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小心!」一直沒說話的榮浩呼的一聲拽過唐漢明就摁在地上,半空中只見「嗖」的一道黃光噗的一聲扎進紅漆楠木柱子里足有半寸!
「有刺客!」崔玉貴和瑞恩各抽兵器在手,一縱身直奔角落里的黑影,恩福則拉著早已嚇傻世續爬到唐漢明和榮浩身邊「萬歲爺,奴才在此保駕!」
「保個屁!起開!」唐漢明一推榮浩坐起來,又踹了擋在跟前的王商一腳。
那邊兒卻是刀光劍影金石鏗鏘的上了手,兩個黑影身穿夜行衣,黑緞子卷帕罩頭,各用一柄長劍,上下翻飛看身手可是不凡,瑞恩跟他們打斗在一起沾不得半點兒便宜,
「萬歲爺,快傳門外的侍衛吧!」毓賢也拿了一根純銀的長蠟台護著唐漢明。恩福和榮浩一挺刀也沖了上去。
沒等回話,毓賢就見小皇帝右手一甩,耳輪中就听「啪」的一聲,遠處的黑衣人肩膀一抖,一片鮮紅迸出,「啊」得丟了手里的長劍,崔玉貴趁勢倭刀向內一抹,黑衣人腦袋瞬間飛離了脖子!
另一個刺客見事不妙,飛身竄出去一丈多遠,撞破後殿的窗子消逝在黑夜。唐漢明吹了吹手里的手槍听著外頭一陣大亂︰「有刺客!快抓刺客!」
「站住!小子你那里跑!」
揣槍入懷,唐漢明不顧驚呆的眾人,「窮寇莫追!毓賢、瑞恩讓外頭人安靜!」
毓賢、瑞恩匆匆領命而去,世續抱著那把「寶刀」在大殿里尋模了半天,「在這呢皇上!太後的尸首在這呢!」
「別瞎嚷嚷!抬過來。」唐漢明就著王商的手喝了口女乃茶才定住神。細听外面已經安靜,瑞恩進來回稟︰「皇上,刺客跑了,奴才請旨追不追?」
「叫毓賢進來馬上把這里收拾好!快!」
眾人不敢再耽擱時間,趕忙將慈禧尸體搬進棺材,胡亂穿了鞋帽,把毓賢買來的地攤貨一股腦的倒進內棺,釘上金釘一切恢復原狀,這才喘了口氣。見眾人筋疲力盡,唐漢明吩咐瑞恩讓新晉的藍翎侍衛們進殿將五十多個大箱籠搬回養心殿。
「今兒辛苦了,王商記著,外頭的侍衛每人賞銀五十兩,你們隨朕回養心殿再說!」
走出皇極殿,唐漢明才覺得渾身又酸又累,吸了口清冷的空氣跺跺腳,眼見著東方魚肚白,紫禁城又迎來了新的一天……
唐漢明回到養心殿一**歪倒在東暖閣的寶座再也起不來,嚇得王商渾身哆嗦著就叫御醫,自己忙不迭的上前給唐漢明又捶前胸,又砸後背,連帶著讓小太監們端上紅木瓖金的木盆,里面溫熱的木瓜湯里飄著幾瓣粉色的荷花。王商剛挽了袖子把唐漢明的腳輕輕揉了幾下又想起什麼似的連聲叫︰「快傳御醫!」恩福答應著就要開跑兒,「行了行了!都消停會兒!朕這會子死不了!你們都下去!王商個他們賜座!」這一聲吼得眾人匍匐在地。唐漢明被侍候的舒服,漸漸回了精神,一面暗罵光緒皇帝這小身子骨不好,一面腦子里昏頭脹腦的想著昨晚發生的種種亂事兒,再召幾個幾十歲的老頭進來引經據典一番,自己還不得被煩死才怪!更要緊的現今連大內都出了刺客,顯見禁衛森嚴的內宮絕對有奸細或是叛臣圖謀不軌、趁著主少國疑妄圖弒君?!還是想抓住自己什麼把柄以後對景兒用?是自己踫巧遇上了還是早有預謀?可他們要慈禧那具泡爛的尸體做什麼用呢?哎,再者宗室親貴八旗都統這麼多人看著一個個都不像省油的燈,到底是誰呢?
「刺客的尸體都處理好了?發現什麼沒有?」唐漢明眯著眼仿佛剛睡醒似的面對著下頭的一眾人。
「是,奴才把尸體驗過了,身上沒一點兒表明身份的東西,就是兵刃也是一般的家伙,不過,您瞧這個。」毓賢不敢大聲得膝行幾步將手里的一枚晶亮的七楞飛鏢送到歪靠在寶座上的皇帝手中。王商跪著低眉順眼的小心捏著皇帝的腿腳。
按說皇帝的至尊威儀、天子氣概是不允許皇帝召見臣下時像外邊兒的暴發戶亂倚亂靠伸胳膊撩腿,必須正襟危坐儀態端莊、威而不怒。這種講究別說是皇宮大內身邊教養嬤嬤、教養太監一大堆的龍子風孫,就是一般旗人家家教出來的孩子也絕不敢如此。乾隆皇帝的家法祖訓里有這麼一條,君待臣以禮,臣侍君以忠。連乾隆爺在臣下面前也是龍袍珠冠沒有一絲怠慢。毓賢早先也听說過皇帝從小禮儀周備,沒料到時間長了看出小皇帝表面卻是格外的——不著調!
當然毓賢對皇帝的心計謀略佩服的五體投地,但著不著調這類事他是絕然不敢亂想的,昨晚的事就能夠讓他記一輩子再加下輩子!想想都得慌,皇帝去開皇太後的棺材盜寶!哪朝哪代出過這種事?!
忠君的品德和愛國的思想大多數時間並不合拍。大多數忠臣的苦惱。
唐漢明沒抬眼就覺出什麼不對了,讓他學著窩窩囊囊的「儀態萬方」的行動坐臥走?那種沒用的禮儀還是等國事安定以後再說吧。
接過銀亮的飛鏢磨拭著,忽的像是發現什麼似的坐起來倒把依舊跪著眾人嚇了一大跳!
「都起來坐著!王商,賞茶點!」唐漢明又盤起了腿,眼楮一眨不眨的細細瞧著手里的飛鏢著了魔一般。
眾人尷尬的坐了,猛然架子上的鎏金萬壽條幅座鐘「當當當」連響了六下。
「你們都看看誰認識這個物件?」唐漢明像是剛剛睡醒的孩子伸展兩臂。
「奴才不認識,許是武當派的?峨嵋派沒見過使這個的。」世續多聰明的人,想是皇帝必定想從飛鏢上找出線索,可怪自己平時練功習武根本沒用心,機靈勁兒全用在了吃酒賭錢捧戲子玩古董上了。這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嘴里的東西就不對勁兒了。
「萬歲,如果奴才沒看錯,這不是咱們大清的暗器!像是東瀛人用的,小日本的江湖里門派也很多,不知是哪一派的。」瑞恩畢竟年長幾歲,見過的也多,說完看著唐漢明眉頭緊了緊。
「皇上,您要問我這個我可不認識,但昨兒個交手奴才看出來了,那倆人的招數透著古怪,不是咱們中土的功夫!瑞大哥,你當時交手了,你說呢?」恩福沖瑞恩一點頭。
「是,他們的功夫不低,不是中原各門各派的路數,除了崔管事,我敢說在座的誰也不是他們的對手,我是拼了十成勁兒也只能跟他打了平手,要不是萬歲爺龍威相助,喋血當場的就是奴才了!」瑞恩說著給皇帝叩了個大頭安。
「起來!朕要是不留一點兒後手,單靠你們還不真得出了事!玉貴,你說。」
崔玉貴倒是一臉的氣定神閑,本身心高氣傲眼里除了皇帝就沒別人,加之御前一等侍衛都跟著贊他的功夫,因此挺著胸大聲說︰「萬歲爺聖明!那兩個人手里的劍是中土的,可必殺的招數卻是不是咱們中原的,早先奴才跟著師傅練武,那時候有個日本武士叫什麼、什麼安騰的找上門來名為切磋實為挑戰,他是什麼門派奴才當時小,忘了。那小子一出手我師父都驚了,他用得是中土早就失傳的唐朝劍術——神震劍!那劍術糅合了東洋刀術的凜冽無情殺氣,招招致人死地。我師父最後用了祖傳的八卦游身掌才略勝他幾招,這一說都快二十年了,昨晚那倆人用得殺招就是神震劍法里的。皇上,東洋人都摻和進來了,有些事得早作準備!」
王商早就說過崔玉貴雖然敦厚老實可也不是笨人,這一句早做準備讓大家伙心里立刻蒙上層厚厚的陰影。皇帝早就親自布置好了宮內的禁衛章程,連殿里坐著的所有嫡系親信都用上了,可還是出了弒君篡逆的大事,本來心里都為了盜寶七上八下還沒消停,這事要是坐實了一個護衛聖駕不周的罪名都得誅九族!最可怪的皇帝沒有處罰任何人,連帶著慈禧大喪、皇上剛剛親政朝局不穩,朝廷里的王宮親貴虎視眈眈,保不齊就是愛新覺羅家內部人干的!但沒有真憑實據,皇帝的家事誰敢胡說?!當年咸豐、同治駕崩時候出的那些事在座的都听老人們悄悄提起過,風雨變色刀光劍影可不是這幾個小人物能解決的,皇帝雖然貴為天子,但畢竟才十一歲。濃濃陰影後面隱約顯露的是陰謀、權術和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