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源就自個忙活,把那一袋子剛剛收獲的大米,還有地里采摘的各種干野菜,還有啥子鄉下果蔬;反正,也不咋值錢,就是個心意。
人家是縣城里的大官兒,家里啥也不缺,但是,咱鄉下也就些兒還能拿的出手!
臨走,母親的叮嚀依稀還留在耳邊。
「看好東西,別亂走,要是我今晚回不來,你就先一個人到外面吃點啥!」
也沒準兒,萬一老丈人家里看著咱聰明帥氣,留下咱大魚大肉的造一頓兒,也是很期待的。
這年代,肉食可是金貴得很,平日是吃不到的。
東西雖然不值錢,可重量很實在,最少有百多斤分量。就劉源這身板兒,挑起來還真他娘的較勁!
換了左肩變右肩,把兩頭都弄得酸疼酥麻,熱汗滿身,喘著粗氣,依然還沒見田家的房院的影子。
得,咱就找個樹蔭歇息一會吧!也順便把田家的具體方位打探明白,這要是挑著擔子走瞎路,才叫冤枉。
日西斜,天都快插黑了,才望見田家的院牆。
紅牆琉璃瓦,雖然院子大小和自家不相上下;可這里是城里,這價值就天上地下的;再說,人家院子里的布置都比師尊家里氣派,下人丫鬟也多,里里外外的進出,好像很忙碌。
不過一個縣里六曹的主事,就有這般奢侈,這大宋的靡費可見一番兒。
劉源還在望著院子感慨,就見一個門房模樣的精瘦漢子湊上來,斜著眼楮上下打量著他,嘴里不耐的說道︰
「你等下賤的小商販真是煩人,都說多少回了,這里面是田大人的居處,最煩你這樣的商販打擾!快挑起東西走開,不然就喊人,把你叉出去!」
劉源兀自打量著自己,雖然穿的是麻布衣服,可也是一身書生服飾,也干淨的很,咋的在人家眼里就被成串街叫賣的小商販了?
劉源兩世為人,本就很沉穩,再想起母親的囑托,還是很本分的回話︰
「那啥?這位大哥,咱可是從鄉下月潭村來的,叫劉源,是。」
哦!劉源?月潭村的?
那人上下打量著劉源,嘴里嘀嘀咕咕︰「看著也不像個傻子啊,怎的每日的主母和姑娘都咒他罵他?」
「原來是月潭村的劉源,咱知道了,你就在這里歇息等著,在下這就進去通報!」
大戶人家規矩多,劉源倒也沒啥怨怪,見人家走遠了,也就把擔子放在門旁的里面,然後就坐在人家門房的座位,閉目歇息,慢慢恢復體力。
田家也是正面一溜兒五進主房,每進只見還有木制的花廊勾連,雖然沒有江南的細膩,卻也顯出幾分北方燕趙的粗獷豪放。
在二進右側分割的田家嬌女田瓊的臥室內,一幫子丫鬟下人都被田瓊支應得團團轉,床上,凳子上都擺滿各色服飾,然而,那個田瓊好像還不滿意。
田母跺著腳兒,連聲哀嚎︰「我的小姑女乃女乃呀,你這是要找哪一件衣服啊,這多年的壓箱貨都折騰出了作甚?」
「我後天要穿那件瓖著銀邊的桔紅裙子,那件衣服表哥喜歡看,還曾經連聲贊嘆吶!」
後天就是重陽節,縣里曾大官人要在家里開菊花會,那非但是官員文人聚會熱鬧的機會,也是她這般大家女兒聚會的日子;她田瓊,和曾家嬌女曾柔是姐妹手帕交,自然少不了她出場。
最關鍵的是,作為館陶最有名的才子,縣試頭名案首,就是她的表哥王宇;那一天,很多人都期待著他奪得菊花會頭名,也是很多妙齡姑娘的夢中情人!怎不叫她緊著裝點打扮自己,以圖表哥的贊許和喜歡。
母親不好意思的苦笑︰「瓊兒啊,那件衣服已經很舊了,為娘的就把它送給田旺的女兒穿了。」
田旺是家里的大管家,按說平時得到主子的賞賜,也是平常的很。
「娘!你.你可誤了大事了!真是坑死人了。」
田瓊捶胸哀嚎,想討好表哥,不想竟然這般艱難。
「報!外面來了一個鄉下小子,還挑著不少鄉下菜蔬,說是從月塘村來的,叫劉源。」
那個門房當然得盡職盡責,可不想卻招來瓊姑娘的尖利痛苦的呼叫︰
「他來做甚?那個傻子竟然在這時候過來搗亂,快!快喊人把他叉出去,絕對不允許他踏進這個院子!」
「慢著!」
田母連忙阻止女兒的胡鬧,不悅的說道︰
「怎說,他也是你名義上的未來夫婿,你這般胡鬧,如果傳出去,會叫別人如何看你?咱田家的臉面還有地方放嘛!」
田瓊撲倒在母親的懷里嗚咽︰「那個傻子,如何能叫女兒忍受!母親你不也說,一定想辦法叫劉家退親嗎?爹爹听了那個劉華里正的話,也對他劉家一肚子的不願意!」
母親愛憐的拍著女兒的後背,安慰的說道︰「這種事急不得,關鍵是你的父親太頑固,老是顧慮著兩家多年前的情分,就是知道那劉源變成一個傻子,也掰不開臉面,為了面子才不和劉家翻臉,弄到如今這地步!嗨,這劉家也真是賴皮,都混到這份田地了,甚至那孩子都變成傻子了,還賴著這份親事不撒手,真是個不要臉的人家!」
「女兒可不管這些兒,女兒就想和表哥在一起,絕對不會嫁到鄉下去,打死也不去!」
眼見主母娘倆抱在一起嗚嗚咽咽,這門房躲在一旁走也不是,上去說話也不敢,真是難為;這會兒,看見娘倆有些兒安生了,才乍著膽子問道︰「如今,那個劉源還在門口等著,怎說,也得有個交代,就不知道。」
笑話!把人叉出去容易,可是,萬一官人老爺回來問起,大家可如何交代!這一家,對這個鄉下小子,可沒少嘈鬧斗嘴;自然主母和姑娘都對那個傻子恨得牙癢;可老爺顧念舊情,一點兒悔婚退親的意思都沒有。
這做下人的可難為了,這母女二人別看平時叫得歡,可一旦老爺拉下了臉,可都會立馬變成乖乖女,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母親怎說也多活了不少年景,想的當然比女兒周到;知道,一旦自己做主把那個傻子趕走,回頭老爺知道了,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去吧管家夫妻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