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長,前鋒部隊已經渡過紅河,離順州大約30公里左右。您要喝點什麼?」
18歲滿頭金發的勤務兵皮埃爾小心侍候著高頭大馬上年輕瀟灑的伯爵團長,共和十幾年了,這些自拿破侖一世以來封賜的遺老遺少們在國內還繼續保存著強大的實力。這不,連拿破侖三世賜予的爵位照樣吃香,什麼狗屁共和國?皮埃爾恨恨罵道。
不過這位團長大人也並不十分令人討厭,雖說看起來絕對是巴黎上層的世家子弟,說話做事大大咧咧毫無心機花錢如流水,華麗的衣著和嶄新的軍服都掩蓋不住他驕奢的性格,但對普通士兵與下屬,蒙托幫還是得了祖父的真傳——嚴格加愛護。
每天侍候在側的皮埃爾竟然被燻陶出標準法國紳士的品味,早晨從不早起的伯爵在戰場上依然沒有養成好習慣,在被窩里不穿衣服就要咖啡牛女乃,穿上與其肌膚同樣順滑的絲綢睡衣後,一頓簡單而精美的早餐也是皮埃爾最喜歡的時刻。伯爵總是用最文雅的方式品嘗著每道菜,當然,最後所有的食物都進了皮埃爾肚子里。在簡易的梳洗室里整整一個多小時的清潔後,伯爵才會晃著那副健美的身軀由皮埃爾侍候著換上軍裝開始理事,這時候離午飯時間只有不到一個小時了。伯爵從不吝惜給予侍從恩惠,還時不常自己花錢從順化大街上買上幾大桶越南米酒和鮮美的水果分給士兵以慶祝法國傳統許許多多的節日。
反正沒人敢管,連司令官孤拔將軍——一位嚴肅的共和國軍人也會常來團部沾光。蒙托幫這里從來不缺巴黎最新鮮時尚的食物、用品。都是他的家人和他的狐朋狗友們——包括陸軍部長、外交部長和副總理財政部長從巴黎、甚至倫敦寄來的。
30歲出頭的他就像那位太陽王一樣耀眼、英俊,哪怕只是表面上的,也給法國佔領軍增添了光彩,且不說除了打戰,這位伯爵團長的多才多藝實在令人驚嘆——擊劍、馬術、短跑、唱歌、舞蹈甚至歌劇、繪畫、小提琴,如果不是孤拔將軍反對,他能把凡爾賽附近莊園里那架瓖金的鋼琴運過來!
他具備了19世紀末法國貴族的一切優點和才能,唯一不足之處就是從未打過仗,那又有什麼了不起?懶惰、愚昧、怕死的越南人還用的著巴黎軍區的最精銳的步兵團去剿殺?
「熱帶地區的溫度實在不好,恩,不好!越南人為什麼不修幾條良好的公路?像巴黎那樣的,還有他們的人一個月也不洗一次澡,太不講究衛生了!難道他們的女人與男人在床上不感到惡心嗎?」
冬天的越南還是一片潮濕,空氣里老是有股發霉的味道,連尖頭蚊子也避諱天氣,趁人們不注意就咬你一口。為了防止熱帶病,蒙托幫每天都要喝不少紅葡萄酒和蘇格蘭櫻桃酒、加奎寧防疫。這是臨來越南時財政部長達尼維爾特意囑咐他的。
「呃……皮埃爾,你剛才說我們渡過紅河了?我怎麼沒見到河水呢?」道路兩邊依舊茂密的綠色叢林互相纏繞著身軀不知名的野花和嗡嗡作響的蟲子熱鬧喧囂著,土路上到沒揚起灰塵,不過潮濕的道路上踩上去非常不爽,嶄亮的軍靴沾上黑黃的泥巴像巴黎劇院里小丑臉上的油彩還帶著土腥氣,只有深紅色的軍褲讓人覺得威武提神。
「伯爵,我是說前鋒部隊已經過了紅河。咱們是大部隊,還沒到呢!」
「前鋒部隊?是韋爾斯帶領的兩個連隊?哦,不好意思,你知道昨晚李威利給我踐行又多喝了幾杯。參謀長布蘭科呢?我怎麼從早起就沒見到他?」
皮埃爾苦笑著反問︰「他跟隨前鋒部隊去探查地形了,不是您讓他去的嗎?」
「哦,瞧我記性!本來以為來越南就是一次短期熱帶旅行的。誰知道真的成了千里大行軍!不過打仗有什麼了不起?戰爭跟音樂、繪畫都是想通的,既然我的音樂、繪畫技巧很棒,對付幾個土著人當然沒問題了?也免得回國讓布里松他們笑話!這是什麼?」
有些靦腆的皮埃爾手里舉著個十字架遞給蒙托幫︰「我知道您不缺這個,這是我母親去巴黎聖母院求來的聖光十字架,護佑戰場上的騎士們無往不勝的,听說很靈驗,她寄來兩個。多謝您送的兩顆大珍珠,我姐姐的病才有錢醫治,全家的生活也好了很多。為表示感謝請您收下。」
「大珍珠?」
「就是您上回擺弄的那個金盒子里掉出來讓我撿到了,您說送給我了。我把它們寄回家了,上帝!您知道那兩顆櫻桃大的珍珠賣了4萬法郎呢!所以…….」
蒙托幫恍然大悟大笑不停撲稜著皮埃爾的金發小腦袋︰「你可真逗!那是你應得的。小子,跟著我好好干,你永遠都想不到東方的財富有多麼令人震驚。這次來越南你將看到有史以來最豐富的財富!戰爭為了什麼?孤拔他們說為了這為了那還有法蘭西的榮譽,見鬼!法蘭西的榮譽能當飯吃?!那堆珍寶就是明證,為什麼那麼值錢?那是荷屬東印度的幾個小邦貢獻給中國皇帝的貢品,那個小崽子比你還小呢,听說他的皇宮里遍布著金銀珠寶。瞧,我手上這枚貓眼戒子就是祖父從中國皇帝避暑夏宮里弄來的。它原本屬于皇帝的下級嬪妃,士兵們摘不下來,于是,噗,剁掉了那位美人的手指頭。哈哈,陽光下能發五種顏色呢!你還沒沾過女人吧,記住,越南的女人骯髒不已,不要跟她們……」細長的手指掏出塊絲綢手帕隨意擦拭著戒指的伯爵盯著前方整齊的部隊調侃著,一把接過紅著臉勤務兵手里的十字架莊重的戴在項下。
2000多人的部隊緩慢渡過不算急促的紅河,「傳令,原地休息15分鐘!我得抽支煙。皮埃爾,去看看河里有沒有魚,可以考慮一次野營呢。我的銀餐具放在哪了?」
一邊月兌靴子準備下水的勤務兵一怔,「在後面炮車上呢,您知道,那些東西不好帶,我想到了目的地再用就……」
「快下水吧小懶鬼!一塊洗洗你的小腳丫,我可不希望一個有腳臭的勤務兵在我的寢室里出現!」
說是原地休息,大兵們見清亮的河水清澈見底不斷有游魚嬉戲,涌上來洗臉的洗臉、抓魚的抓魚,輕松的仿佛野游會。
蒙托幫點燃一根雪茄深吸兩口仰望碧藍天空,要不是軍情緊急,他絕對會擺上行軍床在這兒呆上一天呢。
前面泥濘路上忽然飛馳而來一匹快馬,灰頭土臉的通訊兵滿身塵土跑步而來︰「報告!團長,參謀長與前鋒部隊遇上越南小股部隊襲擾,已經追上去了。參謀長擔心軍情有變,請團長急速行軍,大部隊下午5點前務必到達順州。」
眉頭深皺的蒙托幫厭惡的扔掉手里的雪茄一擺手︰「我知道了!回去吧。」
隨後亂嚷著︰「結束休息!快點趕路!該死的,小股的土著擔心個屁。黃猴子的越南人都是豬玀!皮埃爾!快點兒!」
總算抓了兩條魚的皮埃爾把魚扔給團長的私人廚師,慌亂的爬上岸提了靴子小跑著跟上蒙托幫,不想腳下一滑噗通摔了個仰面朝天,引起四周士兵們一片哄笑。
「呵呵呵小笨蛋!來人,把他拽起來,換身衣服!」上了馬鐙的蒙托幫前仰後合。絲毫沒注意天上嘎嘎亂叫的烏鴉。
他根本不知道,參謀長布蘭科與營長韋爾斯遇上的絕不是小股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