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軍頭就差把臉轉過去了,個個面無人色。
那可是海陽最好的兩百精兵健卒,盡操洋槍,不到一刻鐘,就被全數殲滅,他們出去,又有何用?
「可惜翁益兼不在,」
範富庶到海陽赴任之時,還帶了一員大將翁益兼,此人字牧之,廣南延福人,號稱「北地將才,惟尊室說與翁」,範總督對其恩寵無比,可是這個骨節眼,翁益兼有事省親回籍,範富庶竟是找不到一個可用之人。
這群軍將面面相覷,誰也不說一句話,這房間內冷得嚇人。
又是一個渾身是血的小卒狂奔而來︰「我兵三百人出援,遇敵甚多,力戰而潰,失炮二尊,兵器甚多……」
這下子大家都嚇得魂飛魄散了,這到底來了多少悍匪,前頭已經是五百強兵全沒,現在又是三百兵馬大潰,連大炮都丟了兩門。
範富庶終于發作了︰「你們還不給我出去御敵,海陽有失,我怎麼對得起聖上多年栽培!」
他咆哮的聲音沒讓這些膽戰心驚的軍將挪動半步,大伙兒哪有膽子去赴這等十死無生的局面,沒有人一個人轉身過去。
「快去御敵,快去御敵!本督重重有賞,如若不然,一律革職!」
範富庶繼續咆哮著,拼命地催著這些軍將領兵出去御敵,可是這群軍將,寧可面對著總督大人的怒火,也不願意哆哆嗦嗦出去應戰。
看著這群泥雕的木像,範富庶是再無點半點辦法,他怒罵道︰「國家養你們何用?」
他說話間,唾沫都吐到人家臉上去了,可是這群軍將還是紋絲不動,只是不停在那里請罪,不由怒由心生,抓住一個管奇,左手就是一巴掌。
一聲清脆的掌音,這個管奇滿臉通紅,硬是不說一句硬話,任由總督大人又是一巴掌。
「飯桶!」
又一巴掌!
總督可是起了無名之火,他一路過去就是雙手輪流開弓,可是沒一個軍將硬氣一點。
範總督那是滿肚子的委屈,轉身又想一巴掌,卻看清那是阮有明神父,卻是苦笑一聲︰「國朝無人了嗎!」
轉身又重新把這個打過的管奇打了好幾巴掌,這個管奇看著總督一個巴掌接著一個,就是不停,把一張老臉打成了豬頭,心中也不由冒火了,轉身一個箭步就往外跑︰「我去領兵御敵!」
終于有人站出來了,範富庶那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何止是他,就連這幫臉上都是掌印的軍將都是松了一口氣。
槍聲還在響著,可是已經有人站出來了。
有人也想有這種勇氣,可是一想到那瞬間就殲滅了上千名官軍的悍匪,他們根本不敢邁出這一步。
槍聲依舊。
總督大人又沉寂下來了。
沒有人說話。
等待勝敗。
他們甚至連一句贊美勇敢者的話都沒說。
「突!」總督府外傳來了一聲槍聲。
所有人的心為之一跳。
分出勝負了?
敵軍殺到了?
沒多時,卻見得幾個小卒抬著一具尸體進來了︰「不好了!黃管奇飲彈自盡了!」
卻覺得這個範管奇一出門,那滿腔的怒氣就消失地無影無蹤,也不知道到哪里卻集結自己的部下,又驚又怕,又怕又驚。
他看到幾個潰兵想要集合起來,沒料到這幾個潰兵都被街壘前那尸山血海嚇得膽了,怎麼也不听命令,還把那街壘前的場景說得有若地獄一般,黃管奇那是什麼勇氣都沒了。
他掌握不住部隊,也不敢去同那傳說中的悍匪交戰,更不敢面對總督大人,走投無路之下,竟是在總督府門口自殺成仁了。
這樣一來,徹底把範富庶給打跨了。
他甚至連喘氣的心情都沒了,只是問道︰「這可怎麼辦?」
軍將們不能回答他的問題。
阮有明笑了。
這是法蘭西和上帝最好的機會。
他向前一步,緊緊握住了範富庶的手。
「總督大人,請到大教堂避難吧!我以主的名義,保證您和您部下的絕對安全!」
這是多好的機會啊!一位總督大人,到主的教堂避難,這是主賜下的福音。
這群膽戰心驚的軍將們,一听到阮有明的邀請,那真是久旱降甘霖!
他們眼楮直盯著阮有明看,卻還是不敢發話,他們在眼巴巴地等著總督大人的回答。
範富庶舌忝了舌忝,他終于看到了一線光明。
阮有明以最鄭重的語氣說道︰「請您放心,最大膽的盜匪,也不敢侵犯主的權威!」
「要知道,在那後面,是法蘭西和主。」
「沒有人敢嘗試三色旗的憤怒。」
這很有誘惑力。
範富庶搖了搖頭。
他也想避入教堂,免得死于刀兵之下,但是他不能︰「阮神父,職責所在,本督不能去。」
他今年五十九歲,本名範富恕,嗣德皇帝對他始終恩寵有加,範富庶之名便系出自御賜。
「我替陛下守邊牆,我替天子鎮海陽,怎可輕易離職?」
他是個讀書人,從小讀的是四書五經,便是十多年前奉令使歐,也不曾改變他的志向。
縱便他能力有限,不能力挽狂瀾,可是皇恩深造,怎可負之?
他看了阮有父神父一眼,眼楮落在那十字架上,又搖了搖頭,嘴角浮現出一絲微笑︰「海外蠻夷空有勇力,怎知大義所在?」
他不由回想自己鎮守海陽以來的得失,雖無大功,但上任之時,海陽田土荒閑多達二萬一千八百余石,是他招募流亡才讓海陽恢復了許多元氣。
雖然這悍匪攻城,讓他經年心血盡化于空,可是吾輩讀書人,當知微言大義。
範富庶渾身都輕松下來︰「三色旗雖佳,卻非吾人志向!」
阮有明眼見這麼好的機會稍縱即逝,當即緊拉著範富庶的手道︰「總督大人,您三思!」
「吾不悔之!」
範富庶一拂袖子,從容地走了出去︰「吾深知微言大義也!」
「未知生,焉知死!」
「樹白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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