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曉前兩次攻打祝家莊必定無功而返,武大郎特意在家等著晚歸的武松,囑咐他留著兵馬訓練,別去攪合這破事。
在武大郎苦口婆心的嘮叨下,亦有不屑去幫助那兩小賊,武松總算答應了不出征,安心留在校場訓練。
翌日一早,武大郎被震天的鼓聲所吵醒,滿是抱怨的從金蓮和心蘭的胳膊底下鑽了出來,起身穿好衣服出門去看看情況。
宋江拿著令旗叫來鐵面孔目裴宣,讓他計較下山人數。又請來諸位頭領,陪同自己去打祝家莊,定要洗蕩了那個獨龍崗,最好是吞並。
商量已定,除晁蓋頭領鎮守山寨不動和武松等兵馬留在校場訓練外,留下吳學究、劉唐,加上阮家三弟兄、呂方、郭盛,護持大寨。原指定守灘、守關、守店有職事人員,俱各不動。又撥新到頭領孟康管造船只,頂替馬麟監督戰船。
而後寫下告示,將下山打祝家莊頭領分作兩起︰頭一撥,宋江、花榮、李俊、穆弘、李逵、楊雄、石秀、黃信、歐鵬、楊林,帶領三千小嘍羅,三百馬軍,披掛已了,下山前進;第二撥便是林沖、秦明、戴宗、張橫、張順、馬麟、鄧飛、王矮虎、白勝,也帶三千小嘍羅,三百馬軍,隨後接應;再著金沙灘、鴨嘴灘二處小寨,只教宋萬、鄭天壽守把,就行接應糧草。
「弟兄們威武!」晁蓋看著眾人下山,密密麻麻,好不威風,心頭頓時熱血涌動,忍不住喊道。
「哥哥萬歲。」眾人听到晁天王的話語,忙回道,聲音震耳欲聾。
晁蓋本來自個也想去戰,卻被宋江一句‘哥哥乃一寨之主,豈可輕動’打發了。罷了,還是去校場看看武松兄弟操練兄弟們來的好,那精神氣勢可遠非剛才可比。
武大郎看著精神抖擻的眾人下山去打劫獨龍崗,心里只能為他們默哀一聲
宋江帶著眾頭領逕奔祝家莊來,一路無話,等到了獨龍岡前尚有一里多路,便令前軍安營扎寨,稍作休息。
宋江在中軍帳里坐下,便召集花榮等人商議道;「我听得說,祝家莊里路徑甚雜,未可進兵。且先使兩個人去探听路途曲折;知得順逆路程,再行進兵,與他對敵亦不晚。」
「哥哥,俺鐵牛閑了多時。不曾殺得一人,身子骨癢得很,讓俺先去走一遭。」鐵牛舞著兩把大斧說道,雙眼瞪出,一副魔王模樣。
「鐵牛兄弟,你可去不得。若是破陣沖敵,用著你先去;這是做細作的勾當,用你不著。」宋江忙勸道,如果讓鐵牛去,不是直接攻寨了嘛,損兵則將,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怎可使自己在梁山立威。
「量這個鳥莊,何須哥哥費力。只需俺鐵牛自帶三二百個孩兒們殺將去,把這個鳥莊上人都砍了,何須要人先去打听?」鐵牛可不知宋江心思,以為他怕自己受傷,略有感動,忙笑著說道。
「你這廝休胡說!且一邊面壁去好好反思,叫你便來。」宋江喝道,知道鐵牛這脾氣去了準壞事。
「打死幾個蒼蠅,也何須大驚小怪!」鐵牛撇著頭走了出去,滿臉的不甘,嘴里還不時嘟嘟囔囔的說道。
趕走了闖禍精,宋江便喚人招來石秀道;「兄弟曾到彼處,可和楊林走一遭?」
「自是願意,可如今哥哥許多人馬到這里,他莊上如何不堤備,我們扮作甚麼樣人入去好?」石秀利索的回道,還指出自方這邊的問題。
「我自打扮了解魘的法師去,身邊藏了短刀,手里擎著法環,于路搖將入去。你只听我法環響,不要離了我前後。」楊林想了會說道。
「哥哥,小弟我在薊州,原曾賣柴,我只是挑一擔柴進去賣便了。身邊藏了暗器,有些緩急,扁擔也用得著。」石秀不知道從哪里挑了擔柴過來,扛在肩膀上說道。
「好,好,兄弟你扮的可真像那麼回事。今夜打點,五更起來便行,莫忘了。」楊林圍著石秀轉了一圈,不熟識他之人還當真被他蒙騙過去,模著下巴道。
到得明日,石秀挑著柴先入去。行不到二十來里,只見路徑曲折多雜,四下里灣環相似;樹木叢密,難認路頭。石秀便歇下柴擔不走。听得背後法環響得漸近,石秀看時,是楊林頭戴一個破笠子,身穿一領舊法衣,手里擎著法環,一路搖晃著進來。
石秀見沒人,叫住楊林,說道;「此處路徑灣雜,不知那里是我前日跟隨李應哥哥來時的路。天色已晚,他們眾人早已熟識,我卻未曾記清。」
楊林道;「不要管他路徑曲直,只顧揀大路走便了。」
石秀又挑了柴,只顧望大路便走,見前面一村人家,數處酒店肉店。石秀挑著柴,便望酒店門前歇了。只見各店內都把刀插在門前;每人身上穿一領黃背心,寫個大「祝」字;往來的人亦各如此。石秀見了,便看著一個年老的人,上前問道︰「老丈人,請問此間是何風俗?為甚都把刀插在當門?」
「你是那里來的客人?原來不知,只可快走,否則便有大禍。」老丈人見石秀相貌淳樸,不似壞人,便回道。
「小人是山東販棗子的客人,消折了本錢,回鄉不得,因此擔柴來這里賣。不知此間鄉俗地理,還妄老丈指點。」石秀彎腰便拜,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顯然被老人的話嚇到了。
「小哥兒,你敢真個不知?我說與你;俺這里喚做祝家村。岡上便是祝朝奉衙里。如今惡了梁山泊好漢,見今引領軍馬在村口,要來殺;怕我這村路雜,未敢入來,見今駐在外面,如今祝家莊上行號令下來;每戶人家要我們精壯後生準備著。但有飲傳來,便要去策應。」老丈嘆著氣說道,惹誰不好偏惹梁山,現在報應來了。
「村中何人如此大膽,竟惹梁山賊寇,端的是不要命了。村中有多少人家,可否擋得住梁山眾寇?」石秀心慌意亂的問道。
「只我這祝家村,也有一二萬人家,東西還有兩村人接應︰東村喚做撲天雕李應李大官人,武藝高強;西村喚扈太公莊,有個女兒,美艷非凡,喚做扈三娘,綽號一丈青,十分了得。至于勝敗倒也不好說,俺祝家莊盡是盤陀路,佔盡地利,進的容易出去難。」老丈詳細的說道。
‘進的容易出的難’,石秀听罷,便嚎啕大哭,隨即撲翻身便拜,向那老丈哭喊道;「小人是個江湖上折了本錢歸鄉不得的人!或賣了柴出去撞見殺,走不月兌,不是苦?爺爺,恁地可憐見!小人情願把這擔柴相送爺爺,只指小人出去的路罷!」
「我如何白要你的柴,也罷,就當我就買你的柴禾。你且挑著過來,我請你吃些酒飯,也好養好力氣出去。」老人可見不慣一個大漢滾在地上哭泣,心頭一軟,忙扶起石秀說道。
「多謝恩公相救,請問恩公大名,來日必定厚報?」石秀便謝了,挑著柴,跟那老人入到屋里。
「這村里姓祝的最多;惟有我覆姓鍾離,士居在此。若是有心,便喚俺一聲‘爺爺’。」那老人篩下兩碗白酒,盛一碗糕糜,放在石秀面前。
石秀再拜謝道;「爺爺!指教出去的路徑!」
「你便從村里走去,只看有白楊樹便可轉灣。不問路道狹,但有白楊樹的轉灣便是活路;沒那樹時都是死路。如有別的樹木轉灣也不是活路。若還走差了,左來右去,只走不出去。更兼死路里地下埋藏著竹簽鐵蒺藜;若是走差了,踏著飛簽,準定捉了,待走那里去!」鐘離老人詳細的說著,生怕這小哥兒走錯害了性命。
正說之間,只听得外面鬧吵。石秀听得有人說道︰「拿了一個細作!」
石秀了一驚,忙跟那老人出來看時,只見七八十個軍人背綁著一個人過來。石秀看時,是楊林,剝得赤條條的,索子綁著。石秀看了,只暗暗地叫苦,悄悄假問老人道︰「這個拿了的是甚麼人?為甚事綁了他?」
「你不見說他是宋江那里來的細作?」鐘離老人無所謂的說道,兩兵相交,多的是這種嘍嘍。
「那人扮的法師極像,我方才見過未得認出,怎會被抓?」石秀不解的問道。
「說這廝也好大膽,獨自一個來做細作,打扮做個解魘法師,閃入村里來。又不認得這路,只揀大路走了,左來右去,只走了死路;又不曉的白楊樹轉灣抹角的消息,人見他走得差了,來路蹊蹺,就報與莊上官人們來捉他。這方又掣出刀來;手起,傷了四五個人。當不住這里人多,一發上,因此拿了。有人認得他從來是梁山賊寇,喚做錦豹子楊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