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佑劍眉一蹙,低喝道。「沒有兵符,根本不能調~隊。只能退而求次向附近的城鎮的衙門借調官兵前來,誰知他們推三推四,理由眾多,好不容易才勉強湊到兩千人!」
這便是他們久攻不下的原因,衙門的官差整日無所事事,個個懶散無力,如何抵擋得了如虎如狼的正規軍?
又想到那些官員的勢利嘴臉,藍宸佑一臉忿然,說到最後,聲音不禁拔高了幾分。
汐顏似是被驚擾,身子動了動,悶哼了一聲。藍宸佑立馬頓住了話語,半晌見汐顏又睡了過去,才壓低了聲線繼續說道。
「兵符一半在皇上手中,另一半則在兵部尚書陳浩明那里。欽差孫齊非便是陳浩明力薦的,如今孫齊非叛國,陳浩明怕是也月兌不了干系。那半塊兵符若是要落入炘國手里,再加上北大營一直由兵部打理,大多數人恐怕都是向著陳浩明的……」
說到此,藍宸佑眉頭皺得更深了。
瑞琛看向在沉睡中依舊蹙眉的汐顏,淡淡道。「藍侍臣不必擔心,陳浩明那里的半塊兵符,在出巡前已經被皇上替換掉了。」
藍宸佑差異地抬起頭,瑞琛伸手拉起錦被,覆在汐顏身上。初秋將至,若受傷的汐顏著涼就不好了。
「南巡前皇上曾密召兵部尚書,那晚便派人到尚書府中換下了兵符。」
「兵部尚書的府邸守衛森嚴,即使是我也不能保證全身而退,是何人有如此能耐無聲無息地換掉兵符?」藍宸佑不禁大為驚異,若果汐顏身邊有這麼一人。為何他從未見過?
「是國師的近侍小別子,聰明機靈,似乎是打扮成府中普通僕人的樣子混了進去。至于如何得手地,在下就無從得知了。」瑞琛略顯疲憊地倚著馬車內的軟墊,揉了揉額角。「國師大人是鳳凰轉世如若謫仙,能留在他身邊的人也不會普通。」
藍宸佑點點頭,對于那位在瀾國猶如天神一般的國師印象並不深,听說兵符被換下的事。不由略略松了口氣。
「如今我們這是該回程了,還是往興中去?」
「……先留在瀏陽。」
見汐顏醒了,藍宸佑扶著她坐起,低問。「皇上不多睡一會?」
「不了,只是有些乏力,不礙事。」汐顏搖搖頭,又道。「瀏陽城的百姓還好嗎?」
瑞琛點點頭,「躲藏在洞穴中的人都沒事。至于留在城內伏擊的就……」
聞言,汐顏墨眸一黯。
「總地來說,傷亡較叛軍要少之又少,且保住了瀏陽城。僅僅燒毀了靠近城牆這邊的民居。」瑞琛方才在城內轉悠了一圈,已經稍稍作了評估。「在下已經吩咐韓姑娘將大家接出來,準備炸毀地道。以朝廷的名義給瀏陽城的百姓撫恤金,用作重建家園與厚葬守衛瀏陽到最後的勇士……」
汐顏不斷點頭,瑞琛將事後都安排妥當了,有條不紊,面面俱到。
「太傅,這段日子辛苦你了,先去休息一下吧。」汐顏看著瑞琛眉宇間的倦意。關切地說道。
瑞琛想到汐顏要留在瀏陽,便告了辭,卻是去尋韓小落商量安置的事宜了。
「皇上,」待瑞琛離開後,藍宸佑遲疑地了道。「小臣剛才與那些叛軍面對面,他們雖然穿著瀾國的服飾。招式卻與當年對戰地炘國一模一樣,難道炘國的士兵潛進瀾國了?」
听罷,汐顏嘆息道。「汐原他……投靠炘國了。」
藍宸佑一怔,先前考慮了許多,卻不想這一切竟然是原太子的所作所為。
「他是來搶回皇位的嗎?」藍宸佑不明白,除了這個理由,怎會向相處十多年地親人揮刀相向。
汐顏沉默了下來,不知道應不應該告訴藍宸佑,汐原他並不是父皇的骨肉。可是,汐原又會是誰的血脈?
見她久久沒有回答。藍宸佑也知此事重大,汐顏不便相告亦是情有可原,便沒有再追問下去了。
汐顏抬眸瞥見藍宸佑眼底來不及消失的
色,輕聲答道。「宸佑,這件事連我也不明白,所
尖尖的下巴擱在藍宸佑的肩膀上,藍宸佑順勢摟著她,笨拙地輕拍著汐顏的後背以示安慰之意。他與兄長的感情一直很好,難以想象有一日他們會有敵對的時候,因而藍宸佑稍微能理解汐顏地矛盾與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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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如今不是傷春悲秋的時候。」汐顏安靜地靠著他溫暖的胸膛,低聲說道。「宸佑,給我說說南巡這一路的見聞吧。」
垂首看著她難得柔弱溫順的模樣,藍宸佑微微一笑。「好的,皇上。」
一路南巡,也不過是給了各方官員巴結地理由。來來去去只得數不清的奉承與吃不完的宴席,藍宸佑對此嗤之以鼻。剛出了天京到達靖盛,看著桌上的山珍海味與圍繞在側的或秀美或清秀或健壯的少年,忍耐不住,大發一通脾氣,把當地官員怒斥了一頓。
此次之後,官員們之間便流傳著藍侍臣極為善妒,又不喜鋪張浪費的傳言。于是宴席上再也不見專門為侍奉皇上挑選的美麗少年,桌上的菜肴雖然精致卻不會過分,藍宸佑這才勉強接受了下來。
可是日夜的宴席何其煩悶與千篇一律,到了後來,他便將「皇上」交給了清平負責,不再理會源源不絕地拜帖,也就不必對著那些虛偽的官員,以及應付他們旁敲側擊的問話。
民間有多少人羨慕藍宸佑一步登天,而後受盡帝王恩寵。因而各處官員都削尖了腦袋想要見一見這位難得出宮的侍臣,打听皇上的喜好,讓自家適婚的晚輩也有出頭的一日。與這位大人打好了關系,若然以後有幸入了宮,有藍宸佑照顧著,說不定能一睹龍顏,即使無法獨寵,也能沾了龍氣,光宗耀祖。
當然,拉攏這位侍臣才是重中之重。難保以後哪天不小心闖了禍,也能攀上這棵大樹保住性命。
官員各懷心思,卻見藍宸佑索性足不出戶,甚至丟出一句「侍臣不能拋頭露面」之言,將他們擋在門外,著實讓大臣們焦急了一把。
其實藍宸佑每到一處,都在臉上貼上胡子,穿著普通百姓的布衣偷溜出去了。體察民情,定然要在不知不覺間進行。由小見大,他深諳此道,便經常游蕩在市集,四處攀談起來。
小販與酒家的小二消息最為靈通,又是口若懸河,藍宸佑從他們那里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收獲良多,晚上回去後又細細整理,這會已經有厚厚的十冊了。
汐顏專心地听著,藍宸佑時不時夾雜著當地的趣事,讓她並不感到乏味。從來不知道,原來藍宸佑的口才是如此之好。
「那替身的表現怎樣,沒有露出馬腳吧?」汐顏仰著頭,忽然問道。
「在我看來還是有些不相似的地方,不過對于從未見過皇上的人來說,遠遠足夠了。」藍宸佑想了想,中肯地說道。
「我記得,這女子是瑞琛從民間選來的?」汐顏一時興起,倒是想見一見那個巧合與自己面容相似之人。
「听說是太傅偶然遇見的,因為面目相近,便記下了。那女子的家中貧苦,似乎要將她賣給勾欄院,太傅便索性將她買來了。」藍宸佑撇了撇嘴,淡淡應道。
「怎麼覺得藍侍臣不是很喜歡她?」汐顏好笑得看著他把厭惡之色擺在臉上,完全不加以掩飾。「對了,那女子叫什麼名字?」
「叫阮燕,比皇上小一歲,今年十五。」藍宸佑斟酌了一下,半晌說道。「她心腸不壞,就是有些……恩,任性。」
任性?
窮人家的孩子不是一向早熟持家,又務實內斂……
汐顏看向藍宸佑,明顯不信。再說若是他說得是真的,人是太傅挑的,又怎會選這麼一個女子擔當如此重要的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