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過茫茫大地,越過山川河流,延綿不見盡頭的城郭漸入眼簾。(神座)
此時已是深夜,歸梧城中,除了少數地方燈火通明,其余則黑壓壓的一片。各色建築,密集而繁多,在黑暗的夜色中,顯得格外蕭瑟。
不過,毫無疑問,此地卻是修行者較為安全的場所,至少不必擔心在城內,被無端襲殺。
歸梧驛城乃是一座方形大城,邊長三千里,四周有九丈高牆圍住,牆身均由一丈之長的長條石徹建,四周總長有一萬兩千里。歸梧驛城東西南北四個方向,皆有九座出入門,每座之間,相隔三百里。觀此規模,若非數名大神通者通力合作,何能有此大手筆。
居住其中者皆為修真之人。相傳歸梧驛城為一絕頂高手攜其諸友創建,並立下諸多規矩。如城內禁止殺戮,城內可自由進行交易等。歸梧城主神龍見首不見尾,但修為之高,卻是聞名遐邇。
「爺爺,讓我們下來吧,你不能這麼強撐著。」紫漣滿眼淚水,哀聲哭求道。
清玄真人依舊一臉肅然,沒有開口答話,也沒有落地停下。
「清玄爺爺,現在已無敵手追趕,先在此處停下吧。」天殊?R瀾見清玄真人渾身金光黯淡閃爍,神色苦痛,顯然燃燒元靈的能量,已經消耗殆盡。硬是憑著最後一股意念,強撐過來。
天殊?R瀾眉宇間流露痛苦之色。誰能忍受自己敬重的人,為了拯救自己,而眼睜睜地看著他生命不斷流失?誰能承受這一份建立在生命之上的愛護?誰敢面對這生離死別的苦痛?就這麼眼睜睜的,束手無措。
清玄真人眉頭皺了皺,神色更為堅毅起來,體內金光爆閃,速度又提了幾分。
又繼續飛行了數里,歸梧驛城的城門隱約可見。清玄真人雙眸之中閃現出一份神采,仿佛枯木之中冒出的一株新芽,那是對新生的喜悅,也是對逃離死亡的欣慰。即便真正逃出死亡的不是自己,但至少自己守護的人,已然安然無恙。
然而未能來得及進入城門,清玄真人身體就緩緩下墜,體內靈力已近枯竭。
他的意志開始渙散,因為自己守護的人已無性命之憂。
距離歸梧驛城還有千丈遠時,清玄真人將天殊?R瀾二人放在地上,身體立即委頓于地。[蟲不知小說網]
「爺爺……」
「清玄爺爺……」
紫漣與天殊?R瀾竭聲呼喊道。
天殊?R瀾一把將清玄真人上身抬起,枕到自己腿上。望著神色萎靡的清玄真人,心似絞痛。
「爺爺,不要離開漣兒……」感受到清玄真人生命氣息,正在一點一點微弱下去,紫漣握著清玄真人的手,哭著祈求。「爺爺,我去城內,求法力通天的仙人,求他們來救救爺爺。無論如何,漣兒都會找到人來救爺爺……」
「漣兒,不……」紫漣正欲起身,清玄真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輕搖頭,聲音微弱地道。
「我的元靈已經燃燒殆盡,精血也釋放大半,身負重傷,施展禁訣,生命枯竭,能堅持把你們帶到這里,已經是老天護佑。看到你們安全無恙,我心里就安心了……咳咳……」清玄真人面色枯黃,顯得前所未有的憔悴。
紫漣一陣心痛,連忙運轉體內不甚深厚的靈力,毫不保留地灌注到清玄真人的體內。清玄真人咳嗽止停,黯淡的目光略微顯出一絲神采。
「漣兒,別浪費靈力了,你現在根基淺薄,過度損耗靈力,對你修煉有害無益……」
「我生機已斷,非靈力所能救。臨走之前,我有一些話,不得不說出來。將來,若是你們有能力,就替爺爺完成這些遺願;若是無能為力,只管找個清靜之所,平平安安過日子就好了……」
天殊?R瀾雙目熱淚滾滾,拼命點頭答應。
紫漣癱坐在地上,彎體,將清玄真人枯老冰冷的雙手,貼在自己臉上。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那雙已漸冰涼的手。她多希望這雙熟悉的手,還能恢復往日的溫暖與慈愛。
可是,這一切,如懸于一線,隨時就要徹底遠離自己而去。
紫漣淚水迷蒙,現在的她,哭泣已經無法宣泄她內心的苦痛。
「孩子們,不要哭,遇到漣兒你,爺爺高興了十多年;遇到瀾兒你,爺爺也十分欣慰。漣兒總算有個可以托付的人,以後再也不必跟著我風餐露宿,死里逃生……咳咳……此生能有你們兩個孩子,已無太多遺憾……」
「瀾兒,雖你我相識不久,但我對你一見如故,心中已將你視為親孫。我知道你是個心性純善,有情有義的人。紫漣並非我親孫女,但我視她如至親,我現在將她托付于你,希望你能替我善待她……」
清玄真人所說每個字,都用盡力氣。身上的金芒已經極度微弱,這股由燃燒元靈釋放的能量,已經燃燒成最後一枚火星,徘徊在熄滅的邊緣。
「清玄爺爺,我也視你為親人。此後,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決不讓紫漣受到任何傷害……」天殊?R瀾已經泣不成聲,生離死別,這是他人生第一次經歷,卻是如此的刻骨銘心。
清玄真人欣慰地笑了笑,繼續道︰「我此生夙願,就是希望普天之下,各門各派,勿論正邪,均能安心修道,不妄造殺孽,不走歪門邪道,我實在不忍見殺伐四起,生靈涂炭……」
「可如今妖魔猖獗,為走修煉捷徑,或為一己之私,到處殘害無辜生靈。即便是天下各方名門正派,也為門派排名之爭,或門戶之見,或保存實力之想,不肯傾力聯合,昌平天下……」
說到這里,清玄真人神色肅然,目光綻放出一絲神采,那是悲憤的神采,亦是彌留的不甘。
「修道之人,還有如此深重的名利之心,為世俗所累,如此怎能修成大道……」
「十余年前,中樞源洲東南方向,妖邪尤為猖獗,他們似乎正在展開某種驚天的計劃。為查明真相,我聯合一幫至交好友,替天行道,主動前去探查。豈料遭遇伏擊,我所有好友,盡成亡魂。而我則拼著損減九成修為的代價,施展禁訣,方突圍出來……」
「紫漣,你是我負傷後,在一處山洞躲避養傷時,在山洞內發現,當時你還在襁褓之中,你身上有一神秘東西,本想待你長大成人後,再交由給你,現在,我就把她交給你,這可能與你身世有關……」
清玄真人顫顫巍巍的手,從空間儲戒中拿出一枚古銅色牌鑒模樣的東西,放到紫漣手中。
「爺爺,我不管我的身世,我只管你是我唯一的爺爺,我不要其他親人,我只要爺爺,只要爺爺在世上陪我,我就心滿意足了……」紫漣沒有接過古銅色牌鑒,臉輕輕靠在清玄真人的胸口,抽泣不已。
清玄真人輕撫著紫漣的秀發,面色慈愛中隱有一絲留戀,只是目光又黯淡幾分。
「瀾兒,漣兒。」清玄真人輕輕月兌下右手中指上的那枚空間儲戒,道︰「這枚空間儲戒中,有我畢生收藏,現在把它送給你們。待我走後,戒指會自動變成無主之物,你們便可隨意查看其中之物,喜歡什麼,就盡管拿去……」
清玄真人將戒指輕輕放入天殊?R瀾手中。
當冰涼的戒指接觸到天殊?R瀾掌上皮膚時,天殊?R瀾內心一沉。僅相識一日,清玄真人就如此信賴自己,把如此重要之物交給自己。內心悲呼一聲,天殊?R瀾只覺得這枚戒指有千斤重。
「瀾兒,戒指內有一玉簡,記載我多年打探到的訊息。你務必將此玉簡交給天罡門掌門……」
「還有這把清玄劍,陪伴我一百年,我也把他交給你……」
清玄長劍似是知主人即將身殞,劍身輕顫,長吟悲鳴。
清玄真人目光閃爍著最後的光芒,右手伸進胸口,掏出一塊碧綠色的玉佩。
「這是天罡門至寶——藏靈玉佩。把它攜帶在身上,就能藏遁氣息,隱匿修為,讓別人靈識無法探查到你。瀾兒,你拿著……咳咳……」
「爺爺,我……」天殊?R瀾低著頭,淚水早已肆虐成災。
清玄真人喘著粗氣,微微搖了搖頭,微微道︰「瀾兒,拿著,雖然我不知曉你的身世,但我相信你是個好孩子,我對你有信心……」清玄真人意味深長地望了天殊?R瀾一眼,目光中的神采在這最後一刻,恣意地綻放出一瞬的喜悅與期冀。
此時,清玄真人已至生命盡頭,方才說這般話,乃是竭力提起最後一絲真靈。當他將話說完,遺願囑托完畢,心中硬挺的一道生命防線隨之崩塌,身上金芒消散,眼神也黯然下去。
「清玄爺爺……」感受到清玄真人身體一沉,天殊?R瀾頓感不妙,低頭一看,清玄真人已然逝去。
「爺爺……」發出痛苦的悲鳴,再也控制不住情感,放聲大哭起來。
只是誰也沒察覺,在清玄真人合眼的那一霎那,天殊?R瀾胸前的金色吊墜閃爍了一下金色微芒,一閃即逝,不留痕跡。
紫漣撕心裂肺的哭聲,順著風向飄至歸梧驛城內,有幾雙眼楮,在黑暗中陡然睜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