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很久,那店老板卻不言聲,只是沉浸在痛苦的回憶中,似乎一時之間,竟然不能自拔,直等到蘭兒想要再催促,他才慢慢說道︰「不錯,我們懷疑過,但是在天微亮之後。我們夫妻二人,見那群人手里都拿著刀,蒙著面,便以為他們是山里進城搶糧的土匪。那些人走後,我們見那城門已開,剛想進城,哪知城門卻又關了,我們夫妻二人站在城門口,眼看著那城門在我們面前重重的關上,卻無可奈何,便準備重新回到破廟里呆著,這是忽然便聞到一種濃厚的血腥味,隨風飄了過來,那味道直沖我們的鼻子,使我們立刻便忍不住開始嘔吐起來,哪知越吐那血腥味越重,緊接著那地上的雨水也變成了紅色,慢慢的又是深紅色,越流越濃,都順著那城門下門的底縫流了出來,幾乎成了一條血河,源源不斷的從城門口流向各處,草堆里,垃圾溝里、護城河里……只要能去的地方,都漂著一層血水。我們夫妻二人吐了很久,心里又驚又怕,只好又躲進那破廟里,哪知這一等就是三天,那雨也下了三天。那城門也一直關了三天,從未開過,既沒有人進去,也沒有人出來過。到了第三天下午,那從城里流出來的血水,便越來越淡,到了第四天天剛剛亮的時候,那雨已經停了。這時不知從哪里來了大批大批的難民,足有幾千人,聲勢浩大。城門也不知何時打開了,我們夫妻二人見城門已開,便也混進那批難民里,進了城。」店老板說到這里,便又停了下來,看了一眼老板娘,點她點了點頭,就對她笑了笑,伸手模了模老板娘懷里抱著的孩子,此時那孩子已經沉沉的睡去,從鼻孔里發出均勻的呼吸。
蘭兒見那店老板看孩子的眼神是那樣的柔和,一時又想起慘死的爹爹,不覺鼻子又是一陣酸,流下淚來。
潘擎蒼見她如此,知道她觸景生情,便更加緊緊的摟住了她,過了好久這才又轉身問那店老板道︰「你們進了城,有沒有發現什麼?」
「沒有,什麼都沒有。那些平日里認識的街坊、鄰居,都不見了,現在的人一個都不認識了,全是難民。我們夫妻二人找遍全城,都沒有找到一個認識的人,那些大人、小孩、老人、男人、女人、一個都不見了,仿佛一夜之間幾千人都失蹤了,又或者他們根本沒有存在過一樣。全城只剩下樹木,房屋,還有動物。」店老板說完這幾句話,竟然好似全身很泠,不由的打了個泠戰。
「那人都到呢去了嗎?就算是全被那批黑衣人殺了,但總歸是有尸體啊!」蘭兒此時一听人都沒有了,便頓時有了好奇心,自言自語道。
「不知道,誰也不知道到哪去了。這件事除了他們之外,恐怕只有天知、地知了。」店老板沉默了許久,這才喃喃的說道,似是回答蘭兒的話,也似自己在思考這個問題。
「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毀尸滅跡。」潘擎蒼不知為何,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在山上和蘭兒見到的那一幕。
「你是說那些人都被埋了?」店老板听他說,也連忙驚叫道。
「有這種可能,但卻不能肯定。」潘擎蒼此時想到若是這麼多人突然被殺,那到底是多麼殘忍的一件事,心里也不由的有些發泠,過了許久,他又向店老板問道︰「柳師爺是怎麼回事?到底是什麼人?」
「柳師爺,原名柳勝,是當時知縣大人的師爺。此人從小便喜歡弄刀弄劍,仗著家里有些錢,便到處為非作歹,無惡不作。縣城里的人家沒有不被他欺負的。後來因為殺了人,而進了監獄,城里的百姓原以為他會被砍頭,都點花燈放喜炮慶祝,卻不知為何突然縣里換了知縣大人,便將他從死牢里提了出來,不僅沒有殺頭,而且還讓他做了師爺,當了官。從此他便成了知縣大人的走狗,到處為他搶掠金銀財寶,擄掠婦女,無惡不作。鄉親們早就恨透了他們,卻又無可奈何。只到後來恩人來後,殺了知縣,才解救了全城百姓,哪知卻漏殺了師爺,釀成了一樁天大的冤案,也該那畜生命大,那天他正好外出辦事,自然成了漏網之魚。後來恩人走後,柳師爺便帶著知縣大人的兩個夫人,上京去告御狀,沒過幾天,便意氣風發的回來了,還被皇上欽點為知縣,只可惜……唉!」店老板說到這里,便沉沉的嘆了口氣,似乎在惋惜什麼,一個勁的搖頭。
「可惜什麼?」蘭兒見他搖頭,連忙問道。
「只可惜恩人一家,從此竟慘遭橫貨,落得個滿門抄斬,蒼天無眼啊!」店老板說到此處,頓時痛聲大哭,似是很是悲傷,絕望。
潘擎蒼看他如此,也心如刀割,他隱約覺得後面的事似乎更加不詳,心里迫切的想知道,卻再也沒有問下去的勇氣。
「你是說潘強一家被滿門抄斬了?」蘭兒見潘擎蒼傷心,知道他不忍再問,連忙代他問道。
「是啊,可恨柳勝那狗賊,不知去了京城如何向皇上搬弄的是非,硬是說恩人他們私搶民女,擅殺朝廷命官,又強行奸污知縣夫人,意圖謀反,皇上便迅速定了他們的罪,恩人一家被滿門抄斬,可憐恩人也沒能幸免,唉!蒼天無眼,黑白不分啊!」店老板說到此處,已是痛傷欲絕,痛不欲生,老板娘也開始低聲哭泣,一時之間屋里竟很是悲哀。
「 」!狗賊,不殺此賊,我誓不為人!」潘擎蒼听到此處,心中已是滿腔怒火,他實在忍受不住,頓時一拳打在那桌子上,大聲叫道。
那薄薄的桌面,經他這麼重重的一拳打下去,頓時散了架,桌上放著的茶碗也頓時跌落在地,摔的粉碎。
店老板見他突然發怒,以為他們會殺了自己,頓時嚇的爬在地上,直管給他磕頭,嘴里一個勁的喊著饒命。店老板懷里的孩子听到聲音,似乎也被嚇到,頓時「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老板娘也嚇的臉色蒼白,連忙拍了拍孩子的後背,過了片刻,那孩子終算是停住了哭聲,又睡了過去。此時天色已近子夜,空氣也變得有些泠了。
蘭兒見他發了這麼大的火,知道他得知親爹的遭遇,心中痛苦,只是睜大眼楮望著他,以眼神來安慰他。