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辦呢?我站在街邊發愁。
回衙門去一看,趵斬已經開始默寫了。他一聲不吭,奮筆疾書,見我回來,也不說話,大概早料到結果。
我轉身又沖了出去,直奔茶樓。
曹寰正與陳和談話,陳和也難得地離開他的角落,跟著曹寰坐在二樓靠中央的位置。見了我,陳和露出一個笑容來,不再拘謹難安。
等小二退下,我捧起茶杯道︰「先生,學生有急事請教。」
「說罷。」
「請問京城的裝裱店在什麼地方?」
曹寰想了想︰「裝裱店?是說裝潢館舍吧,草場街口有一所,是京都衙門轄下的。」
「只有官辦的嗎?」
懷疑我的用意,曹寰側過頭瞄我,看樣子不跟他老實說的話,我是問不出什麼來了。
「呃……」此時,陳和小心翼翼插話,「如果秦編修要尋不出名的手藝人,在下知道一位,只是他平時都接些裝幌子和招牌的下等活計,怕污了大人的字畫。」
我不關心那些,只在乎︰「做得快嗎?」
「這、若要快,也成的,听說有祖傳的秘方。在下沒有親試,效果不知啊。」
「無妨,請帶秦某前去吧!」
我們去的裝裱工坊,也就是一棟前店後院的小樓。
陳和帶我熟門熟路進里面。://.院子內搭了不少棚子,陰涼著別人訂做的酒幌。正干活的工匠抬頭見陳和,招呼道︰「御史大人來啦?您要的書剛裝好!」
接過線裝書卷,陳和把匠人介紹給我,隨即告辭回茶樓去。
廖姓的裝裱匠人熱情詢問︰「裝字?沒問題!官爺,您是要一月的漿還是三月地?」
我哪里懂那些。告訴他。只要能在兩三個時辰內裱出來,幾月地漿糊隨意。
听了我的要求,匠人也為難了。
「不成啊這!官爺。就算您只要最便利的簡裱,落了命紙也得在案上陰干兩天才能定型
所謂命紙,就是糊在字畫下面做襯底地一層紙,有了這層加固,書畫的保存年限會加長很多,並且墨跡也將顯得潤澤美觀。三分畫七分裱,裝裱是一門學問不淺的手工藝。
我想想也是。夾在兩層紙中間的漿糊要慢慢變硬。就不止幾個時辰。
可眼下時間緊張,必須要找出解決的辦法啊!
用力回憶一下。機器裝裱耗費時間那麼短是為什麼……我想著小時候在舅舅家里毀他畫作的時刻。似乎確實撕開裱好的畫來看過。撕開地時候,有些細絲拉起來藕斷絲連……
啊!對了。是膠!
畫下面墊地是,由膠形成的一層膜,是膠膜把兩層紙貼在一起地!
「官爺您這麼一說,小民倒是有性子試試看,」廖師傅認真考慮起可行性來,「膠地話,小民這兒有南方運來地樹膠,還有北狄人賣的畜膠塊,質量都是上品,就是色澤得調。手機站ap」
「你先試試做幾張單面覆有膠膜地紙,膜越薄越好,然後蓋一層有墨跡的上好宣紙,再用……」我看了看他院子里的工具,指著炊間,「有燒水壺不,用燒熱的壺底來熨燙,看效果怎樣?」
「好咧!」他答應得很爽快,立刻招來學徒開工。
我給了廖師傅一點碎銀,請他多實驗幾次,可行的話就準備足夠多的膠膜紙待用。
回到衙門,趵斬還在狂趕祭天詔文,已完工了三卷,裝詔書的錦盒也送來了。
他抬頭看看我,有些泄氣地說︰「來不及裝制,就算寫好又有何用?還是算了吧,報上去貶個幾級,大不了回鄉逍遙快活。」
他回鄉繼續逍遙沒問題,那我呢?
難道回鄉嫁人?
我安慰他︰「修撰別那麼快放棄啊!下官聯系到裝裱的工坊了,或許,可以試試人家的祖傳秘法,說不定幾個時辰也能裱得像樣!」
趵斬壓低聲音問︰「……也敢裝皇詔?「平民誰見過詔書長什麼樣子?再說也試過了,那匠人不識字。」我答道,「用下官提供的材料,按照下官要求的樣子裝制,能不像麼?」
「好吧,就賭一把!」趵斬點頭,「這道關卡若是能過,趵某一定做東回報秦小弟。」
「哈哈,說定了!修撰你快寫吧,下官等著拿稿子去裱呢。」我按下心中的忐忑,笑吟吟催促他。
等趵斬寫詔的期間,我心急火燎,去廖工匠坊里看過幾次。
裱出的成品效果,由凹凸不平逐漸變得平順工整,到最後幾張,基本上已經連小褶皺也沒了。靠手藝吃飯的人就是有水平。
美中不足的是,不管怎麼調整膠的成分,裱出來的字始終沒漿糊裱的那麼潤美。
眼下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明天念誦詔書的人不至于挑剔字的成色吧?
趵斬帶詔文來工坊,我們一起不安地等著裱制出來的成品,雖然互相寬慰著,還去附近的酒店坐了坐,但點的小菜,一口都沒咽得下去。
天色全黑的時候,第一卷祭天詔書終于出爐。
「……出來了?」
我看著師傅手上的那卷軸,不敢去接。
「官爺,您看怎樣?」廖師傅得意地展開。
「啊!」
趵斬歡呼起來︰「很好,很好!師傅手藝高明哪!做得又快又好,不愧是祖傳秘法!」
「唔?」
我急忙打斷︰「咳咳,請師傅快去將剩下的八卷也裝完吧!」
詔書裱完,趵斬高興得大力拍廖師傅的肩頭,說以後一定推薦他進京城的裝潢館舍做師傅。
拿到詔書細看,瓖邊的顏色很正,手感也跟官方制作的不相上下,我總算松了口氣。還好、還好,沒有出現太嚇人的差距,這樣子的詔書,應該可以當作正本上場使用。
話說回來,裝裱的費用真是不低。雖然師傅玩了新技術,也開心,收的是打折價,我倆還是一人出了二十兩白花花的銀子……
一年多的薪金沒了。
這場無妄之災真是年度最佳淚奔事件。
還沒完呢,趵斬把錦盒交給我,我得連夜進皇城找東宮蓋章。
此時已經敲過三更的梆子,皇衛怎麼能放我進去?
軟磨硬泡仍是沒轍,敗退,另想辦法。
我猛然想到,從密道可以直接進皇城!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東宮說過,那張地下密道的圖示上……進皇城的入口處是在……太僕寺!
啊,有人看門啊,半夜怎麼潛進去?
嗯?
等等,入口在太僕寺衙門里的話,東宮要離開衙門,一定逃不過衙役的眼楮——那他是怎樣進出自如的?
難道在太僕寺外某處?
這、這大海撈針啊,讓我怎麼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