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宇此話絕對定身符,崔遠華立馬站住,也不回頭,甚是狐疑的問道︰
「崔家興興衰衰的能千年不倒,自然有它的定數,豈是你一句話就能決定的,就是你的舅舅呂家,也不過是趁勢而起,在多年前,世間又有幾人知道你呂家!依我看,不過是皇家因為缺錢,才給新黨撐腰,一旦皇室稍有變故,新黨的形勢就會難以掌控!」
王宇心里暗恨此人狂傲,可因為事先二舅的吩咐不敢造次,只有忍氣吞聲的賠笑︰
「小弟見識自然比不得崔兄,可也知道朝廷一日財政不好轉,皇室就離不開新黨,舊黨一脈只知道因循古理,不知變通,沒有開源,光靠截流如何能滿足皇室諾大的開銷!」
崔遠華重重的哼了一聲,不悅之意很明顯︰「新黨所謂新法,哪一件不是和民爭財?不過是從黎民百姓嘴里搶糧食罷了!這般下去,一旦有個災荒,天下豈能不亂!」
新法最關鍵的就是把以前的人頭稅改為土地稅,這樣,大量丟失土地的百姓所受壓力還不是很大,最受傷害的就是上層豪族官員,吞並了大量土地後,又被剝奪了免稅的優惠,在他們看來,新法就是從他們兜里搶錢!
這也是力主變法的神宗一旦升天,新黨就不可避免的遭到上層利益的代表:皇後一族和舊黨的反擊。()
崔遠華心懷大志,又有著不錯的天賦,在崔家這一代可謂翹楚人物,本以為下一任家主非他莫屬,不想卻是殺出個外人劉源接任了家主之位,這一次來到北京運作,就有著非分的想法。
「韓老就要大壽,很多舊黨人物,都趁機聚會這里,顯然大有味道,不知你的舅舅如何對待此事?」
呂家不過寒士出身,崔遠華心里很是看不起,可形勢比人強,如果呂家真有所擔當,和他們合作也不是不可能的,但是,決不能輕易允諾,最少得到相應的回報,才會應許。
王宇嘿嘿冷笑︰「大舅早就對舊黨此次借助拜壽聚會有防備,也相應的采取了對策,哼!再朝堂沒權沒勢的舊黨一脈,想要翻身真是妄想!你們崔家前家主崔淵就和呂家合作,不過是那個劉源因為曾家的一個女人才投身舊黨的,可惜了崔家的幾萬老小。」
王宇不過是鸚鵡學舌,把舅舅的話再說一遍罷了,可听在崔遠華的耳里卻多了幾分敬意。
「不想王世兄竟有如此眼光,卻也不錯,只是不知道呂相國是否也要來這里?」
這就是在試探,呂家如果對此事漠不關心,就等于叫舊黨聯合起來擴張了力量,呂家一脈就沒有合作的前景了。
王宇小聲道︰「如今是二舅按照大舅的吩咐主持這里的事物,大舅最遲明晚也會到這里的,能夠趁此機會把舊黨一脈徹底擊垮,也算一勞永逸的好事!小弟來此,就是按照兩位舅舅的吩咐,說是崔家的將來只會是崔兄你的崔家,只要崔兄能夠看清形勢,和咱呂家緊密合作,用不了幾天,崔兄就會如意了。」
崔遠華心思良久,突然一震神色︰「這就帶崔某去見你的二舅,看他有如何手段把這次舊黨聚會變成他們的災難!」
自負有著鬼神手段,只是一直不得機會罷了,如果呂家能夠按照自己的謀算,其結果不言而喻!劉源,哼!一個鄉下小子也配和我爭鋒?
烏雲厚重,把星星月亮深深的藏了起來,偶爾風過,把四處夜貓家狗的叫聲此起彼伏的傳來,內城城南的碎石路上,一陣陣腳步聲把夜幕拉開,遺留下人們手里舉著的燈籠,把氤氳的燈影把兩側灰牆恍惚成明暗花瘢,一閃一閃的,就如流動的鬼眼。
一個很大很精致的轎子,被八個轎夫抬著,從南望北走,沒多遠向右一拐,就看見一個諾大的門面,八踏步的白玉台階,兩側還有一對兒青玉獅子張牙舞爪的向著來人怒視!
高大的門面分為中間一個主門,兩側還有兩個稍微小一些的門,主門一般是不會開的,除非來的是極為重要的人物。
在門面兩側,各有八個巨大的燈籠高高掛起,上面寫的就是吉祥賀壽的大字,因為燈影恍惚旋轉,一時間也看不清具體寫的是什麼。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再北京能有如此氣魄的家園只能是韓琦韓老丞相。
韓家本來就是河北幽州的大族,在五代時,為了家族的延續,就分成兩股,一股投向北國契丹;在北國從韓延輝開始,一直都是大遼宰相的韓家,可算是大遼建國甚至掌控幽燕十六州的關鍵人物。一國兩制,分制大遼游牧民族和漢人農耕民族就是韓家對大遼的最大貢獻。
另一股則是最後投向了趙宋,也是朝堂的常青樹,最有名的就是這個韓琦了,此人也算大宋名相,三度廢立皇帝,多年的宰輔,文政武功皆有建樹,在西北,和範仲淹齊名,對抵抗西夏的擴張和襲擾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
可是,神宗皇帝為了給王安石的新黨減少阻礙,就把韓琦下放到同州做州府,但是,多年積累的名望和勢力絕對不可小視。
從八台大轎子里面走下來一個古稀老人,可也是身子挺得很硬朗,也不向兩側開著的小門而進,緩緩的踏上白玉台階,用手兒 啪的敲響了古銅色的大門。
大門沒開,不過有一個很小的窗口被里面拉開了,露出一雙詢問的眼鏡,剛要出言呵斥,又馬上變換出另一種神采笑意︰
「原來是曾老駕到,怎的也不先叫下人過來送個信,主人知道您老人家已經來到了北京,剛才還和司馬大人問起你的。難道幾年不見,就外道了,咋的不住進咱韓家,反而去了崔家的院子?」
說著話,大門吱呀呀的就被里面兩個人向里面拉進去了,然後露出二管家獻媚的問候︰
「主人正和司馬大人書房說話,您老是否這就過去?」
曾老哈哈︰「司馬光竟然把他的資治通鑒放下了,也有閑心跑到這里,哼!就知道躲清靜,放任那些兒新黨胡來,我這個老家伙見到他可得好好罵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