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伊璟宸卻早已經不在房間里了,不是說要出去嗎?
她還在疑惑,只听——
「白小姐是嗎?伊先生交待我送你去機場。」清脆悅耳的女音驀然揚起!
白冰的心一提,猛然抬頭順著來音看去。客廳一角的沙發上,坐著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子,穿著一身職業服,看上去精明又干練。
女子看到她,站了起來,上前幾步,來到林夢身邊。她的嘴角一直含著笑,是那種只露出八顆牙齒的標準笑容,雖然看上去親切,但是其實透著客氣溴。
「你好,我叫蘇黛,是伊先生吩咐我來送你去機場的!」
去機場?
啪啦—禱—
這三個字仿若一道驚雷在白冰的腦海里炸響,她整個人都懵了!
機場!
他是要她走!
原來是這樣!
「白小姐?!」女子笑著,微翹的嘴角帶著一絲疑惑!
白冰呆愣愣地看著女子含笑的臉,覺得自己現在的臉龐可能又丑又可笑。
「你沒事吧?!」女子溫和的關切,只能越發地現出白冰的難堪。
「我……我沒事!」她的臉色估計慘白了吧,嘴唇微微顫抖著,吐出這風一吹似乎就要散了的語言。
是啊,她——要離開了!他怎麼能允許她一次又一次的出賣呢?如今他沒有殺她,只是派人送她離開,然後天各一方,再無瓜葛!還是對她的慈悲了吧。
可是為什麼會覺得委屈?沒任何前奏,沒有任何跡象,說離開便是離開!在她還茫茫然飄在不知名的浮雲間的時候,他抽身離開,干淨利落,然後她一腳從雲端墜落了下來,沒有粉身碎骨,但卻心若刀割!
突然,就笑了起來。
「白冰,你這是在干什麼啊!你到底在哭什麼啊!你現在解月兌了,可以走了,你哭什麼,你應該要高興啊,干嘛要哭……」
自我批評著,她慢慢將手伸向脖頸……
她來的時候太過屈辱,至少走的時候,應該瀟灑一點的。
白冰沖著那個叫蘇黛的女子回笑了一個,然後拿下那條當初伊璟宸送她的項鏈,「……蘇小姐。」
女子耐心地看她。
白冰將項鏈放到她的手上,「麻煩你把這個交給他。」
心中的刺痛,讓她連提起那個名字的勇氣都沒有,生怕一說出那個名字,就會控制不住地在眼前這個灑月兌干練的女子面請卑微而懦弱地流下眼淚。
蘇黛點頭了,「好的!」
然後白冰渾渾噩噩地跟著蘇黛下了電梯,出了大門。鑽出雲端的一抹殘陽照了過來,白冰頓時覺得刺眼,忍不住地眯了眯眼,越發地覺得眼中刺痛的酸疼!
保鏢很快就送來了蘇黛的車子,蘇黛接過鑰匙,「走吧,我送你去機場!」
白冰搖了搖頭,慢慢地退後了一步。
蘇黛挑了挑眉。
白冰努力地翹起了嘴角,笑︰「不用麻煩你了,我自己打車就好了!」
蘇黛皺眉,「可是,伊先生吩咐了,讓我送你去,請別讓我為難!」
白冰捏緊了手,微揚著尖尖的下巴,看著這個要比她高上半個頭的蘇黛,幾欲破碎的眼神中流露出難以令人忽略的堅毅。
「謝謝你的好意,但——我自己可以!」
白冰實在承受不起他的仁慈!她偽裝的堅強不想在他的人的面前崩潰!
蘇黛深深地看了一眼似乎快要崩潰的白冰,慢慢地垂下了眼瞼,近乎是嘆息一般地低喃,「那好吧!」她前兩天剛從日本御青總部被調來,沒見過這位白小姐,看來又是一個被伊先生傷了心的女人。
白冰緩緩地垂下頭,「謝謝!」
轉身,她一步步地邁開步伐。
天空中布滿雲層,太陽在里面掙扎著要露臉,在雲層中時隱時現射出一些陽光來,明明滅滅地打在她的身上,仿若光明與黑暗的交戰。她接受著陽光的洗禮,覺得這過去的一周仿佛夢境一般的不真實;待到陽光被烏雲遮住,整片天地暗沉下來,她又覺得恍如隔世……
沒有覺得輕松,腳步反而沉重地仿佛吊著千斤墜一般,她不知道花了多少的力氣,才能強迫自己挺直腰被,離開這安全嚴密的大廈。在周圍巡邏的人何其的多,而她只有目視前方,目不斜視,生怕不經意對上別人的眼,就會被他人戳穿她的表皮,露出其下那骯髒的靈魂……
任務,那只是一個任務……
可是,她竟然忘了初衷,沉浸在了這一場需要用身體完成的任務當中!貪戀于他短暫的溫柔,編織著自以為是的美夢,如今醒來,比當頭潑了一盆冰水還要涼透!
渾渾噩噩地上了一輛開過來的計程車,司機用英語問她去哪里,她卻已是語塞。她本該報出機場,可是嘴唇幾次三番要動,卻是未語,淚先流!
心似乎被切開了一個口子,稍微動一下,就是汩汩的鮮血!
那司機沉默地將車開了起來,或許,他已經習慣了這種淚流滿面的客人!他不問她,也許是一種體諒。
她的聲音顫抖的厲害,每一個字,都顫抖著,無法忽視的哽咽,「……隨……便……逛……逛……」
這四個字,卻已經是傾注了她所有的力氣!
語言本身,或許就具有魔魅的力量。一旦以語言的形式泄了口,那心底死死壓著的東西,似乎也會因為啟口而洶涌而出。她無法自抑地哭了起來,覺得有一種沒頂的悲哀正要壓垮她!
她戰戰兢兢地來,懷揣著屈辱,期盼著迅速解月兌,卻怎麼都沒料到,離開的時候,會是這麼地不舍和痛徹心扉!為什麼,要讓她經歷如此的際遇,為什麼不能讓她如此屈辱下去,為什麼要讓她踫到他,為什麼要讓他顯露他的溫柔……
如果遇見的不是他,那麼就算任務失敗,就算生死,她都可以釋懷,可偏偏踫見的是他,這讓她怎麼忘記!
為什麼他總可以這麼瀟灑,說佔有便佔有,然後——說扔掉就扔掉?
黎昕,黎昕……
這個名字偷偷地在心底喊過很多遍,可到底是無法正大光明地叫他。
他不該對她那麼好,好像有些喜歡,讓她沾沾自喜,讓她幾乎忘記任務,沉浸在自編自導的美夢之中。其實她算什麼,她根本什麼就不是!
那天,本不該給他打電話回去的,或許就那樣被他扔在雨夜里,然後病了一場,病好了,心死了,出院了,也就好了!
可偏偏……
仿若溪流一般的淚珠滾滾地從白冰的眼眶中落了下來,哀傷凝重的仿佛冬日的冰雨。
「姑娘,做什麼這麼傷心呦?!」司機沉沉的嗓音帶著憐憫和慨嘆。
白冰吸了吸鼻子,伸手,微微遮住了自己的眼,在哽咽中,牽強地揚了揚嘴角,在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中流瀉出破碎的哭泣,「只是……陽光……太……刺眼……了……」
是啊,只是陽光太刺眼了,所以她的眼被扎了一下,所以就落淚了!
所以,只是陽光太刺眼了……
司機扭過頭,透過車窗看向外面。暗沉沉的雲彩已經成功地遮住了太陽,透不出一絲一毫的陽光來,整個天地都暗沉沉的,又哪來的陽光呦!
怕是,快要下雨了!
空氣中透著沉悶,干燥中透著絲絲潮濕,這或許該是一場傾盆大雨。只是外面的雨沒下,車內的雨,卻已是一大盆了!
女孩臉上垂落的淚水,仿佛急雨一般地落下,這個傻乎乎哭泣的女孩,看的司徒衍的心都有點疼了!
在沉默中,車子轉了一個又一個的彎。終于,車子在江壩停了下來。而這時,早已大雨傾盆了。啪啦啪啦的雨滴聲敲打在車窗上,濺起一朵朵的水花。
出租車司機,也就是司徒衍,看著眼淚就沒斷過的白冰,突然心里就有了一絲酸溜溜的情緒。摘下偽裝用的胡渣以及大檐帽,露出的那張臉,絕對是白冰熟悉的——
「你就這麼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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