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蒼莽同一色,一切都掩在了厚厚的積雪之下,仿佛世間已成西方極樂一般的純淨無暇的安詳世界。
看不到污垢,看不到罪惡,看不到虛偽,看不到無知,看不到貪婪,看到的似乎只有希望,利、衰、毀、譽、稱、譏、苦、樂的人世八風之習氣似乎已成往事,留下的純白景象恍如正是第九種慈悲風。
然而贏浮天眼中所看到的卻不是這樣,他所看到的正是當今這個天下在繁華落盡之後無數年來因戰亂動蕩而累起來的無邊無際的白骨。
「阿彌陀佛!施主好重的殺心和殺氣!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一個高大的四十上下年紀的和尚滿臉惋惜的神色看著贏浮天。
贏浮天此時是站在長安城東市中部的興安橋上,看著大雪發呆,突然听到背後有和尚對自己說話,一股煩躁之感油然而生,頭也不回的悶哼一聲道︰「苦海即是無邊,那回頭後,岸在何處!」
那和尚又道︰「心存一念善,善渡一寸岸。苦海雖無邊,起渡心岸前。」
贏浮天愕然回頭,見這和尚語氣閑定安詳,那雙眼楮之中卻透出一種淡定,似乎他永遠不會生氣發怒,只會循循善誘,已有高僧風範,再再顯示出其有別于自己以往所見識過的那些臭和尚。
贏浮天淡淡地道︰「你是誰?」
那和尚道︰「貧僧慧光。」
贏浮天又多看了慧光兩眼,哼道︰「本人來問你,當今天下在苦海的人多,還是月兌離苦海的人多?」
慧光思索了兩下後嘆氣道︰「時下戰亂不休,民不聊生!」
贏浮天冷笑道︰「那我為什麼要回到岸上?」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人人,留下一臉愕然的慧光還在那里發呆。
就在不久以後,慧光離開所在寺院,開始雲游天下,終于在多年後想通了贏浮天所說的那句「我為什麼要回到岸上」的話背後的莫大勇氣和偉大情操,又在不久後終于徹悟一切緣法,開創了佛門之中獨樹一幟的華嚴宗,成為一代宗師!
浮玄頂著風雪跨進了一家客棧之中,拍拍身上的積雪後左右往里面一掃,接著滿臉笑意的往里走去,來到西北角上的一張桌前便一的坐下,上上下下的打量起對面的年輕人來。
能讓浮玄也特別感興趣的年輕人可以說是很少,而浮重卻恰好是其中之一,他對面的家伙正是「佛緣」浮重。
浮玄嘻嘻笑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哥哥沒想到能在這里見到你這小子!」
浮重看著笑的像豬頭樣的浮玄,皺眉道︰「你是誰,咱們好像是不認識吧!」
浮玄啞然道︰「你是真笨呀還是假笨,你生著腦袋就是用來裝草的麼?不會猜猜呀!」邊說著還邊拿起一旁的酒就喝了起來,當然菜也是不會放過的,好像他跟人家有多熟一樣。
浮重搖頭道︰「你大概就是江湖上最不要臉的自來熟‘豬腳手’浮玄吧!」浮玄一听這話,入口的上等燒刀子忍不住的便狂噴了出來,浮重差一點便成了受害人。
浮玄氣的哇哇叫道︰「誰是江湖上最不要臉的了,誰是自來熟了,誰又是豬腳手了,你說誰呢你!」
浮重指了指已經少了大半的酒菜道︰「這還不算是最不要臉的自來熟麼?我們又不認識,更不熟,你憑什麼將我叫的酒菜都吃光了!這一餐的錢,由你付,听懂了麼?」
浮玄眼一翻道︰「真是好心沒好報,我要不是看你佛性頗深,大有可能成為一代高僧的潛力,才不會來幫你吃這一盤牛肉和酒呢!好歹你也有個高僧師尊,怎麼他也不好好管管你呢!」
浮重失笑道︰「這麼說我還應該感謝你了!」看著浮玄那一臉受之無愧的樣,嘆道︰「你來找我干什麼?」
浮玄立馬撇清道︰「喂,我可不是來找你的,我是跟贏兄約好在這里會面的,咱們只是恰巧踫上。」
浮重兩眼一縮道︰「贏兄?你是說贏浮天!」
浮玄苦笑道︰「怎麼?你想找他打架麼,那你有沒有請求過你的師尊呢?」
浮重以同情的目光看著浮玄道︰「相逢便是有緣,那我不妨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過兩天,他老人家會來親自逮你回去面壁,你好自為之吧!」
浮玄一看浮重看自己的目光就感覺大事不妙,果然「噩耗」突臨,因為浮重說的「他老人家」是指自己的師尊丘極老人。浮玄唯有滿臉無奈的看著浮重得意的離開,而且他真的沒有付錢。
這時一個眉清目秀的錦衣男子來到浮玄跟前,脆聲道︰「請問是浮玄浮公子嗎?」
浮玄一眼看出這男人是女扮男裝,客氣道︰「是,有什麼事?」
那男子道︰「我家小…我家公子有請,還望浮公子不要拒絕賞個臉。」浮玄心中奇怪贏浮天這家伙怎麼還沒到,難道出事了,又搖搖頭,誰遇上他,只會別人出事而已。
浮玄呵呵笑道︰「你家那什麼公子在哪,叫他先幫我這些的錢付了,我再去!」他這話一出口,那女扮男裝的女子心中沒少鄙視浮玄。
贏浮天現在正被一隊精兵給攔在大街中間,若非這些人沒有敵意,恐怕已經全都躺在了雪地之上了。
贏浮天淡淡道︰「你們是什麼人?」
精兵中一人下馬排眾而出道︰「贏大俠,我們主公有請!」
贏浮天道︰「你們主公是誰?」
那人道︰「柱國公宇文皇叔!」
贏浮天哦了一聲道︰「原來是宇文護,他壽宴之期還未到,找我干什麼?」
那人低頭道︰「這就不是小人所能知的了!贏大俠,請!」
贏浮天也想見見這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將大周幾代帝王玩弄于股掌之間的梟雄到底是什麼樣子。其中一名精兵下馬,牽到了他跟前,他輕喝一聲「好馬」便翻躍上馬,一聲「帶路」後,那一隊精兵分為左右兩隊,夾著他的馬一起前行,頗有點像押犯人一樣。
對此他倒是不計較,現在贏浮天想的卻是宇文護這老小子到底想干什麼?他可是才剛入長安城不到一天時間,距離宇文護壽宴之期還有兩天,宇文護干什麼這麼急著見他?
贏浮天直覺這去宇文護府上的一路之間,一定不會平平安安,無風無波的到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