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大內職事房。
司馬淵靜靜的坐在書案前,看著面前擺放的一裹白綾,白綾里面包裹著他帶來京城的鋼紋寶劍。
洪敬堯位極人臣,而且愈見跋扈,大雍皇帝已經汲汲可危,江山已有易主的跡象。
時間已經過了將近五年,司馬淵終于討得了這個接近洪敬堯的機會。
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刺殺奸臣,在此一舉!
「司馬大人,洪相國請你去太湖閣中聚宴!」一位年輕的內侍對司馬淵稟報了一聲。司馬淵點頭道︰「是,對相國說我馬上就到。」
年輕內侍嘆了口氣,嘀咕道︰「司馬大人如今可是洪相國的紅人啊,不知道以後能否提拔一下我們呢?哼哼……」言語之中似乎十分的鄙夷。司馬淵笑了,慢慢的站了起來。
這五年,他每日依然用心養氣,起居坐臥毫不懈怠,武功已經更加精進。而且司馬淵做人持重,因此這五年下來,也沒有人發覺他身懷奇術,只認為他是一心一意的在巴結洪敬堯而已。
一連在宣紙上寫了三個靜,司馬淵內斂的呼吸變得厚重起來。這並不是因為他心神難安,而是天氣漸冷,他不能在行事之前露出絲毫破綻,使五年之事功虧一簣。
並沒有騎馬,也沒有乘轎,司馬淵將鋼紋寶劍貼肉而藏,向著**徑直而去。
太湖閣,是**皇室飲宴之所,如今被洪敬堯霸佔,效仿天子之行。
太湖長闊十數里,是**最大的景湖;太湖閣座落在湖水正中,雖然不大,卻別有一番雅致。而且太湖因其地處中央,刺客不能接近,因此洪敬堯即使召見心月復官吏,多半也會選擇這種地方。
洪敬堯一生樹敵眾多,為人慎之又慎。司馬淵來到了太湖司衙,靜靜地望著亭閣中端坐的洪敬堯和他身邊如林的守衛。
而武聖洪天賜,依然站在洪敬堯的身後,這讓司馬淵心頭一緊。
五年來,這是他唯一接近洪敬堯的機會了,但卻不能做到無失。
「司馬大人,相國在此久侯了。」一個官吏向著司馬淵拱手行禮,司馬淵笑著張開了雙臂︰「是否要搜身?今天是洪相國家宴,想必我這個外人要見恩相有些不妥吧。」
「司馬大人說笑了。」官吏回頭望了一眼湖中的洪敬堯父子,露出了獻媚的笑容。「司馬大人編撰國史,相國說您就是他的家人了,要不也不會巴巴的請您來赴宴?您是什麼人,小人怎敢無禮,還請大人上船才是。」
司馬淵笑了笑,上了渡船,慢慢的向太湖閣駛去。秋風已經有些冰涼,吹得湖面上波光粼粼;司馬淵感覺著鋼紋寶劍貼肉而臥,也不免有些手足發涼。
武功高下不足以定論成敗!我已報必死之念,十步之內,人盡敵國!
司馬淵看了一眼洪天賜,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船靠岸後,司馬淵踏步入閣,向著端坐的洪敬堯拜下︰「罪臣司馬淵參見相國,參見武聖侯。」
「哈哈,司馬大人免禮!」洪敬堯放下了手里的《洪相國本紀》,笑著抬起了手。司馬淵叩頭道︰「多謝相國。」隨後起身而立,看了周圍一眼。
上千守衛在閣外環繞,其中不乏上乘高手,若是一有風吹草動肯定會一擁而入。
而洪天賜依然表情冰冷,不知道目光放在何處,不看司馬淵,也不看洪敬堯。
「司馬大人,請坐!」洪敬堯又一抬手,小閣的對面早有人抬來一案酒菜放在了司馬淵的面前。司馬淵看了洪天賜一眼,說道︰「武聖侯依然侍駕,罪臣哪敢落座!」
「是啊,這是家宴,為老夫與司馬大人慶功,天賜就不必拘泥了。」洪敬堯今天似乎特別高興,又拍了拍手。「今天我們一定不醉不歸,一來功慶老夫的《本紀》修撰完成,二人恭祝司馬大人榮升!」
「罪臣榮升?」司馬淵故作不解,向著洪敬堯拱了拱手。洪敬堯笑道︰「老夫已經下了鈞旨,讓你重整禮部!司馬大人,你以後就跟著老夫享福吧!」
「多謝相國抬愛!」司馬淵的心里冷笑了一聲。說著,幾個雜侍又抬上一桌酒菜放在了洪天賜的面前。洪天賜並沒有說什麼,只是足尖輕輕一點,那桌案竟然向前一滑,正停在洪敬堯與司馬淵的中間下首之位!
司馬淵心里一驚,隨後連忙拱手道︰「武聖侯果然神功蓋世!您這一點,桌上的酒水都沒有灑落分毫,實在是讓罪臣大開眼界了。」
「哼。」洪天賜並沒有說話,只是冷哼了一聲,甩袍入座。司馬淵現在與洪敬堯相距三十步遠,中間卻又多了一盞偏席,更坐的是武聖侯洪天賜!微微皺了皺眉,司馬淵想設法接近洪敬堯,或者打發洪天賜離席少許。
「相國,罪臣有一事相求。」為此,司馬淵不得不挺險。
「說!」
「罪臣曾犯大罪,以至家道中落。這次被恩相點開迷竅,自然是想重整家門,還望恩相成全。」
「哦……」洪敬堯神色一閃,似乎記起了司馬淵有一個女兒。原來洪敬堯乃是之徒,入駐上京後日日在****,卻仍舊貪歡不盡;如今听司馬淵如此一說,倒想看看他的那個女兒是什麼樣子。
對洪敬堯來說,女子的相貌才情已不稀罕,而是她是個什麼人!司馬淵的女兒如果能夠來服侍自己,倒是一番美事。想到這里,洪敬堯不覺心神一蕩。
「司馬大人,別客氣,請用酒!」洪敬堯心中念頭一了,神情大悅,舉酒便飲。司馬淵也謝酒而飲,喝完後卻微微咳喘。洪敬堯不解道︰「大人,難道這御酒不純?」
「相國說哪里話,能品上如此美酒,是罪臣從未有過的福份。」司馬淵連忙拱手道,「只是罪臣身體殘疾,賤軀勞頓,適才從大內職事房行至太湖閣,略感疲乏而已。驚擾了相國,還望相國恕罪!」
「唉,司馬大人說什麼話,你身體殘疾難道還在怪罪本相不成?」
「罪臣豈敢!」司馬淵連忙避席,誠惶誠恐地說道。洪敬堯哈哈大笑,說道︰「也罷,你以後不再是職事內侍,又是內簾官員了,怎能再步行上朝?老夫侍你一匹上好良駒,以壯你日後官途!」
「多謝相國厚恩!」
「天賜,他們眼笨。你去御馬監里挑選一匹上好良駒,本相要面贈司馬大人!」
「嗯?」洪天賜打量了司馬淵一眼,說道︰「相父,等宴散之後,孩兒自當帶司馬大人去御馬監挑馬。」
「哦,如此有勞武聖將軍了。」司馬淵連忙拱了拱手,卻又咳喘了兩聲。洪敬堯瞄了一眼桌案邊的《國史》,甩手說道︰「天賜說的什麼話,司馬大人身體孱弱,若是等到宴散之後哪還有精力隨你去挑馬?先去吧,這里又沒有外人,本相還有許多事想和司馬大人說說呢!」
三人對望一眼,自然知道這洪敬堯想說什麼事。洪天賜當然不敢多言,只得拱手離席;待他走後,洪敬堯終于忍不住開了口︰「司馬大人,听說你在淨身之前有一千金,今年應該有十五歲了吧?」
「這……」司馬淵故意裝作一驚,隨後連忙應道︰「是。」
「我大雍朝,男子二十應娶,女子十五應嫁。令媛這些年是受了苦了,老夫心中不忍,想為她尋個好前程,不知司馬大人意下如何?」
「這是小女的福分,罪臣自然應允。」司馬淵抬眼看了一眼這個老婬鬼,又悄悄地望了一眼已經登舟上岸的洪天賜,不由得微微舒了一口氣。色字頭上一把刀,如此明示暗示,終于等來了這個難得的機會!
「哈哈哈哈!如此甚好!」洪敬堯招了招手,示意讓司馬淵過去。司馬淵連忙離席,走到了洪敬堯的面前。「司馬大人啊,你的女兒長得漂亮嗎?都是一家人了,就別瞞著老夫了!」
「小女容貌像她母親,不知相國可有印象?」司馬淵偷偷望了周圍的守衛一眼,手已經按在了胸口的官袍之內。
「哦,那可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兒啊!」洪敬堯當初就對司馬夫人垂涎三尺,如今想著要得到這個才十五歲的女兒,禁不住老根萌動!「司馬大人,如若得閑,可要將令千令帶來我看啊!」
「小女自幼無人管教,性情頑略了,還望相國不要怪罪。」司馬淵喘了口氣,隨後氣息漸漸內斂,說話也沒有了像洪敬堯那樣的白霧噴出。「罪臣曾經有一畫卷,喜愛異常,不想被這畜生給弄破了,讓我好不心疼!」
「什麼畫卷?」
「哦……」司馬淵的臉色變得微微一紅,「相國請看!」
「啊……」洪敬堯僥有趣味的看著司馬淵從懷里掏出了一裹白綾,卻見司馬淵雙手一抖,隨後一道寒光向著他的咽喉直刺而去!
「司馬何為?!」
洪敬堯驚叫一聲,連忙用胳膊去擋!他的武功雖然並不是天下無敵,但也是一個初級宗師,因此這一揮袖,鋼紋寶劍直斬在他的手臂之上,竟然震得他高大的身軀向外飛起,撞斷了數根木柱,直落在太湖閣的岸邊!
嗯?
司馬淵這一擊本來志在必得,沒想到並沒有刺死洪敬堯!
洪敬堯雖然穿著「唐里鎧」,但也抵擋不住鋼紋寶劍!這一劍應該刺穿他的胳膊,然後再入他的咽喉;然而司馬淵在刺破他的袖袍之時,分明的看見他的雙臂上閃著金色的光芒!
難道是「血紋袈裟」?這怎麼可能……
「有刺客!」
「捉拿司馬淵!」
周圍的侍衛們在這一瞬間聞風而動,如飛蝗一般的涌進了太湖閣!司馬淵一擊未中,卻並不喪氣,手舉鋼紋寶劍直向太湖閣岸殺去,不出幾步,已經殺開了一條血路!
就算這洪敬堯有寶衣護身,司馬淵也要斬下他的首級!
「司馬淵,你果然是個烈士!」洪敬堯看著已經逼近的司馬淵,卻並沒有慌亂!只見他扯開了胸口的一個符咒,惡狠狠的說道︰「你反心已露,就死在這里吧!天賜,救我!」
「這是……」正在血戰的司馬淵心里一驚,赫然看見洪敬堯的腳下出現了一圈法陣,隨後周身冒起一陣黑煙!煙霧散去,法陣上站立的便不再是洪敬堯,而是洪天賜!
陰行象轉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