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勝。
這是一座繁榮的新興城市,一點都不因為劉永福的歸來,或者是法國人攻佔河內的消息而改變自己的走向。
成群成群的鴉片販子涌到黑旗銀行的貴賓室里,等待著信貸專員的裁決,信貸專員的每一個細微舉動,都會帶來鴉片市場的巨大變化。
他們需要更多的貸款,特別是那些越南的鴉片種植園主們更是渴切一切資金,只要能貸款足到的款項,他們敢于踐踏人世間一切法律。
一批批貸款被發放出去,鴉片販子們心滿意足地拿到他們的匯票,他們贊美黑旗票︰「這是人世間最好的東西。」
而在銀行的櫃台上,一張張黑旗票就被發放出去,無論是賣菜的小販,還是高大威猛的黑旗軍官官,或者是那些帶著微笑的騙子,他們都是帶著笑容拿著不同面額的黑旗票。
這些黑旗票,現在已經能在北越地區的每一個角落行使,無論是法國人、越南人,或者是清軍,都接受這種黑旗票,海關已經把黑旗票作為一種合法的稅收,以致這次法國人沒收海關的行動之中,繳獲了好幾萬元的黑旗票。
他們並不知道,這些紙幣是從印刷機上批量印刷出來的,成本十分低廉,他們只知道這種貨幣具有魔力,可以與銀幣、銀兩相比,有著七成左右的幣值,而且一直很穩定。
之所以有這樣的錯覺,並不是因為柳宇的發行量控制得很好,而且因為柳清的發行策略對頭,又剛好遇上了一個全世界白銀貶值的時代。
現在不同面值的紙幣就在涌入這個國家的每一個角落,北圻、中圻、交趾支那殖民地,所有越南人都或主動或被動地接受了這種貨幣,甚至連雲南和廣西境內都接受了這種紙幣。
那是因為這些鴉片販子的緣故,現在黑旗票在鴉片貿易中甚至超過了白銀、黃金,成為最通用的一種貨幣。甚至于黑旗銀行的票據都可以作為交易手段。
黑旗票就從這座小城市開始。慢慢地滲入到無數地山村和城鎮中去。
這座城市地一切繁華。是建立黑旗票之上。
站在山西城上。大家都會發現雖然黑旗銀行地總行設在這里。但是這座城市。還有這座城市附屬地一切。都象是一座要塞。
一座超大型地要塞。這樣地要塞在越南地歷史上不曾出現過。但是比起一座城市。他更象是一座要塞。
這里是北圻貿易地集散中心。是北地鴉片最重要地貿易中心。黑旗銀行地總行所在。數十家大小工廠地廠區。更是富庶地山西糧產區。
但是沒有一個詞比要塞更能形容這座城市了。所有地一切都是替軍事服務。貿易也罷。工業也罷。糧食也罷。甚至于金融也同樣替軍事服務。
成爐成爐的鋼水就帶著火一樣的紅倒出來,然後制成各種各樣地武器,刺刀、步槍、火炮、工兵鏟……
成船成船的布匹就從海防運來,然後城內的女人們會把這織成一件件軍裝、軍褲、軍帽……
甚至于成桶成桶地苦味酸,同樣是用于軍事用途,只是大家說不清細柳營用他來干些什麼。
在城市之里里外外,每一個軍人,哪怕是一個最普通的二等兵,他都擁有很高的地位。他會高高抬著頭,讓大家看到他的銳氣。
而黑旗銀行不僅僅為鴉片販子們服務,他們同樣為細柳營服務,他們把細柳營視為最優質的用戶,可以滿足所有的一切需要。
居民對這種變化稍稍有些不適應,在他們的眼中,軍人是一批類近于奴隸的存在,而現在這些當兵的人卻能帶著滿臉地傲氣走在大街上,甚至超越了政府官員。
這是一切軍人理想中的天堂。待遇很好,有著自己發揮的余地,而其它有才干的人也同樣有發揮的余地。
一個秘密小教堂在城西建立起來了,這是天主教會在山西的最後據點之一,主持其事的是一位西班牙傳教士。
這位傳教士有著特殊的功業,他讓興化省僅有的一座天主教堂保存下來,而且他對于天使般地孩童有著特殊的感情,他是整個越南最好的神父。
天主教會的報告中,用無數的詞匯贊揚著他。但是柳隨雲的評價只有兩個字︰「人渣!」
當發現有這樣的神父之後。他才明白天主教為什麼能取得一個又一個的勝利,那完全是因為他們夠無恥。在教會之中,這些活著的閹人會想出無數地下流招數,把任何一個生活上稍稍受到挫折地人拉到他們的歧路上去。
只不過這位神父不同,他甚至把每次集會地內情都報告到了細柳營的情報機關,現在天主教會在山西與興化的秘密活動,簡直是透明一樣。
不過揚格爾神父不同意這一點,他在意的是細柳營提供的報酬。
三十萬法國金法郎,十萬黑旗票,這兩者加起來的數字讓他為之崩潰,他甚至懷疑細柳營是不是有一套法郎印刷機。
但是看過定金之後,他認了,即使是假幣,這也是與真幣一模一樣的假幣,或者說,這就是真幣!
這批錢可以讓他回到西班牙,繼續熱愛唱詩班的天使們,他不喜歡東方人,尤其不喜歡越南唱詩班的那種味道,他忍受不了太久了。所以他答應了細柳營的一切合理與不合理的條件,他這次還帶來了好幾本大部頭的書,如《爆炸物大全》、《無機化學工業手冊》,他相信憑借自己的力量能解決一切問題。
他現在就站在柳隨雲的面前,笑著說道︰「我們已經解決了大部分問題不是?」
柳隨雲也不得不承認,這個人渣是專家,一個真正的專家。
他對于爆炸物,對于無機化學簡直就是一個天才,許多困攏細柳營很久的問題就這麼迎刃而解了。
現在細柳營的迫擊炮工廠,已經開始兩條路走路。同時在研發時間引信和踫炸引信,特別是時間引信已經相當可靠了,打出去十發炮彈,平均有六七發爆炸。
更重要的是換裝了硝化甘油發射藥和棉藥裝藥後,六零迫擊炮地射程已經達到四百米以上,殺傷力也大為加強。已經具有相當的實用價值。
但是揚格爾神父卻發現了一點,比起越南唱詩班,他更喜歡另一種惡魔般的感覺。
「你們的這種火炮將帶來殺戮,會殺戮許多基督徒。」
柳隨雲听到這句話,他不由痛罵起來,但是他的臉上卻帶著笑容︰「我的朋友,我們會克制地使用他。」
「不!」揚克爾神父說道︰「我希望這種火炮能殺夠一千人!不,最少也要三千人,而且不是那些黃種人。而應當是尊貴地法國人、歐洲人。」
他發現自己的心靈已經投奔了撒旦,只要一想起殺戮法國人、歐洲人,殺戮基督教徒。他就有一種控制不住的興奮。
這是魔鬼的感覺,他喜歡這種殺戮的感覺。
即使自己不能親自參與殺戮,但是一想到這種罪惡,他就有一種遏制不住的興奮。
這個職業太適合自己了,不但有巨額的金錢收入,而且還能不受控制地犯下一切罪行。
或許每一個傳教士心底都有這樣的,畢竟他們要控制所有的,而現在揚克爾神父能把所有地爆發出來。
他笑著說道︰「或許這能殺死五千人,我可以提供一種更有效率的殺人方法。」
李維業上校諷刺地拿起了那封柳宇帶來的書信。他問道那個帶信地神父︰「這就是柳匪幫的投降宣言?不,這是宣戰!」
那個神父同樣是對柳宇極度憤恨,他憤憤不平地說道︰「這確實是宣戰,但是李維業閣下,為了共和國的利益,您還是多多考慮利害得失為好!」
柳宇在信中向李維業和法國人都表示了好感,並願意雙方和平共處下去,細柳營可以一定限度地開放紅河航道。
但問題在于,李維業的期望非常高︰「紅河是法蘭西的!東京是法蘭西的!這個世界也是法蘭西的。」
神父同樣是忠實的法蘭西公民︰「我相信。一切榮光都屬于法蘭西,正是有了您的幫助,我們在山西地事業才能得到恢復。」
作為揚克爾神父進入山西的代價,現在柳宇一定程度上容許天主教徒恢復活動,同時他也希望在河內境內,天主教和花間教能實現和平共處。
這是絕不可能的事情,這位神父就希望李維業上校能加強對花間教的壓迫程度︰「您對異端的鎮壓越厲害,我們教會就越容易傳播主的福音。」
李維業想到的卻是其它事情,他親自主持兩次巡邏。在巡邏之中。細柳營和花間教的武裝人員甚至沒打出一發子彈就退卻了。
他已經模到了柳宇的底線,這些黑旗軍在害怕法蘭西三色旗。甚至一個巡邏兵都能嚇跑幾十個花間教地武裝人員。
巡邏兵甚至可以深入山西境內三四公里,卻不受任何阻礙,細柳營的巡邏隊裝備很劣,只有一些前裝步槍和後裝步槍混雜,他們一看到三色旗就立即退卻。
這一切都讓李維業上校為之高興,他親眼看到了柳匪幫的隊伍,那是一支近百人的大部隊,里面混雜著若干把後膛步槍,但都是法國人已經淘汰的貨色,他們服裝不整,士氣低落,根本不是陸戰隊的對手。
只不過李維業上校暫時還沒有得到授權,他期待的援兵也沒有到來,所以他只能暫時延遲了進一步的行動。
不過他已經把細柳營的實力模清楚了,這是黑旗軍裝備最好地一個部隊,大約擁有九百到一千二百名武裝士兵,據說擁有五百桿速射步槍,但是從李維業了解地情報來看。他們擁有的速射步槍被大大高估,實際擁有量至多只有四百件,有可能只有三百多桿。
僅僅憑借自己地力量就可以打敗這些流寇了,但是在那之前,李維業還必須把殖民地警察、安南土著步兵和天主教民團建立起來,這是他最迫切地任務。
在原來的歷史中。這些武力的建立要遲得多,規模也小得多,但是正因為細柳營的出現,迫使李維業武裝了好幾百名安南士兵。
他現在只想早日爆發戰爭,他用一句話來形容︰「笑到最後的人,笑得最好……」
柳宇再次布置示弱的戰術,真正地大尾巴狼,只需要一撲就可以致命,真正的。一推即倒。
所以許多前膛槍都從倉庫里拿出來,而還特意挑出了新兵改穿舊衣參加巡邏,還刻意讓軍官控制場面。
一切都進行得十分順利。甚至于表演得讓李維業都信以為真,他居然派出十人的巡邏隊深入山西境內近十里之多,看著他的零星隊伍,那簡直是塊最肥的肥肉,帶隊的葉成林是忍了好久才沒去啃。
這種髒活葉成林更適合,司馬泰太愛面子,干不了這種髒活,只是細柳營雖然缺干部,但是能演這出戲的人可不少。象沈勝在河內表演得極為精彩。
現在大家都明白,戲還要繼續扮下去,就等著把李維業推倒的時候。
而第一個想讓細柳營推倒李維業的,正是劉永福,他帶著滿月復地牢騷︰「柳營官,我問你,你怎麼搞的,河內不是你的防區,怎麼就讓法人奪了去?」
他把所有地不平都發泄出去︰「我听說黃總督第二天就讓你率兵去河內助戰。你怎麼連一排人都派,就看著河內失守,還有,你怎麼搞的,居然把兵派到興化去了,這讓我多痛心啊!」
要知道河內失守,柳宇確實是第一號責任人,他事先也考慮是不是要出兵河內,直接把李維業擋在城外。但是經過細細考量。他發現這樣並不妥當。
把李維業擋在城外,他有這個自信。甚至不需要動員,只要把烏鴉營派過去,憑借著堅固的城池,怎麼也能把李維業的攻勢給擋住。
但問題在于,他缺的是時間,擋住了李維業不難,但是擋住法國人後繼的攻勢,他信心不大,一年時間足夠生產出一千件士乃德步槍,幾十門迫擊炮,外加上數十噸炸藥了,正是基于這樣的考慮,他決心見死不救。
只不過他現在也需要推卸自己的責任,他瞧吳鳳典看了一眼︰「我是等著雅樓的命令啊,我只是黑旗軍前路統帶,這麼大地事,我根本做不了主啊!」
吳鳳典可以說是最委屈的一個人,一听這話他都只能低下頭去了︰「這事我擔責任。」
他也知道,不管如何,他總是劉永福不在時的黑旗軍代統領,河內失守的責任,應當由他來承擔。
「沒讓你說話!」現在劉永福對自己的連襟也不客氣︰「柳營官,這件事你也得承擔責任吧!」
那邊黃守忠已經開炮了︰「那這件事,我這個後路統帶是不是也要承擔責任?這話不能這麼說,細柳營駐在山西是不假,他出兵興化也不假。」
「可這都是老成持重的辦法,他若是出兵河內,和法國人干了硬仗,那我幾個營頭怎麼辦?」
劉永福也只是發發火,他也知道柳宇若是真出兵河內,那等于是惹下了天大的禍事︰「再大的責任,我替他擔著,可是河內一失,我們黑旗就全盤被動了。」
他原本以為黃守忠經他這麼一敲打就能泄氣了,可是黃守忠卻沒停嘴︰「不對,我們前後兩路統帶,都是奉了您的命令,您沒命令下來,我們哪有這膽子和法人開戰啊!」
劉永福算是明白了,黃守忠是為了代統領地事情,劉永福既沒把這個位置給柳宇,也沒給黃守忠,反倒是給了吳鳳典這個實力偏弱的營官,現在他們就在這個問題上開炮了。
吳鳳典听到這話,也是滿肚子火氣,不過他為人穩重,當即說道︰「永福,這一回你是害摻我了,這個代理之職,我才學有限,真的沒干好,以後也不要讓我干了。」
他這算是摞擔子不干了,劉永福發現問題更麻煩了。
這前後兩路統帶的設置,原本是出于臨時設置,可是現在黃守忠和柳宇都沒有摞擔子不干的打算,或者說,在保勝之後,又形成了兩個事實上的指揮中心。
特別是河內失守以後,山西已經成為黑旗軍最關切的一個城市,山西的得與失,關系著黑旗軍的興衰成敗,而河陽同樣是保護著黑旗軍地側翼。
這兩路部隊,加起來總數有兩千人,黑旗軍如果離開了他們,根本玩不轉,接下去該怎麼安排?
那邊吳鳳典倒是站了起來,看了一眼在座地一群營官開口道︰「永福,咱們是一家人,這一回我也挑明了,我開口是向你要官來的。」
劉永福眼楮一眨,沒明白過來︰「你要什麼樣地位置?」
吳鳳典這是突然發難,事先甚至沒同他通過氣,劉永福也硬是沒明白他到底想要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