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曾曉杰懷著復雜的心情離開硯山後,重重的黑幕已被漸漸地拉開,東方開始發白了。當第一縷陽光投射到高山巔峰時,陸散波已到了山腰的曾曉杰家的茅屋。
兩個由胡飛留下來看守茅屋的人,在看見這個神采奕奕的老者的時候,都傻了眼︰居然是當年名噪一時的硯山神鹿——陸散波!兩人誰也不敢留下,于是一起逃下山,向胡飛報告去了。
胡飛听到陸散波也攪了進來,著實嚇了一跳︰「這老家伙還沒死?怪不得這臭小子的功夫這麼厲害,原來是這老不死的教出來的!有他們倆在,我以後怎能有安穩的日子?」
一個曾曉杰就把他們打的落花流水,現在又加了個陸散波,更是把胡飛的那口惡氣,打入心中、吞入肚中。他的傷並不重,卻躺在床上起不來了。
胡飛的那幫狐朋狗友,圍坐在胡飛的床前,七嘴八舌的出著主意。「派幾個人守在他們下山的路上,趁其不備,用槍擊斃他們。」
「不行,他們都鬼一樣的機靈,很難得手。再說,他們很少下山,等到何時?萬一失手,不就更麻煩。」
「既然他們仗著高強的武功,我們也招募武林高手來對付他們。到時,我們一方面人多,另外,又有槍,肯定能把他們手到擒來!」
「說得容易,哪里尋武林高手呀。」
「這幾天上峰不是要求我們搜查逃犯嗎?我們就說,是陸散波把逃犯藏匿了起來,打報告要求上峰派幾個武林高手來。這樣,不就能治理他們了嗎?」
「好主意!」胡飛像打了一針興奮劑,在床上跳了起來。
說干就干,胡飛打了報告後,一面靜心養傷,一面等著上面的回復。
半個月後,真是令胡飛大喜過望︰兩個騎著摩托車、全副武裝的武林高手果然來向他報到!
來的倆人竟是原明山體育總會的武術高手、現在分別是明山市特輯處的第一縱隊和第二縱隊的隊長成輝與李澤明!這是誰都知道的兩位八卦高手。他倆的學生,不說在明山的,在國內其他地區有名望的也有近十位。
胡飛立刻讓人擺桌宴請,用村里最好的酒菜招待他們。酒過幾巡,李澤明趁著酒性,在場子里為他們表演了一趟八卦掌拳路。
只見他龍形猴相,虎坐鷹翻;擰旋走轉,蹬腳摩脛;曲腿蹚泥,足心涵空;起平落扣,連環縱橫;腰如軸立,手似輪行……。他的架子,如游龍、如飛鳳,夭夭嬌嬌,飄飄蕩蕩。但見他單換掌、雙換掌、雙撞掌、穿掌,招招凶狠;翻身掌、搖身掌、轉身掌、挑掌,式式毒辣。看得胡飛的那伙人掌聲不斷,連連喝彩。
第二天,胡飛帶著由兩輛摩托車壓陣的隊伍,氣勢洶洶地上山了。
待到胡飛他們再次來到山腰的茅屋時,發現早已人去屋空了。氣的胡飛只能命人把茅屋拆了來解氣,然後一伙人悻悻然地打道回府了。
胡飛他們到家不久,有個農人來向胡飛報告,說前幾天有一男一女來打探曾曉杰的下落,他組織了幾個農人對他們進行了追殺,結果他們逃到山里去了。
「好,你立了一大功。我今天就把你吸收進來,我再派些人給你。明天起,你帶人給我搜山,一定要把他們找出來!」
成輝與李澤明根本听不懂他們之間的方言土話。胡飛知道他們來此的目的是為了嚴立,因此,就跟他們說是陸散波和嚴立很可能躲在山上,所以要組織搜山。
成輝他們對胡飛的搜山表示同意,並要求胡飛再派些人,把上下山的路封鎖起來,發現陸散波馬上報告。
好就好在成輝他們不知道胡飛他們說些什麼,要不然他們知道曾曉杰在這里,那特輯處的大隊人馬肯定會趕到,這後果就不敢想象了。
鬧哄哄地又過了一天,胡飛自然還是陪著成輝和李澤明喝酒晚餐。飯後,胡飛向他們提出了學拳的要求。
成輝和李澤明相視一笑,「這八卦掌豈是一朝一夕之事,我們是為追捕嚴立而來,不可能長居久呆。這樣吧,我們就教你八卦步。這八卦步,亦稱蹚步功,是八卦掌的基礎,也是八卦掌的靈魂。它的主要形式是走圓圈,一般像你初練的人,以走滿八步為周長的中圈來鍛煉。這步法可分為起式、走圈、回身法、收式四個基本內容。」李澤明拉著胡飛到場子里︰「我現在就教你,你只要把這四式學會,每天堅持練習八卦步,走好、走熟,把圈越走越小,走到三、四步一周,就已成就了一半,已能應付一般的場面了。如果以後還能見面,我們再給你點撥一下,那就是個成手了。」
成輝把起式、走圈、回身法、收式的動作要求及要領抄在紙上,交給了胡飛。
胡飛忙將紙折好,像得到了武功秘籍似的,藏于胸口內側。
也就是曾曉杰離開硯山後的天亮,陸散波同曾曉婉將屋內的物品收拾了一下。屋內其實也沒有多少物品,所以他們很快就收拾定當,帶著曾曉杰的父親,向上進發,搬到山頂的陸散波的居處。
隨著陸散波師弟的到來,一切看起來都很平靜。陸散波就讓師弟去照看曾曉杰的山腰處的那塊田地,並注意是否有事態變化。陸散波自己則去找那些在解放前有過接觸的**的老朋友。可是,那些人除了已經死的,大多進了牛棚,要麼就是找不到。陸散波感嘆萬千,無功而返。
十多天後,陸散波的師弟發現山腰的茅屋被拆了。沒想到以後就天天有人搜山,還把上下山的路也給封了,有時還能看到穿著制服的人騎著摩托車在山坡上巡游。
他們用樹枝與雜草把山頂的茅舍隱蔽起來,晚上也不點油燈。
看來已到了危急的時刻,陸散波也一籌莫展。曾曉婉提議,寫求救信給她的朋友錢抑傲。錢抑傲既是她童年時的玩伴,還跟她的哥哥及哥哥的同學一起學過拳。雖然在她們一家離開明山後多年沒與他聯系,但在她聯系到哥哥的同學沈沉後,沈沉給了她錢抑傲的地址。此後,錢抑傲與沈沉在她的文化學習上提供了很多幫助,使她這個過早輟學的人不至于成為文盲。近年來,她與錢抑傲的書信往來逐漸增多,知道錢抑傲已在側月山區當上了武裝部長。因此,向他求救因該會有反應。
陸散波他們覺得她是異想天開,側月山區離硯山遠隔千里之外,哪能救得了這里的危機?
但是,他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接受她的建議。曾曉婉寫好信後,卻犯起愁來了,下山的路都被胡飛他們封住了,如何寄信呢?
陸散波想到了後山的一條路。不,那不是路,因為那是一般的人無論如何也過不去的路,即使是陸散波之類的武林高手,也要通過繩索等工具才能上下的懸崖峭壁。于是,決定由陸散波的師弟下山,把信寄出去。
由于這條是胡飛他們永遠也想不到的路,因此信寄出很順利。在陸散波的師弟回來的時候,也沒有遇到什麼障礙。但在他快到山頂時,卻發現了一個裹在里大衣的姑娘,一個奄奄一息的姑娘!他馬上找了些水來,讓她喝下。過了一會,那姑娘總算緩過氣來。
陸散波的師弟上山後,對陸散波說了姑娘的情況。待陸散波師兄弟倆費了好大勁,好容易將姑娘弄上山時,曾曉婉已將僅有的野菜、野果熬好了,端到姑娘的面前。
那姑娘顯然是餓壞了,她吃著野菜、喝著湯,眼光在嚴立的臉上停了下來,「爹——」她突然站起身,向嚴立撲了過去。然而,由于她的身子過于虛弱,還沒站直,就差點跌倒。莘好,陸散波反應極快,伸手把她扶住。
「塵兒?我的塵兒!」嚴立站起身,沖了上去,雙手把姑娘摟在懷里,眼淚刷地流了下來︰「塵兒,我沒能保護好你,讓你受苦了!」這位經受過多次大戰役的鐵一般的漢子,這時也和他的女兒一樣,已泣不成聲了。
那姑娘就是嚴怡塵。那天她與冷蓄分手後,拼命地往山上跑。她故意沿著峭壁往上跑,因為她不敢想象被那伙人追上會是個什麼結果,隨時準備在被他們趕上前跳崖。她一路上有道走道,無道攀岩,不知趕了多少路。當她發現前面已實在找不到路的時候,才知道回去的路也沒有了。
她在山坡上兜了好幾圈,始終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上來的。她的頭上是峭壁,她的腳下也是峭壁,她不相信、也不能想象,但她畢竟是在這陡坡上了。
天慢慢地暗了下來,嚴怡塵在這不過幾平米的陡坡上,既不能往上爬,又不敢向下走。幸運的是,在這陡坡上長著不少的松樹。否則,只要她一不留神,就會滑下陡坡,掉下萬丈深淵!
她開始流淚,冷蓄說不定已被那些人宰殺了。這漆黑的夜,每一縷風都是那麼的冷,每一個細小的聲音,都是這樣的可怕。她真想撒手,真想跳下這懸崖!
「不!我不能就這樣死了。」她想到了父親,「父親的冤要我去伸,父親的案要我去翻!我怎能就這樣走了。我要堅強的活下去,我要完成我的夙願!」
天亮後,她又開始仔細地查找下山的路,她好幾次試著從峭壁往下爬。盡管將她弄得精疲力竭,可還是無法離開這山坡。
她沒吃沒喝,越來越虛弱,不知過了幾天。所幸的是,被陸散波的師弟撞見了。
山上本來就已斷糧了,現在又多了一張嘴。陸散波的師弟趁夜下山,將曾曉杰山腰的那塊田收了,以解當務之急。
搜山的隊伍來了回報,山腰的茅屋雖然被拆,但那塊田里的糧食竟被人收割了。
胡飛接報精神為之一振,「增加一倍的人馬,繼續搜山!」
「已發現陸散波,山頂上有一小茅屋。由于陸散波的阻止,無法上去!」搜山的又有消息了。不!對成輝、胡飛他們應該是個喜報!
成輝、李澤明馬上推出摩托車,剛想與胡飛他們一起進山,卻發現硯山的武裝部長帶著一支黑衣隊伍朝他們而來。
「這位是側月山區的武裝部長錢抑傲。」硯山的武裝部長指著一個小個子,介紹道。「他們來此的目的是要把陸散波等人帶到側月山區。」
「這是誰的地盤!說帶就能帶啦!」胡飛跳了起來。
錢抑傲當路一站,一招手︰「弟兄們!」
那隊黑衣人刷地一溜整齊列隊,把整條路給擋住了。
胡飛一看那隊人,不下五十來個。人人腰間插著手槍,隊末的人居然還扛著一挺機槍!而自己這邊雖然人數不比他們少,但實力明顯處于下風。
「這是他們帶來的公文。」
胡飛馬上從硯山的武裝部長手中搶過公文。「這敲的也是武裝部的章,憑什麼你們的武裝部比我們的武裝部大!」
「憑什麼?憑實力!」錢抑傲嘿嘿一笑,「你在我的隊伍里隨意挑一個,你們上兩個吧。」
胡飛看著這玄一色的隊伍里,個個精神,齊刷刷地健壯。只能找個略小的,讓他出列。然後,胡飛朝成輝、李澤明使了個眼色。
那個黑衣隊員剛在路心站定,成輝和李澤明已分別從左右兩側沖了上來。只見他身子幾乎未動,左腳右掌同時出擊。由于成輝和李澤明根本沒把他當回事,只想著迅速的將他擒到拿住,沒想到對方一出手就是個舍命的狠招。被掌擊中胸口的李澤明彈出丈余,捂著胸口躺倒在地。而被踩著膝蓋的成輝,則滾向路邊,抱著膝,一時站不起來。
「承讓,承讓。」那個隊員雙手抱拳,剛準備作揖,卻發現已站起身的李澤明正在掏槍。「呯」的一聲,李澤明的槍口還沒抬起,那隊員的手腳更快。一槍已發,李澤明的手槍當啷落地。
成輝他倆本來只是想著切磋玩玩,居然莫名其妙地吃了個啞巴虧。李澤明勃然大怒,隨手拔槍,卻又被對方搶先,明擺著又成了理虧。
錢抑傲跨前一步,「兩位是哪里的,怎會出此陰招!」
成輝知道側月山區是邊陲地區,因那里時有匪患,所以那里的武裝程度超過其他地區。面對對方全副武裝的加強排,硬拼起來肯定處于下風。因此,他拉住了還欲向前的李澤明,用自己的身子擋著他,抱拳道︰「誤會,誤會。」
錢抑傲對著胡飛說︰「那就第二回合,你再挑一個。」
胡飛傻眼了,自挑出來的竟是個絕頂高手?能在一招內把成輝和李澤明同時擊倒。那現在挑哪一個?他眼珠一轉,看到錢抑傲個子最小,隨口就說︰「你!」
錢抑傲哈哈大笑,「好!」話音未了,只見他一探手,他身邊的一根石柱的頂端已被折斷!大家還沒來得及驚愕,他已右手抓著足有碗大的石塊,「一鶴沖天」,嗖地一下,已躍向四五米高的環形山路的上一層斜長出來的一顆大樹,他用腳尖朝那樹枝輕輕一勾,身子立刻以腳為圓心,畫了個半圓,頭下腳上地向旁邊的一個有桌面大的石墩俯沖下來!
「轟!」火星四濺,煙塵揚起。錢抑傲就地一個滾翻,原地站定。
圍觀的人向那石墩涌了過去。「哇!那石塊竟然被嵌入石墩之中!」「喔唷!這上面還燙手呢!」「真難想象!這石頭在他的手中竟像面團似的!」
錢抑傲面不改色,氣不喘,雙手抱胸,冷冷地說道︰「誰來跟我過招呀。」
那伙人一听,連連後退,胡飛看著左右的人,不知自己到底是跟著退好,還是留在原地好。
「胡飛!我問你,你說陸散波藏匿嚴立,有何證據!」錢抑傲已從硯山的武裝部長那里了解過情況,所以成竹在胸。
「這證、證、證據……」胡飛嚇得語無倫次,「是、是、是狗剩說的。」
早把那狗剩嚇得直往人群里鑽,哪敢上前。
錢抑傲圓睜怒目,「你為泄私憤,空**來風,捏造事實,該當何罪!」
胡飛噗通一下,跪倒在地。
錢抑傲厲聲喝道︰「胡飛!以你的所作所為,我絕不會饒你。但我這次是攜著公文前來,所以今天饒你不死。不過你給我記住了,你以後如果繼續為非作歹,我定將你的狗頭打入你的胸中!」
嚇得胡飛拼命磕頭,撞得地下的岩石當當響,滿面血污,昏死在一旁。
成輝他倆這次臉面丟盡。此時成輝走上前來,對著錢抑傲抱拳道︰「慚愧、慚愧。錢部長,我們是來辦公事的。這里已沒有我們的事了,因此先行告辭。」
「後會有期。」錢抑傲同樣抱拳作答。
成輝和李澤明分別騎上摩托車,一溜煙走了。
山上的一行六人,由全副武裝的黑衣隊伍簇擁著,順利地登上了飛往側月山區的飛機。
坐在錢抑傲身旁的曾曉婉,興奮異常,滔滔不絕地向錢抑傲述說著。這一刻她所說的話,可能已超過她這近十年來所說的話的總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