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東升 第四卷 鐵騎奪金 第五十九章 將軍賜名

作者 ︰ 蘇潛

既然袁應泰已經表明奏書的態度。這海西、東海試行府縣的文章。便由袁應泰去做了。這是文官的本職。咬文嚼字也好。是妙筆生花也好。想必袁應泰做起來不會有什麼難度。至少比起擔任遼東經略要容易得多。而且。袁應泰有著治理民事的良好口碑。且經驗也算豐富。這份奏書送上去。便只等朝廷上大臣們與皇上去爭議好了。而此事。便算進入商議的尾聲。

至于朝廷若是同意了設置府縣的試行。那麼隨後的鼓勵農耕、興修水利等等措施。袁應泰都不需什麼人商量。自己便可拿出無數條施政方案來。當然。隨後朝廷可不止是要給予遼東兵餉、糧草、器械。還得擔負起支持海西府縣的責任。不過。這可比供養數萬大軍要簡單得多。也就是提供農具、耕牛。以及一些糧食、種子等等。當然。官員一事的阻力。比起設立府縣來更大。

但不論朝廷是否同意。只管做便是了。等朝廷能定下赴任的官員。怕是時間上就不會太快。一拖數年。也是不奇怪的。重要的是。由袁應泰開始。將給大明朝廷一個嶄新的治理邊疆的方案。變革往往其余事態一發不可收拾。如今遼事如此。難道還不能讓朝廷改變主意?不管是否有違祖宗制度。單是那上千萬兩的銀子。便足以讓皇上對任何可能予以關注。

這事若是成了。不僅袁應泰理所當然會聲名鵲起。連天啟皇帝。也會留下個開疆擴土的好名聲。當初明太祖朱元璋創下的大明疆域。那努爾干都司早已成為過去。如今這遼東都司看著也岌岌可危。大有也會不保的趨勢。若是海西、東海設立府縣的事情可以成功的話。那山海關便等于是無用之舉了。當然。這些都要等到袁應泰的奏書送回京城之後。由朝廷去煩心了。

蘇翎與袁應泰說完此事。便又將目光投向做了很久的李永芳。

李永芳很敏感地感覺到了兩道目光。隨即將身子坐正。仍然微微低頭。不敢平視。

「李永芳。你最先說地。還有數百漢人?」蘇翎問道。

「是。」李永芳大概是早就等著說這件事情。卻因兩位長官談及其它的要事而不得不忍住不提。此時連忙接著說道︰「那些漢人。有些是牛錄中的阿哈。有些是編入八旗的戰兵。」

「哦?」蘇翎一怔。是屬于八旗?便又追問︰「這些人一齊歸附。可是有武官帶隊的?」

「正是。」李永芳好不容易盼到正題。

「是誰?」蘇翎問。

「領隊武官。名叫劉愛塔。」李永芳答道。「劉愛塔?」蘇翎並不知此人是誰。從未听過。待看向袁應泰。見其也是一臉不知的神色。

「此人是何來歷?」蘇翎問道。

「將軍。劉愛塔原名叫劉興柞。原本是遼東開原人氏。據說其因當初因年少輕狂。未曾中舉而穿戴舉人服飾。被開原官員捉拿懲治。便聞風而逃。投奔了努爾哈赤。」李永芳自然是為此做了番功課。就等著這一時刻說出來。

「為這事而逃?」蘇翎有些不以為然。但袁應泰卻知道這個罪名是實在的。雖然此時大明朝早已不那麼嚴禁等級、服飾的限制。可畢竟在大明律令中載明的。是違禁之舉。治罪也是理所當然。

「他帶了多少人歸附?」蘇翎問道。

「劉興柞帶著其兄弟劉興基、劉興治等共計七人。此次帶著漢人八旗兵二百七十人以及其余跟隨的漢人阿哈投奔將軍。」李永芳答道。

「這個劉愛塔……」蘇翎皺了皺眉頭。又問︰「到底叫什麼名?」

「劉愛塔據說是努爾哈赤賜名。原名到了建奴之後便不再用了。不過。這回歸來。仍舊恢復本名。叫劉興柞。」李永芳說地清楚。

「這努爾哈赤這麼喜歡給人賜名?怎麼沒給你賜一個?」蘇翎笑著說道。李永芳低頭不答。袁應泰可願意看見李永芳這幅模樣。

蘇翎隨即又問道︰「這個劉興柞在八旗里是個什麼職位?」

李永芳這當然也問過。此時便答道︰「劉興柞被努爾哈赤任命為守備一職。」

「守備?」蘇翎說道。「努爾哈赤還有什麼地方要守的?」

李永芳想了想。答道︰「將軍。那努爾哈赤地軍制。除了自創地八旗之外。這官職倒都是仿自大明。那劉興柞的守備一職。只是武官職位。倒沒有實地去守御的。」

袁應泰此時插了一句。說︰「這守備一職。便是說這劉興柞也是為努爾哈赤立下不少功勞地吧。」

言下之意。劉興柞可是屬于努爾哈赤的武官。努爾哈赤的麾下武官。可不是如大明這般有世襲的路子可走。要麼是立下戰功。要麼便是如李永芳這般。有個示範的模子需要樹立。可無論哪一點。都是對大明不利。而對努爾哈赤大有好處的結果。

李永芳听袁應泰這麼說了一句。連忙低頭更低。不敢接話。這李永芳可也算是在袁應泰說的話中的那一部分。這可讓其如何回答?這遼東自撫順失陷以來。開原、鐵嶺又接連落到努爾哈赤手里。說這劉興柞沒有立下戰功。可是誰也不信。但李永芳此時又不能為其做詳盡解答。這個時候。李永芳與劉興柞可算是一類的人物。手上沒有沾血。誰能信?

這時。蘇翎開口說話。算是給李永芳解了圍。

「劉興柞也留在璦陽堡了?」

「不是。將軍。屬下已經將其帶到遼陽。就在門後等候。其幾個兄弟與部屬。都留在璦陽堡。」李永芳連忙接話。進行自己的展示。

「哦?」蘇翎一怔。「怎麼不早說。」

「這……」李永芳不好辨別。這蘇翎與袁應泰就事論事。說得不亦樂乎。李永芳一個小小地人物。怎麼敢去打斷?再說。李永芳就等著這個話題呢。可不是不願提。

「去將劉興柞帶進來。」蘇翎下令。

「是。」李永芳連忙起身。向外走去。大約是走的姿勢不對。久了便顯得有些麻木。這李永芳的步子倒有些踉蹌的味道。

不多時。李永芳便帶著一個年輕人走進前廳。

「將軍。此人便是劉興柞。」李永芳說道。

那名年輕人不到三十歲的樣子。模樣倒是長得甚是健壯。一眼便能看出是塊軍伍之人的材料。

劉興柞一進來。便跪在李永芳地側後。此時李永芳說完。便磕下頭去。俯身在地。說道︰罪將劉興柞。帶兄弟七人。部屬三百二十七人歸附將軍。請將軍收留。」

蘇翎與袁應泰均端坐不動。細細打量著劉興柞。

「我是該叫你劉愛塔呢?還是叫你劉興柞?」蘇翎問道。

「罪將劉興柞。用回本名。」劉興柞依舊伏著身子說道。

蘇翎瞧了瞧劉興柞還盤著的辮子。不由得有些厭煩。厲聲說道︰「你果然真心歸附?」

「罪將不敢欺瞞將軍。願為將軍驅使。萬死不辭。」劉興柞說道。

蘇翎「刷」地抽出腰刀。立時。眾人面前一片刀光閃爍。分外耀眼。袁應泰遂不及防。被蘇翎的突然抽刀驚得一跳。李永芳也是睜大了雙眼。不知蘇翎為何發怒。

伏在地上地劉興柞當然對腰刀不陌生。那腰刀出鞘地聲音可是听得一點不差。即便沒抬頭。也知道自己面前不遠處。有一把鋒利的鋼刀正在閃閃發光。但劉興柞雖然臉色發白。身子微微顫抖。卻是沒有絲毫站起身地樣子。顯然在激勵控制著身子。不至于流出異常的舉動。

蘇翎將腰刀隨手丟到劉興柞面前。發出「當」的一聲巨響。隨即說道︰「先將你的辮子去了。」

劉興柞這時才明白是為什麼。立刻單手緩緩握住腰刀。左手一扯辮子。揮刀割斷。扔在地上。隨後雙手奉刀。依舊跪著不動。那何丹旭連忙上前接過。再雙手橫托腰刀。遞給蘇翎。

此時李永芳心里一個勁兒地後悔。這千想萬想。卻疏忽了這個事情。按理最淺顯不過的問題。卻當真被忽視了。還帶到了蘇翎面前。自從見到了田大熊地披發軍。李永芳便知道該如何對付那個辮子。他自己地辮子當然早已割去。不過沒有披頭散發而已。戴上頭盔。倒是看不出什麼痕跡。

蘇翎將腰刀插入刀鞘。緩緩說道︰「在我的轄地。有辮子的都是敵人。不論是兵。還是民。記住了麼?」

「是。罪將記住了。」劉興柞立即回答。

袁應泰十分欣賞蘇翎地這一手段。如今這些人歸降過來。當然是形勢所迫。真心不真心的話題。在降將那里是說不清楚的。而蘇翎這一手。至少讓這些降將死了再次反叛的心。那努爾哈赤也不是省油的燈。對付背叛自己的人。可也一樣是心狠手辣。絕不留情。這辮子一去。事情雖小。但一看便知是什麼情由。漢人可不會無端端地割掉頭發。這一點不論漢人。還是女真人都是一清二楚。

蘇翎再次緊盯著劉興柞。問道︰「據說努爾哈赤給你賜名劉愛塔。可是屬實?」「回將軍。屬實。」劉興柞倒是不含糊。

蘇翎緩緩說道︰「你從開原到赫特阿拉。再從界凡回到遼東。這劉愛塔也好。劉興柞也好。我看這名字也都不要用了。」

劉興柞一听。立即說道︰「請將軍賜名。」

蘇翎眉毛一動。心里對這個劉興柞倒是有了幾分好感。至少。蘇翎的話只是一提。這劉興柞便猜出了蘇翎的意思。這份心思。到是值得培養的好苗子。盡管其是叛將。但其投奔努爾哈赤時。年紀尚小。且不過是個平民出身。也算是情有可原。如今僅憑其帶著兄弟們。以及那些部屬一起投奔蘇翎。也算是蘇翎需要的一個範例。

「到了我這里。只要有本事。用心辦事。我便不問你地出身。這一點。想必李永芳也跟你說過了吧。」蘇翎說道。

「是。罪將已經知曉。」劉興柞說道。那邊李永芳也連連點頭。

「不過。若想繼續帶兵。有武職在身。就得從頭做起。你與你的那些兄弟都是如此。要想再掌管一部人馬。就得一刀一槍地拼出來。你可明白?」蘇翎說道。

「明白。」劉興柞說話很利索。答得爽快。

「好。你就留在我身邊衛隊里好了。你的兄弟。我自會再安排。」

「謝將軍收留。」劉興柞說道。「還請將軍賜名。」

「嗯。」蘇翎想了想。說道︰「就跟著我姓蘇。叫平豪。」

蘇翎接著說道︰「你以往跟著努爾哈赤。那人也算是一個豪酋。如今。你可願意跟著我。平了他這個豪酋?」

劉興柞。如今喚作蘇平豪的年輕人。立即磕下頭去。大聲說道︰「謝將軍賜名。罪將當初年幼無知。走了邪路。如今願意跟隨將軍。殺敵立功。重新做人。」

「好。重新做人。」蘇翎大聲說道。「跟著我好好做事。你便會知道什麼才叫。重新做人。」

「站起來。」蘇翎說道。

蘇平豪一听。立即起身站起。

蘇翎繼續說道︰「這頭一件事。你要記牢了。在我的軍中。沒有下跪的男人。」

「是。」蘇平豪高聲答道。

這句話對于蘇平豪有什麼影響。此時尚無法得知。但從蘇平豪滿是潮紅的臉上。看得出其心潮起伏不定。且一股熱血定然怦然而起。這句話讓從未听過且對蘇翎軍中許多規矩好奇的李永芳。也有一番發熱的感覺。大明朝估計還從未有人從這個角度來講述男子地氣概。

不過。在一旁地袁應泰。卻是對這句話十分吃驚。這位年輕的蘇將軍。已經創下很多令人無法估測地奇跡。且其做法。從袁應泰見到蘇翎的那一刻起。便屢見不鮮。單說適才說的設立府縣。便是驚人之言。而後又要改變朝廷用人制度。當然聳人。而今又出現「不跪的男人」一句。更是讓其無法理解。袁應泰不由得又張大了雙眼。緊緊盯著蘇翎。像是第一次相識一般。

「蘇平豪。你且說說努爾哈赤現今如何?」蘇翎卻緊接著問起這個緊要問題。頓時將所有的視線。又引到這個關系到遼陽存留的話題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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