位,壓迫著神經,因此,一旦發作,會劇烈疼痛。也因為如此,手術非常困難,要摘除腫瘤,很容易意外傷及神經。」
黃大夫說到這里,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水。
「我是問我還能活多久!」華仔有些狂躁的表情了。
「嗯……如果不治療,還能活三年左右吧。」看著華仔煩躁的樣子,黃大夫淡然地說。
「如果治療呢?」
吳少杰搶著說。黃大夫抬頭望向吳少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
「如果治療,就不好說了。」黃大夫手指輕輕地敲了敲桌子,思慮著說,「但是,危險性很大,很有可能在手術台上不能下來。當然,如果手術成功的話,也可能就此好了,也可能復發,如果復發,就要看後期的治療情況了。」
「手術成功的機率有多大?」吳少杰緊接著問。
「百分之五十吧,腫瘤離神經單元太近,這種手術只有這樣的成功率。」此時又來了病人,黃大夫示意這一撥人先等等,然後再看吳少杰,「如果決定治療,那就準備十萬塊左右的治療費用,然後住院,我們會安排手術。」
「十萬塊?」
吳少杰听到這個數字,也是嚇了一跳。十萬塊,在八六、八七年,那絕對是天文數字。華仔听了這個數字,沒有說話,但臉色更蒼白了。
「嗯……這樣的手術,十萬塊還只是先期預交,治療費用肯定要超過這個數。」
「三哥,走吧,我不動手術。」華仔站了起來,「死就死吧,我不怕!」
「華仔……」
「走……」
華仔拉著他就走。
「三哥,怎麼樣?」
明仔在外面等著,看到臉色蒼白而且緊皺著眉頭的華仔,看著同樣皺著眉頭,臉色不好看的吳少杰,迫不及待地問。
「手術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五十,手術費要十萬塊。」吳少杰搖著頭,「華仔他不想手術。」
「那……我看還是去找楚雷吧,楚雷的把握更大些。」
「找誰?」華仔一听楚雷的名字,心中就更煩躁了,「我就是死了也用不著他來治,那兩小子別讓我看見,讓我看見,我殺了他們!」
「華仔,不是我說你,楚雷對你夠不錯的了,你頭痛發作,如果不是他耗損自己的元氣為你用銀針治療,你的頭痛能好得這麼快?」
明仔對楚雷存著好感。
「關他鳥事!」華仔一臉的凶橫,「不要再在我面前提他。我反正要死了,他們再在我面前出現,我正好殺了他們兩個狗日的!」
「以他們的本事,你殺得了他們麼?」明仔有些不屑地說了一聲。
「明仔,你說什麼?」華仔一臉暴烈地望向明仔。
「我說什麼?你是不是也想對我動手?」明仔一向比較溫和,但此時卻也有些狂躁了,「你從來只想著你自己,心中也只有你自己,為了自己的意氣什麼都可以不顧。你不想想,你死了的話,蘭姐會有多傷心,你還讓不讓她活?」
明仔說的蘭姐,是華仔的親姐。
華仔親生母親在他三歲時就過世,父親娶了後媽。後媽對他極為苛刻,是姐姐護著他長大。他姐也只比他大了六歲,九歲的女孩,在母老虎般的後媽身前,不但自己要時刻承受責難,還要護著三歲的小弟,不知道挨了多少毒打。
姐弟倆相依為命,在這種險惡的環境中活了下來,竟然長大了。
華仔性子強硬、絕情,心硬如鐵。但是,就是這塊鐵中,也有一小塊柔軟的地方,這地方正是為他姐留下的。他寧願流血不流淚,但是,在他姐面前,被他姐數落的時候,也是會流淚的。
明仔說到他姐,正正說到了他的痛處。
「明仔,你要是敢把這事說給我姐听,我與你絕交!」
「絕交就絕交!」明仔此時卻很決絕,「三哥,華仔要與我絕交我也沒有辦法,你照顧一下他,我這就去找蘭姐!」
「明仔……尼瑪的站住!」
華仔看著明仔頭也不回而去,自己卻被吳少杰拉著,急得大叫。
「華仔,這事必須告訴蘭姐。」吳少杰也冷著臉,「你的性子太絕了,你自己想死,不顧我們兄弟情誼也就算了,但是你姐你不能不顧。如果你死了,你姐只怕也會傷心死!你忍心看著你姐每天以淚洗面?」
華仔怔忡地望著前面,用手握拳捶著頭,眼里有了淚痕。
……
這幾天,楚雷坐在旅社里的小房間里,關著門開著窗靜靜地看書。
這間旅社雖然小,但很安靜,窗外是一個小院子,院子里的梧桐樹枝繁葉茂,微風吹拂,沙沙作響,正是讀書的好地方。他的背包里,裝著師傅給他的法器與書。這些書都是師門傳承下來的手抄本,也不知道是哪幾代祖師的手筆,帛紙雖然泛黃,但墨色如新。
他現在看的是醫學典籍《難經》。這些師門傳承的典籍,也不知道傳承多少代多少年了,卻保存得非常好。他雖然只是初中畢業,如果單以古文水平衡量的話,普通大學生絕對不能與他相比。
奇門玄學,包括了醫學。醫術在玄學界叫祝由科。古時道士,不只是會捉鬼斗法,燒汞煉丹,醫人濟世也是必須的入世之課。
矮子能動不能靜,在房間里呆不住,天天逛街,此時不知道野到什麼地方去了。
楚雷看書正看得起勁,門被敲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