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三日一過,早朝照常。五更天不到,汐顏便被安福從柔軟舒服的被窩中挖了出來,迅速穿戴完畢,前往驚鴻殿。
「皇上,微臣听聞昨夜,楊侍才舉止放蕩形骸,有失後宮之禮。微臣懇請皇上對楊侍才略施懲戒,以儆效尤!」吏部尚書周楠鈞出列,斜眼一掃另一面的刑部尚書楊鼎,義憤填膺地說道。
「皇上,」楊鼎立刻上前,辨別道。「楊侍才從小便在民間長大,首次面見龍顏,未免緊張而失儀,請皇上明鑒!」
「楊大人,听聞楊侍才曾在煙花污穢之地住了一月有余,可有此事?」周楠鈞噙著笑意,眼底卻一片冷意。這人竟然讓其養子學會那下三濫的勾人功夫,來媚惑皇上,以得聖寵!幸好這招皇上並不受用,不然……
楊鼎眯起眼,笑道。「周大人,在下也听說周侍才入宮前日日在茶館拋頭露面,而且家中還有一位如花似玉的未婚妻,這事是否屬實?」
「夠了!」汐顏墨眸一掃兩人的冷嘲熱諷,冷聲低喝道。「朝臣不得干預後宮,難道周卿和楊卿連朕的家事也要插手麼?」
「微臣不敢,皇上息怒!」兩人連忙雙膝跪地,揚聲道。
秀麗的容顏滿布冰霜,她冷哼一聲,「這事到此為止,朕不想再听見任何人妄議後宮,清楚了?」
「是,皇上。」
兩人恭敬地應道,退回大殿兩側。
「皇上,微臣有事啟奏。」工部尚書衛棟出列,雙眉微蹙。「上個月渭河上游的河堤崩塌,瀏陽城被淹沒,死傷無數。」
汐顏面上閃過一絲怒意,「上月之事為何此時才稟報?」
「皇上大婚,喜慶之際怎能讓這晦氣之事驚擾皇上?渭河之事便只能一拖再拖,微臣已經派人到瀏陽盡快修繕河堤,但是……」衛棟話語一頓,欲言又止。
「但是什麼?衛卿不妨只說。」汐顏皺著眉,催促道。
「派去的人傳信回來,這河堤幾乎有三分之二是土泥,極為不穩,倒塌是必然之事。」
「當年監工的人是誰?」汐顏淡淡問道。
「是瀏陽知府韓振旗,」衛棟答道。
「楊鼎,將韓振旗打入刑部大牢,等候審訊。孔織,先從戶部撥出十萬兩到瀏陽城,安頓受災的百姓。」環視一周,汐顏淡然問道。「各位可有異議?」
「皇上,瀏陽城足足有三萬多人,周邊的城鎮亦受到波及。不但要賑濟施粥,還要把百姓遷往高低,十萬兩銀僅僅杯水車薪,只能支撐區區數日。」衛棟面帶憂慮,坦然稟報道。
汐顏沉吟半晌,「孔織,戶部能拿出一百萬兩嗎?」
「是,斕國今年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業,國庫充盈。」戶部尚書孔織上前應道。
「好,戶部改撥一百萬兩到瀏陽城周邊一帶接濟百姓。衛棟,朕限你七日之內,估算出修繕渭河上游河堤的款項,呈上來。」前後考慮了一番,汐顏淡聲吩咐道。
「皇上英明!」下首一眾大臣揚聲喊道。
「退朝——」
汐顏翻看著衛棟呈上的折子,抬手輕撫額角。
奏折里細細地羅列了需要的款項,密密麻麻一大片,統共需要兩百萬兩!汐顏深知此河堤不盡快加固,待汛期一來,下游受災的百姓更是不計其數。雖然此款項數目過大,沉思了半晌,她終是拾起朱筆一勾,下旨準了衛棟的預算。
揉了揉酸軟的肩膀,黑眸微抬,望著空蕩的大殿,一時怔忪起來。
平日,即使無需議事,太傅亦會來華音殿問安。或許幫忙批閱奏折,或許只會在一旁翻看著詩書,偶爾回答她的疑問。大婚後,他卻再也沒有來過。
瑞琛只道,如今汐顏已大婚,加之她已經能獨立處理國事,為了避嫌,身為太傅的他若無要事,不必再經常去皇上的寢宮華音殿了。
汐顏心里悶悶的,嘆了口氣,丟下朱筆。
用過晚膳,安福走近,手捧一個托盤。
汐顏瞅著上面三個玉牌,愣了一下。「這是什麼?」
「皇上,今夜選哪一位侍寢?」安福躬身問道。
雙眉緊皺,汐顏惱怒地睨了他一眼。「拿走,朕誰都不選。」
「皇上,這……」安福面露為難,見汐顏一臉不耐,低著頭悄然退下了。
接下來的半個月,每每晚膳過後,安福總是托著玉牌來到汐顏面前,汐顏皆是拒絕了,神色亦越發難看起來。
「皇上。」
下個月的祭天又需撥出一大筆銀子,汐顏正煩惱著如何精減儀式,抬頭見一襲青衣的瑞琛緩步走來。急忙放下朱筆,站起身來。
汐顏忙讓人上茶,笑了開來。「太傅有半月沒來這華音殿了……」輕嘆一聲,「無事不等三寶殿,說吧,太傅為何事而來?」
瑞琛端起杯子,輕抿了一口。是他最愛的茶葉……片刻,嘆道。
「听說皇上大婚後都沒有寵幸任何人了?」
聞言,汐顏斂起了笑容。「太傅果然為此事而來……藍宸佑被逼留在後宮,周海寧早已心有所屬,兩人想必不待見朕;而楊冠衡則極力想要朕懷上子嗣,覬覦皇夫之位……」
清潤的雙眸定定地看向她,「皇上,無數雙眼楮緊盯著這後宮。而今皇夫之位仍舊空缺,若皇上再三拒絕召人侍寢,不但他們三人以後的日子不會好過,朝臣也有了充足的理由從宮外給皇上送來更多的男子。」
「太傅所說,朕心里清楚……」汐顏低下頭,輕輕吁了口氣。只是無論如何都過不了自己這關,將那三人當作她的夫婿來對待……
瑞琛望著她略微蒼白的面容,以及尖尖的下巴,不禁關切地道。
「皇上瘦了……國事繁重,皇上更應該保重龍體。」
汐顏轉身看向他,如今在這皇宮里,除了從小在她身邊的安福,也只有瑞琛是真心實意地關心她。心下一暖,她揚起一抹淺淡的笑意。
「太傅既然來了,與朕一同用午膳吧。」
瑞琛遲疑了一下,瞥見她懇切的目光,微微點了點頭。
「安福,傳膳!」見他同意,汐顏不禁露出幾分喜色。
午膳之後,汐顏與瑞琛閑聊了一陣,瑞琛便起身告辭。
安福躬身,一路送瑞琛離開。
「太傅大人,」安福忽然朝他一拜,恭謹地喚道。
瑞琛一驚,連忙扶起他。「安公公不必對在下行此大禮,有話只說無妨。」
「太傅大人,皇上大婚後一直悶悶不樂。今日方見到皇上有了笑容,所以,奴才懇請太傅多來宮內走動……」
「安公公,」瑞琛淡淡打斷他的話頭,「皇上大婚後,在下一個男子與皇上過分親近,于禮不合。再說,帝王注定是孤家寡人,皇上對在下的依賴終有一日是要舍去的……安公公,請回吧。在下會記住安公公對皇上的這份心,只是……恕在下不能辦到了。」
安福站在原地,看著那青影漸漸遠去,緩緩搖了搖頭。
他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依賴,對帝王來說,是致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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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討論區出了一點小問題,以前加精的跟部分留言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